在魔都巴達斯為雲殿下的又一次血腥屠戮歸來而戰栗莫名之時,他們全然沒有發覺,那本該是視線的主角卻已再次離開了巴達斯,踏上了前往東南域的旅程。這一次,他既沒有帶血騎,也沒有帶部下,隻帶著不依不饒的歌茜蒂雅和隨身攜帶的索莉緹雅兩人,輕裝便騎便出了城。

雲從來都無所謂聲勢不聲勢的,但是能節省麻煩的時候絕對不會介意多帶一些部下幫忙解決問題,而這一次不行。如果他像摧毀哈斯坦國那樣帶著血騎一路殺過去,恐怕他要探聽的那件事情就沒了蹤影。至於獸人族的動亂,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連那幾個想要將他暫時趕出巴達斯的家夥可能的陰謀,他都沒有放在心上過。

他要去確認的隻有一件事,獸人族薩滿大祭司的招魂術!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身後巴達斯的城頭,那兩道目送著他離去的身影,卻是露出了複雜莫名的詭異神情。

指著遙遠的身影,紅發紫瞳的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這就是我們喜怒無常殘酷冷漠的雲殿下啊?!這麽容易就被騙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害我們還擔心那麽多!”

蘭斯歎道:“早知道這麽容易我們也就不需要浪費那麽多心思了。”

凱轉過頭來,看著蘭斯眯起了眼:“你這是在感傷嗎?難道你感到不忍?雖說辰那個家夥有這種‘惡習’,總不會連你這個昔日部下也被他傳染了吧?那家夥現在可是我們的敵人哦!”

蘭斯苦笑:“您說到哪裏去了,我隻是,唉,我隻是越來越覺得,他和辰殿下,真的好像……”

凱微微一笑,雙眼中卻沉澱出濃鬱深紫:“不管他到底是誰,這一次,我們總要問出辰的事情,你說,是嗎……”

“但願如此,不過——”蘭斯臉上的苦笑更深,“難道您認為東西那兩位殿下會放任我們這般亂來嗎?”

聽到蘭斯的擔憂,凱臉上卻露出一抹譏誚,冷冷笑道:“如果沒有若丹倫得那多餘的一手,我也許反而不會這麽有把握了。不信你就看著吧,長公主殿下絕對不會對我們做的事指手畫腳的,對,隻要是和他有關的事,她都絕對不會插手的。”

那如果不是呢?那我們的做法可就要直接導致魔王軍四大軍團的內戰了啊!蘭斯苦笑著搖了搖頭,終於還是沒有和這位已經走火入魔的殿下爭辯。凱卻仿佛已經看穿了蘭斯的心思,淡淡笑道:“放心,我不會亂來的,而且,你不是說過了嗎?也許,我們直接去問他的話,可能會得到意外的驚喜呢!”

蘭斯苦笑兩聲,卻也沒有再勸,目光卻下意識地轉了回去,那遙遠的東從殿,沉寂,一如過往。

“就這麽放任他們可以嗎?”魔族長公住的近身侍衛長,那陪伴她出生直至現在的好友拉絲特,微微皺著眉,滿臉不解。

“拉絲,這麽多年了,難道你從沒有懷疑過?”伊維雅不答反問,嘴角旁溢出微笑,她搖頭,自己回答了,“不,以我們的交情,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樣。我和他之間的關係,若說你沒有懷疑過,隻能是你在說謊。”

拉絲特沉默良久,答道:“無論真實如何,您既然已經宣布了他的身分,他便是您的皇子,更何況,他的身上流著魔皇的血脈——”

“拉絲!”被打斷了的拉絲特一點意外都沒有,保持了沉默。

“拉絲,不要說起這件事好嗎?”伊維雅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軟弱,幾分憤怒,幾分無奈。

“就像不願提起她一樣嗎?”拉絲特冷漠的聲音直刺心窩,伊維雅眼中已騰起深紫:“拉絲,你想激怒我嗎?!”

“拉絲不敢。隻是殿下,您這樣逃避下去,真的好嗎?”

沉默,猛地吞噬了兩人的空間,如同那突然靜寂下來的黑暗——“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原諒他。”

沉悶的旅程在三人之中沉悶的進行著。

自從到達巴達斯之後,隨著雲力量的增長,歌茜蒂雅所需要的血量越來越少,到最後,甚至吸一次血可以維持她幾個月甚至半年以上的消化。血族的進食與其說是吸血,不如說是通過這種方式汲取血液中所含的該主人的力量。

歌茜蒂雅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就血族漫長的生命來說,還處於初生期。而魔族和血族的混血讓她在十六歲的那天便覺醒成人,雖然並沒有因此而擁有什麽力量,但是憑著那失去了大部分主控能力的血契,源源不斷地從雲身上收到力量的她單從力量上來論,甚至比被雲親手**的索莉緹雅和洛麗塔還要強一些。但是,如果兩人對打的話,恐怕歌茜蒂雅撐不過一分鍾就會落敗,如果是生死搏鬥的話,交手的瞬間,拚著受傷索莉緹雅也會將歌茜蒂雅瞬間斬殺。

索莉緹雅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這幾年來從不曾將歌茜蒂雅帶出來的主人這一次為什麽會依了歌茜蒂雅?雖然現在的歌茜蒂雅已經可以隱藏起自己象征著血族的獠牙,而淡紫雙瞳也連同主人一樣用茶色眼鏡遮擋了起來。但如果隻是因為歌茜蒂雅要求的話,那之前的那麽多次拒絕呢?

看著那同樣一叢銀白的男女,記憶仿佛又倒流回到那一天,作為索莉塔死去和索莉緹雅誕生的那一天,那一對少男少女也是這般互相依偎著。隻是,不知為何,看著那和諧的一幕,索莉緹雅卻突然感到一絲莫名的森冷。

魔界,是僅僅隻有雪舞大陸一半不到的大陸。而在這小小的世界裏,在有翼魔族降臨這片土地之前,這裏是混亂殺戮死亡血腥的代名詞。魔族降臨以強勢的姿態統一了魔界,當然,並不是全部。被魔族奉若神明的魔神王陛下並沒有對這裏的原住民趕盡殺絕,也有可能是怕對方拚著魚死網破大傷元氣,總之除了魔神王所統轄的魔域之外,還有著幾大勢力的存在。

而其中之一,便是在魔域東南外域,燃燒平原,那裏是獸人族的領土。

獸人族,區別於人類的統稱,綠油油的肌膚給予他們與人類相近卻醜陋的容顏。或者是諸神的惡作劇,或者是失敗的試驗品,比起一般人類來說,他們強大堅韌忠誠善良,他們是魔界最初的訪客,遙遠到上古的傳說。在那傳說中,將他們感到這荒涼的土地上的,正是愛與美之神神克莉斯蒂娜。醜陋,正是他們最大的原罪。不過獸人族人並沒有因此而放棄生存的權力,一直到有翼魔族降臨之前的前後,他們努力地在荒涼的魔界中生存著,一直。

這是獸人族中廣為流傳的民歌,也是外人了解獸人族的開始。不過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這種民歌自吹自擂的可能性更大,獸人族,在他們的眼中,一般是與廉價的勞動力和智商低下的野獸換等號的,在這商業之都倫蒂塔更是如此。

有人類的地方就會出現交流,人類,本身就是一個最排外又容易包容的種族。商業之都倫蒂塔便是人類三強國之一的科若特所締造出來的一個奇跡。即便是在這苛刻的魔界中,你仍然可以在倫蒂塔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倫蒂塔大言不慚的宣言隨著它越來越盛的知名度廣為人知的同時,它也成為了科若特和獸人族“和平共處”的前提。魔界不像雪舞大陸,沒有那麽多可以耕種的土壤,更沒有那麽多可以狩獵的生物,能在這魔界中活下來的本身便是一種實力的象征。

比如燃燒平原上和獸人族比翼為鄰的魔狼群,雖然獸人族對此極為頭痛,甚至幾次大肆征討,但終究還是沒能奈何得了這個老鄰居,隻能互相狩獵著換取彼此生存的空間和時間。

而魔狼的肉正是人類貴族甚至是許多魔族珍愛的桌上佳肴,而獸人族的勞動力再一次在這裏得到了體現。為了生存,沒有什麽是不可以拋棄的,包括尊嚴。他們為人類工作,然後換取讓自己以及家人可以繼續存活下去的食糧。而唯一沒有被獸人族拋棄的,就是對於獸人族薩滿大祭司的崇敬和信任。

“索蒂,還有嗎還有嗎?”許久未出雲府的歌茜蒂雅在旅程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興致東看西看,但很快的就對荒涼單調的景色失去了興趣,直到今天終於到達倫蒂塔這座繁華不亞於天夢的都市才重新打起精神來,興致勃勃地聽著索莉緹雅的介紹。

搖搖頭微微一笑,寵溺地摸著歌茜蒂雅冷漠的銀發,索莉緹雅心中卻是在苦笑,如果當年有人告訴她有一天會和一個血族女孩親如姐妹,恐怕打死她都不相信。

“沒有了嗎?”歌茜蒂雅忍不住撅起了嘴,好不容易聽到點好玩的東西,誰知道就沒了,眼珠一轉,她拉上了雲的衣袖,“哥哥呢?哥哥知道嗎?”

持杯的手微微一頓,旋即一飲而盡,雲淡淡說道:“傳說中的時間是萬年,萬年前如何沒人清楚,至少在那遙遠的年代裏,獸人族連文字都還沒發明出來,隻能靠口口相傳,很多記載都已經煙消在曆史之中,剩下的隻有傳說。一直到距離我們最近的大事記載是三千多年前,在魔神王的帶領下和其他各族一起,進攻雪舞大陸。更是當時魔神軍主力之一,而當時他們的統領便是獸人族傳說中的最強薩滿——大祭司古爾丹!”

三人旁若無人的討論聲音雖然不大,卻讓很多人都聽到了。在倫蒂塔這間還算可以的名叫“鐵錘與我”的旅店裏,各種種族的男人都有,而其中注視著歌茜蒂雅三人的,卻不是人類,而是獸人。

“人類,你們為什麽說起我們偉大的英雄?”在旅館的角落裏,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站起身來,其他的獸人在看到他的時候,目光中幾乎都露出了尊敬,不,更準確點說應該是崇拜!

他轉過身來,一張臉孔上縱橫錯落的四道傷痕將他的五官全部扭曲,如果說獸人族已經夠醜了,那麽,麵前這個綠油油的家夥肯定就是醜陋中的極品。隻有一雙眼睛,卻是異常的銳利,他隻是站在那裏,卻仿佛一把已經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看清來人的模樣,歌茜蒂雅嚇得躲進了雲的懷裏,雙手蒙著自己的眼睛不敢多看。便是這些年來見多識廣的索莉緹雅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雙掌一錯,擋在了雲的身前。即便明知道主人並不需要她的保護,但這是她的職責。

“難怪說醜陋是最大的原罪……”雲冷淡地瞟了一眼慢慢轉過身來的獸人,平靜地說著,絲毫也不在意已經激起了旅館中獸人們的憤怒,隻不過在偶像的麵前他們倒保持了基本的禮儀。

醜臉獸人卻沒有動氣,他的注意力甚至沒有被雲引開。上下地打量了索莉緹雅一眼,他搖了搖頭,粗聲粗氣地道:“小姑娘,你的實力很強,但是還不是我的對手。我沒有和你們戰鬥的意思,我隻是對你們的來意感到好奇。”說完,他又看了雲一眼,無禮地指了指說道,“這小子就是你的主人嗎?”

“大膽!”索莉緹雅大怒,這些年來,已經很少遇到過敢這麽冒犯她主人的人物了,但是這獸人的實力真的很強,強到甚至讓她感覺到威脅!

雲微微皺眉,喝退了太過忠心的侍女:“退下。”索莉緹雅微微一怔,身體卻早已不由自主地讓開,重新坐回椅上。

對於索莉緹雅的言聽計從,醜臉獸人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本就扭曲的五官更是擠到了一塊去。雲卻仍是淡漠地看著,淡淡說道:“我隻是在講述一段曾經發生過的曆史而已。提起誰,那隻是因為他在那段曆史中。”

“可以。”獸人的耿直在這裏表現無疑(當然,你說是愚笨我也不反對),醜臉獸人一揮手,“但是我必須在旁,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獸人族的偉大英雄不會因為扭曲的傳言而被誣蔑。這樣可以嗎,人類?”

當初在邊境之地,索莉緹雅並不是沒有見過獸人,但是像麵前這看起來粗魯實則表現心細有禮的獸人卻絕對沒有見過。更何況還征求人類意見,這簡直比她和歌茜蒂雅成為姐妹更讓她吃驚。

“可以。”雲的回答讓索莉緹雅再一次感到意外,在她的記憶中,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主人對誰這麽客氣了。但,雲的下一句話卻讓索莉緹雅差點直接暈了過去,因為,雲說的是,“……當然可以啊,最偉大的獸人劍聖格羅姆·地獄咆哮!”

作為一個魔界人,你可以不知道獸人族,但是絕對不能不知道格羅姆·地獄咆哮。獸人的生命比人類要長得多,但比起魔族漫長的生命周期來說就顯得要微不足道了。獸人的平均壽命水平是三百多年,雖然這並不是他們的最長壽命,但是在殘酷的優勝劣汰下,部族的老人會在無法在部族遇到困難時自己選擇死亡,以換取讓族群繼續繁衍。而三百多歲,幾乎便是一個獸人戰士再也無法盡情揮舞巨斧之時,當然,也並不是沒有例外。

事實上,這唯一的例外,已經成為了燃燒平原上的一個傳奇!這個獸人的名字,便是格羅姆·地獄咆哮!

當格羅姆遇到了和所有獸人老人們一樣的選擇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但他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帶著他的劍離開了所在的部族。當時,並沒有誰想到,就是這麽一個三百多歲的老人,在時隔了三十年後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劍聖,並挽救了他那差點滅亡在魔狼口中的部族。而在那之後,他卻沒有重新留在他的部族之中,而是踏上了旅途,讓他的足跡遍布燃燒平原,盡他所能的幫助著掙紮著生存著的同族們。同樣,也是他,第一個走進了人類的都市,倫蒂塔能有今天,格羅姆功不可沒。

格羅姆·地獄咆哮是一個傳奇,不僅是燃燒平原上的同族的,也是倫蒂塔的,甚至在遙遠的北方邊境之地,索莉緹雅當初所在的萊恩,也曾聽聞過這位獸人英雄的大名。

“你知道我?”格羅姆微微一笑,那張醜陋的臉仿佛也透出一絲奇異的魅力。雲淡淡說道:“我當然知道。四百多歲的獸人族老人,還能擁有你這般身手的,這塊大陸上隻有你一個。”

格羅姆眯起了眼,錯落的傷痕將五官都擠到了一起,那傾瀉出來的目光卻是鋒銳如刀!良久,格羅姆微笑了一下,歎道:“年輕人眼光真是銳利。我就不同了,我已經老了,經常都會看走眼。”

“是嗎?”雲不置可否地接過話茬,“也許,你並沒有看錯。”

“嗬嗬嗬嗬,小夥子,真是豪氣!”格羅姆摸了摸下顎,哈哈大笑起來。

雲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是話題一轉,說道:“那麽,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傳說中,古爾丹尋找到了薩滿先輩們留下的巨大寶藏,繼承了那本該和智慧一並傳承卻斷絕的薩滿術法,並將之傳播開來,這也是三千年前獸人族又強盛起來的最大主因,也是三千年前聖戰時獸人族成為魔神軍主力之一的根本原因。”

“但是,在聖戰的最後關頭,古爾丹卻開始對魔神王的命令陽奉陰違,和人類暗通款曲,最後更陰謀使用某種超級禁咒妄想將魔界和雪舞大陸精銳兵力一網打盡!”雲停下了話語,茶色鏡片下淡紫色的光透出漆黑,他看著格羅姆,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格羅姆大有深意地看了雲一眼,卻沒有說什麽。

雲微微一笑,接著繼續說道:“在那之後,魔神軍內戰開始,自身的混亂給了雪舞大陸的種族們有機可成,最後才在腹背夾擊下敗退回魔界。而在戰場的末尾,那些出賣了魔神軍的獸人族們同樣被他們的新盟友給出賣了,不得不跟著退回魔界。被背叛了的魔神王盛怒之下將獸人族驅逐到魔界最邊緣最荒涼的東南域外燃燒平原,而古爾丹據說在最後的那場伏擊戰中,被雪舞大陸的各族高手圍攻,在回到魔界後不久就死去了。群龍無首的獸人族們,開始了在燃燒平原上漫長的生存和遷徙之戰。我說的對麽,老獸人?”

“你應該學會對一個老人保持尊重,無論他是人類還是獸人。小家夥,我喝過的酒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格羅姆淡淡一笑,避開了正麵的回答,微微一頓,他旋又說道,“對於曆史,我們應該保持謙卑。渺小的我們永遠無法揣測在那漫長的時間長河中那些閃耀的星星為何發出那樣璀璨的星光!便是壽命悠長的魔族,在漫長的三千年過去後,當年的當事人也已經都不在了吧。”

老獸人的話說得很有才,不聲不響地就將雲話語中的可信性給動搖了。而誠如格羅姆所說,便是壽命相對漫長的魔族,除了魔神王以外也沒有聽說還有哪個能活過一千五百歲。至於三千年前的舊事,的確也足夠讓真實被篡改得麵目全非了。

狡猾的老狐狸!雲心中暗罵一句,沒有爭論下去,這本就不是他此來的重點。獸人的曆史也好,古爾丹是英雄也好,是惡人也罷,他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最近傳出的傳言!不過這話卻不能由他來說。

格羅姆看了雲一眼,淡淡說道:“比起這個,小家夥,我更在意的是,你為什麽要來這裏?不要隨便找個借口,比別人多活了那麽幾百年,總是能多看到一點東西的。”

“雖然你做了裝扮,不過有些東西,你是沒有辦法隱藏的。”微微一頓,格羅姆上下打量了下雲,又瞥了眼雲身旁安靜坐著的索莉緹雅,繼續說道,“更何況,你身邊這個小丫頭身上那無法盡掩的鋒芒,在倫蒂塔裏,你們身上的貴族味太重了,你們,是從巴達斯來的吧?”

“原來如此。”雲點了點頭,卻並不在意,他要掩飾的是雲魔的身份,而不是來自巴達斯的事實。

“那麽,回歸原題,人類,你為什麽來這裏?”格羅姆眯起眼,目光卻突然變得鋒利起來,“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來這裏?”

“這個時候?難道有什麽特別嗎?”雲眯起眼,緊抓著格羅姆話語中的漏洞,反問道,“這個時候不能來?平時就無所謂了嗎?是這時候有什麽特別的嗎?”

格羅姆笑了笑,猙獰的容顏仿佛也柔和了許多,隻是眼中的銳利卻變得更深:“反應這麽激烈,這麽說,你果然是因為這而來的嗎?”

聳了聳肩,雲淡淡答道:“誰知道呢。也許我隻不過是心情不好,剛好散心經過這裏呢?”

“是嗎?那麽,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參加我們獸人一族的豐收慶典呢?”

“這是來自劍聖的請求嗎?”雲猛地睜大雙眼,即便有茶色鏡片蓋住,那淡紫色的漆黑卻透著森冷的質問!

格羅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不,這隻是一個獸人老人的邀請。”

——————

接受了格羅姆的邀請之後,眾人卻沒有立即起行。獸人的豐收慶典是在十日之後,而慶典的地點則是在燃燒平原的中央,薩滿大祭司所在的位置。算算日子,有老馬識途的格羅姆在,滿打滿算也不需要七日便可以到達,也因此,雲等三人在倫蒂塔呆了三日。

這三天幾乎可以算是歌茜蒂雅最幸福的日子了,雲對她沒有任何的違逆陪著她在倫蒂塔內瘋狂地玩了三天。而索莉緹雅則沒有那麽幸運,在陪伴兩位主人遊玩之後還必須去準備接下去的旅行所需要的必需品以及向巴達斯的雲府內傳遞消息。雖然不明白主人的目的,但是索莉緹雅心中充滿了不好的預感,相處多年,她早已知道,雲臉上的笑容越濃的時候,往往便是殺機越盛之時。再加上之前巴達斯上層曾經流傳過獸人族騷亂的消息,她不由更感到不安。她並不是認為主人對付不來,但也不願雲莫名奇妙的陷入不必要的危險之中,於是偷偷的,在她傳回去的消息中添上了一條命令。

而遠在魔都巴達斯的雲府內,在主人不在的森嚴重府內的那一個小院子裏,紫裳靜靜地坐在那禁忌的房間裏。最近,她越來越喜歡呆在這裏麵,不僅是因為這裏的清冷,更是因為這裏的寂靜。

能踏進這個院落的全部是身心皆屬於雲殿下的人,而她們,根本就不能也不敢踏入這被他列為禁忌的房間。這裏,是至於雲殿下一人的。而現在,又多了她。紫裳完全可以明白紅一和青一姐姐看她時候眼神中不時帶的怪異,甚至連那些在門口偶爾見到的侍女姐姐們的眼神中也都充滿了怪異。那是很難形容的一種感覺,真的要說的話,應該是羨慕嫉妒然後又加上無奈惋惜而又無可奈何吧?

紫裳不知道,或者永遠也想不明白,她隻是知道,這裏,現在,是屬於她一人的空間。

誒,不,或者,應該還有另一個人,那一個始終沉睡著的女孩,雖然紫裳始終都認為那一個少女已經死去,然而那完好無損的身軀和栩栩如生的容顏,都清楚地告訴她,那個女孩還活著。或許,真的隻是在沉睡著,或許,隻是暫時失去了靈魂。

“姐姐,你到底是誰呢?”看著那張沉睡的美麗容顏,紫裳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絲好奇,甚至有一種莫名的衝動讓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女孩的頭發。當然隻是想想而已,水晶棺將兩人隔絕開來,雖然並沒有人在旁監督,但再給她個膽子紫裳也不敢大膽地揭開那看起來並不是很嚴密的水晶。自從被允許踏入這裏之後,她已經聽青一姐姐說了幾百次千萬不要做什麽奇怪的動作,否則誰也救不了她之類的話語。而這也一直被她奉若神意,從沒有違背,一直到——

如往常一樣的某一天,青一在離房間三米之外的地方便已經停止了腳步。紫裳輕輕地哼著歌曲,推開了房間的門,向著房間中走去,這麽多天來唯一所在的地方,現在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了。

然而,今天,在走進房間的時候,紫裳卻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協調。也就是她,若換作府內任何一人,根本不曾或者極少極少踏入這間房子的她們,根本不可能察覺到那極細微處的一點點差別。那並不是布局改變之類的變動,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氣氛上的改變,她雖然不明白那是身為頂尖高手所具有的威壓,但她卻感覺到空氣似乎變得沉重,連呼吸都變得有些難受。

因為青一並沒有做出警告,單純的女孩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她還以為隻是今天人有些不舒服而已。紫裳搖了搖頭,繼續往內走了進去。然而越往裏走便越感覺到難受,直到她來到深處,她才突然驚覺,在那水晶棺的旁邊站著一位雍容華貴的成熟婦人。

忍不住想要驚呼出聲,紫裳並不認識這個女人,她隻知道這裏是雲府的禁地,是除了雲殿下之外誰也不許進入的禁地!

敵人?!

紫裳的判斷沒有辦法得到證實,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黑暗中轉過頭來的女人一雙眸子精光灼灼,卻是令紫裳恐懼至極的深紫!然而,更讓紫裳恐懼的是,那成熟婦人的容貌,卻赫然與棺中少女一模一樣!真要區分二人的話,也許隻有那截然不同的森冷寒意正從麵前這成熟美婦身上緩緩透出,將她壓得動彈不得!

紫裳當然不知道,麵前的女人正是淩的親身母親,魔族長公主伊維雅!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問出這話的卻不是紫裳,反而是雙眼灼灼的長公主,本能地想一掌劈死這目擊者的衝動卻被她按捺了下來。她發現了少女身上所穿的與眾不同的淡紫衣裳。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對棺中少女的執著,更不可能容許閑雜人等進入這間房子。當年誤闖這間房子的兩個侍女,他親手**的那戰力尤在血魔將之上的兩個侍女,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斬殺了。雖然他並不像自己那般清楚那是來自誰的試探,但是他的無情血腥以及對這裏的執著同時震撼了諸方勢力。而現在,竟然有人可以進入這裏?伊維雅很容易便看穿了紫裳沒有力量的事實,她也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還有誰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這裏。

雖然另外三大軍團長的實力比起她,不至於用天淵之別來形容,但是也有了很大的差距,但這並不是她能夠不聲不響地闖入這裏的原因。雲親手**的雲府十三侍青六紅七,再加上身著紫衣的索莉緹雅和洛麗塔,這十五個獲準可以進入這個院子中的侍女同時也是雲手下侍女中最強!

索莉緹雅和洛麗塔這兩個已經為魔界子民所熟知的雪舞二妃所展露出來的實力就不必再說,而剩下那從不曾對外出過手的十三侍,隻看這麽多年來想要試探這個院子中虛實的那些人的下場就知道她們的恐怖。這裏麵不乏高等魔族,甚至傳言有個別超高等魔族也铩羽而歸,便知道,這裏根本不是能隨便闖入的地方。便是以前的長公主也不能。

但是現在不同,雲是她看著長大的,甚至是她教導出來的,對於他那神秘的武技等等雖然她從來不曾了解過真實,但是多年的相處總也不至於一無所知。如果麵對的是雲或者她沒有辦法取勝,但是麵對的隻不過是他教導出來的這些女孩,以伊維雅的實力加上對他的了解,這裏的防禦對她幾乎等於形同虛設。

微微皺了皺眉,伊維雅很快發現麵前的女孩弱小到連自己的威壓都沒有辦法抵擋,甚至被自己的氣勢壓住了都無法開口。收斂起自己的威壓,再一次開口問道:“我問你,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你不知道這裏是不能讓外人進來的嗎?”

“我、我……”紫裳大口喘息了一會,這才恢複了正常,微微行了個禮,說道,“蒙殿下賜名紫裳,專責照顧紫幽花。不敢請問大人是?”

“我?”伊維雅自嘲一笑,“我是你家主人的母親。”

“啊?!您、您是、長公主伊、伊維雅殿下!參見殿下。”紫裳急急地跪伏在地,伏下身子。再無知也知道雲殿下的母親正是當今魔族長公主伊維雅!十六年前甫一歸來出手屠滅人類最強國風華上下的血腥惡魔!紫裳沒有想到,在傳說中那位頭上長角背後拖著兩根長長的尾巴每頓飯必吃掉兩根嬰兒手臂的魔族長公主竟然是這麽一個渾身上下充滿了憂鬱哀傷的女人。

“紫、裳是嗎?”伊維雅的嘴角勾起一道詭異的弧度,眼中深紫色澤陡地變得更加濃鬱。半蹲下身去,伸出手,緩緩抬起紫裳的下巴,伊維雅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將她看通透似的。紫裳隻感覺到一身寒意從頭涼到尾,然後她聽到伊維雅仿佛歎息似的,輕輕說道:“你是哈斯坦的九公主是嗎?”

“您、您……”紫裳驚恐莫名,她雖然天真,卻也不會認為魔族長公主會關心她這麽一個小小人物的存在。那,長公主又是怎麽知道的?

輕輕地撫摸著紫裳的臉,仿佛在確認著什麽,伊維雅看著紫裳的眼瞳中透出一抹奇異的神色,仿佛回答自己似的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