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隱回到療養院,一路上看到幾個送外賣的快遞員,電動車上的廣告都是雪鎮旅館的菜品,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細一看,沒有外賣,到旅館才能吃到,反正一走一過,那不知何物的大大的美食圖片和雪鎮旅館四個字讓人一下子記住了。

李一隱這種不怎麽在意美食的人,看了之後都咽了咽口水。

愉快的心情一晃而過。

芹總忽然出差,總讓他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不好感覺,平時她和總部開會都是線上會議。在元旦這樣的公休日被叫走開會,怎麽想都不會有好事。

沒有芹總在的療養院,李一隱覺得莫名的寂靜和空虛。尤其是看到她辦公室緊閉的大門時,這種感受更深了。

以前,在這裏隻是一份工作,後來在這裏,是一份希望,一份寄托,每天都高高興興來上班,來加班。和老人們也都和和樂樂地相處,現在看到老人們越來越多,熱鬧依然,和樂依然,可心裏卻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落寞。

果然,小到一個房子,大到一個城市,都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存在。

芹總走前提過得了自閉症的孫教授女兒,也住進來了。

“李哥,你去看看吧,沒有女護工能處理得了她了。”王子龍氣喘籲籲跑過來。

“誰呀?”

“孫教授的女兒孫小芸。”王子龍說,“你再不過去,她要把屋子裏的東西全摔碎了。”

“我過去她就不摔了?”

“那你過去,說不定就有辦法製止她了呢。其實她摔碎了,發脾氣,反正她爸賠錢,倒也沒啥,就是叮叮當當,大呼小叫,周圍房間投訴,本來老人家心髒就不好,被她這麽一弄,一激靈一激靈的,真夠嗆。”王子龍說。

本來不想招惹孫家,但此刻芹總不在,療養院出了什麽事,都是給芹總找麻煩。

李一隱隻能上去看看情況。

就沒聽說社恐自閉類的人還喜歡摔東西,這符合暴躁心理性格特征啊,難道這個孫小芸有雙重病症沒有被檢查出來?

李一隱敲門。

“誰?”裏麵沒好氣地喊了一句。

“療養院工作人員李一隱。”

“王亞芹呢,把她叫來,我就要她。”

“芹總去外地開會了。”

“那你就滾遠點!死男人!”

門上又是“啪”的一聲,最後一個玻璃杯被摔碎了。

“把她病曆給我看看,這哪是自閉症,這是暴躁症啊。”李一隱說。

王子龍已經準備好了,上麵寫著,自閉症和暴躁症間歇發作。

“孫教授也沒辦法麽?”

“孫教授要是有一點點辦法,就不會把她送到這來了,她哥也沒有辦法,這一家人關係都咱們親近。”

“她有同學?好朋友?閨蜜什麽的?”

“李哥,這我哪知道啊。芹總估計知道,這個客戶是她經手的。”

信息沒回,現在芹總聯係不上。

有關孫小芸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就這一張心理醫生的病曆,生理上所有指標都正常。李一隱又不知道她的過往經曆,反正任何一種心理疾病的成因都離不開原生家庭、學校朋友、鄰居環境之類的。

讓王子龍問了孫教授,原來她從小就住校,孫教授也不知道。

當務之急,先讓她停止吵鬧。

李一隱用了幾種方法都不靈驗,最後隻好拿起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開的一瞬間,孫小芸一下子驚呆了。

“你、你私闖我房間!”

“如果你早點開門就不會這樣了。”李一隱毫無愧疚表情。這屋子裏,除了衣櫃和床,她搬不動的,其它的從枕頭到杯子,再到桌椅板凳。

“這是離院手續,你要不簽一下字離開吧。”李一隱想了想,拿出一張紙。

孫小芸更加暴躁:“你逼我走,我就死給你看!”

說完四處找東西

“孫小姐,療養院住的都是老人,說不好聽的,他們在這是混吃等死,平日裏就找點樂子,對你們年輕來說都無趣的人,你在這裏沒有同齡人,也找不到快樂,更沒有你需要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你需要什麽,但這裏肯定是你沒有,你這樣摔東西,劈裏啪啦,打擾了大部分的休息和日常生活,我作為這裏的工作人員,必須為大多數人著想,所以,請你幫幫忙,出院吧。你住這一天可以免費。”李一隱語氣平緩。

孫小芸見死竟然也威脅不了這個人,拿著絲巾緊緊勒著自己的脖子。

“自己是勒不死自己的,要不古代人還需要上吊麽?不是因為力氣不夠大,而是因為本能的身體反應機製。另外這種絲巾是真絲材質更容易打滑。”李一隱科普了一下。

孫小芸把絲巾丟到一邊。坐在床頭半天都是氣呼呼的,被氣得無話可說。

“想要找到生機,我建議你去幼兒園,多看一些小孩打打鬧鬧,要是不高興了,還能揍他們一頓,揍完就跑,挑個沒有攝像頭的地方,小孩描述又不準,就算報警也找不到你。你要是不高興了,再摔個東西,把隔壁老大媽心髒嚇驟停了,你就是全責了,大幾十萬的賠款還是得要的,加上你本人還可進監獄體驗新生活了,所以我建議你換地方,對大家都好。”李一隱句句在理。

“我不走,我就不走。”

“那你還摔東西麽?”

“不摔了。”孫小芸委屈般回答。

“行,我要是再聽到一個聲音,你就別想住這了。”

“你、你對我不好。”孫小芸哭起來,哭了半天沒有眼淚。

“我憑什麽要對你好?”

“我要找王亞芹說理去。”

“王亞芹這個名字是你叫的麽?”

“芹、芹總。”孫小芸小聲嘟囔著。

因為是元旦,河邊有人放煙花,砰的一聲,毫無準備,震耳欲聾。透過玻璃,美麗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啊……”孫小芸捂住耳朵,躲在牆角,身體哆嗦,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恨不得鑽進牆裏麵。

“不要,不要,不要……”孫小芸慌張害怕,眼神渙散。

“小芸,你在這裏很安全。”李一隱走到她身邊,她不斷向後退,生怕他過來似的。

情急之下,李一隱給戴上耳機,放一些舒緩的純音樂,漸漸地,她才從這種狀態中緩過神來,抱著膝蓋,整個人漸漸恢複了尋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