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隱望著喘粗氣的李清明。

李清明剛才的話,雖帶著三分氣,可在兒子一隱聽來,心裏寒涼寒涼的,呆呆地坐在行軍**,垂著頭。原來自己在父親心裏,是這樣的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甚至什麽都辦成的沒用兒子。

也許,自己真的很沒用吧。

李一隱看向窗外紛紛揚揚飄著的雪花,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了,似乎越過了暮秋,直接就到了初冬,冷得人猝不及防。

病房裏一陣安靜。

李清明舉著點滴去洗手間了,好久,沒出來。

李一隱去找的時候,隻有輸液瓶和針頭在洗手間的水池子裏。再往窗外看,李清明正好出了醫院大門口。讓一隱生氣的是,父親怎麽就認識不到妹妹需要的是一場教訓,而不是火急火燎去找人撈她。她現在這樣做事不想後果和他多年這般溺愛有很大關係。

去吧。李一隱心想。反正現在自己也沒有心力去管他了,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碰碰石頭更好。

於是給左來發信息,告訴他老爺子奔他那去了。

左來這時候正在市裏開會,這個犯罪團夥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徹底打掉!看到老同學信息,立刻關掉了手機。

李清明撲了個空,人被拘留不能探視,小左關機,派出所裏沒有說得上話的人,求了半天說和左警官認識什麽的,還是沒有通融進去。

在外麵站了一個小時,又蹲了一個小時。

門衛勸他趕緊回去吧,執法人員都是秉公辦理,該怎麽樣怎麽樣,不會冤枉好人,不會放走壞人,現在執法都是全程錄像監控,公事公辦,就算找到了熟人也不好處理,隻會讓對方為難,最後事沒辦成,大家麵子都過不去。

吹了兩個小時的冷風,它讓李清明清醒了很多。雪落了一身,抖下來,很快又落了一身。

李清明打了幾個噴嚏,渾身從出汗到發冷,現在又有點虛脫無力,再這耗下去也沒有結果,隻好先回到醫院去了。

醫生說他吹冷風受涼,加劇了病情,點滴又加了兩瓶。

這時候的兒子一隱早就去上班了。

李清明一個人躺在病**,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就像過了半輩子那麽漫長。

……

同樣感覺到時間漫長的還有關在裏麵的李瑟瑟,三天的時間比三年還漫長。隻有問話、吃飯、上廁所的時間能離開小黑屋,其它時間都隻能在裏麵,暗無天日。

仿佛自己和世界割裂開了。手機早就強行收走,她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那感覺就好像自己不屬於外麵的世界了。從不適應到抓狂,再到抱頭痛哭、孤立無援,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最後認清現實,安安靜靜地坐在那,想著自己過去經曆過的所有事情,高興的,悲傷的,那些自由的時光,都是一晃而過。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怎麽就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仔細想了想,還是從當主播開始才被拉下水的,而且自己進去的那個群,那個圈子,賣的東西都是圍繞老年人保健保養的,除了吃的喝的,還有用的,護膝、護腰、磁療枕、保健鞋……

如今身在囹圄,回過頭來去想、去看則清醒多了。從一開始自己就落入一個大圈套,大圈套裏又有小圈套,最後把自己套住了。自己因為想空手套白狼,被蠱惑了,進了主播圈,後來又因為陸續投入設備、貨樣錢,不甘心打水漂,就這麽一直在這條路上走著,就像賭博,輸了總想扳回成本。

李瑟瑟又想到一個人:王小美。

自己每次遇到困難,打退堂鼓的時候,都是她在鼓勵自己,支持自己,告訴自己勇往直前,戰勝困難,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自己曾一度把她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好的朋友,甚至是貴人。因為當初就是受她影響才進入了主播圈,進入了華哥的群,才開始了這份“事業”。現在想來,凡事都和王小美有關,從始至終,她一直存在。

李瑟瑟趕緊把想起來的事告訴左來。

左來那邊動作更快:“你的懷疑是對的,王小美是很多主播的‘好朋友’,而且她是華哥的女朋友。”

李瑟瑟如夢初醒,從一開始,自己就是他們的棋子,身為棋子,自己蠢到對方被對方賣了還給他們數錢,這真是人生的奇恥大辱。

“華哥也是別人的棋子。還有更大的一盤棋。都是利益在驅動。”左來說。

“我低落的時候,王小美經常約我喝咖啡,她提過雪鎮有個姓白的,和她男友關係不錯,聽口氣,那姓白的很厲害,我現在想來,恐怕也和他們的業務有關係。”

“你看,你這不又提供了一個重大線索,瑟瑟,你真行,臨危不亂!頭腦清醒!”左來說。

李瑟瑟苦笑,恐怕在這個時候,這是她能聽到的最鼓舞人心的一句話了。要是父兄朋友看到這種場景,都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吧,甚至和自己斷交。想來也是自己瞎了眼,自作自受。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一定好好珍惜每一寸光陰,好好珍惜活著的每一天,認認真真生活,踏踏實實工作,這就是她現在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來了,心裏也為它祈禱。

雪鎮的人,左來基本都知道底細,姓白的混出個樣來的他還真知道有這麽一個,趕緊給李一隱打電話,從他那了解了一下白瞎子以前的事。沒想到白瞎子以前還是一個獵戶。

就在這時,療養院又出現新變故。

幾個記者拿著扛著攝像機、身上還背著單反相機,來到療養院門口,說跟進集體中毒事件。

保安攔截也不是,不攔截也不是,至少讓他們稍等,然後趕緊打電話給芹總。

此時芹總正和李一隱確認下一步的推廣方案。

不管有沒有中毒的,不管有沒有參加中秋活動的,芹總都以各種或多或少的方式給予了補償,同時也成為療養院和旅館的一個小促銷行為。

按理說,這些人不會到處亂說,那媒體怎麽會知道的呢?

王亞芹領著李一隱到會客室親自接待了三個記者,詢問之下,得知他們是《雪報》記者。

《雪報》是雪鎮唯一一家政府營業的媒體,有一定公信力,更重要的是公眾號上有數萬粉絲,雖然這些粉絲都是各個政府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被迫訂閱的,但傳播力量依然是驚人的。不像其它小報紙、自媒體那樣,拿不出證據,見風就是雨,隨意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