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持你,這近水樓台,不先得月,你對得起這樓台麽?”老李想了三秒鍾,立刻拍案做決定,爐子差點燙到他的手掌。

“爸,在王奶奶麵前你可別瞎說,這事弄不好我以後沒法工作了。”李清明嚴肅而鄭重地提醒。

“放心,有數,我心裏支持你。”李清明尋思著,套套王大姐口風還是可以的。

今晚的圍爐煮茶很成功嘛!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李清明決定一定逮住這隻鳥!

飯後,李瑟瑟帶著北春去逛後山的林子了。

李瑟瑟牽著北春的手,往樹林深處走去。

“我小時候經常來這,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就和我哥、左來他們一起,那時候真好,無憂無慮的……”李瑟瑟邊走邊說,“北春,你童年是怎麽過的?”

“留守兒童,父母在外麵打工,後來離婚,再後來我就長大了,東南西北的漂著,遇到過很多壞人和壞事……”北春淡淡說道。

“好啦,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了。你現在有我這個朋友呢。”李瑟瑟緊緊拉著她的手。

“在我老家,春天在池塘裏抓田螺,然後回去炒菜,放一點新鮮的薑絲,還有地瓜葉,用蒜片炒起來也特別好吃……那種味道特別香甜。”北春回憶著。

“地瓜葉還能吃啊,我們這裏都是喂豬的……”

兩個女子笑聲回**在山林裏。

冬天的山林格外肅靜,笑聲清脆,綿延得遠。

山林的雪融化得慢,有一些還掛在鬆枝上,小路上隻有她們的腳印,深深淺淺的,一路延伸過去。

北春回頭去看的時候,第一次覺得生命裏很多東西其實都是一片蒼茫和空白,就像這林子,隻有留下的腳印是短暫的真實,證明你來過,但最終,又一場風,或一場新雪,還是會把它掩蓋住,最後還是白茫茫一片。

看到這些雪,北春深深地呼吸凜冽的空氣,它的確能淨化人內心裏很多的雜質,好像在這個瞬間豁然多了,未來也寬廣多了,還感覺到世界很大。

帶著敬畏之心,掌心捧雪,北春跪在林子裏,眼淚直流,直到雪在她的掌心徹底融化。融化的時候,她瓦涼的手好舒心。

李瑟瑟知道她一定經曆了什麽,或很多,很多。李瑟瑟隻想用自己的心去溫暖她。

“前麵有個涼亭,涼亭後麵長著幾個大鬆樹,那上麵的鬆塔老好了。咱們過去看看,說不定還有剩下的呢。”李瑟瑟的手沒鬆開過,“我聽老一輩的人說,手腳發涼的人缺少人愛。”

北春聽後,心猛烈一動。

愛為何物?

在原生家庭那裏從未體驗過,跟著奶奶長大,聽到最多的就是抱怨,抱怨她的父母都是廢物,抱怨她怎麽這麽多餘,甚至抱怨她怎麽不出意外死了……

這條命就這麽在跌跌撞撞好容易活了下來,心裏卻已是一片黑暗。

她以為逃離了那個山村,就徹底逃離了前半生。後來才知道,走到哪,人生都是一片黑暗。一路摸爬滾打,最終靠在網上連載小說立穩腳跟,沒幾年就陷入抄襲門事件……

這讓她一敗塗地,好容易看到點光亮的人生再次無情地跌落到穀底,她感覺自己再也爬不起來了。

在夢裏夢到的都是自己在光滑的懸崖峭壁上往上爬,無論怎麽努力,最終還是落下去了。

墜入永恒的黑暗。

愛為何物呢?未曾體驗。

朱紅的亭子,裝點著白雪,雕梁畫棟露出一片一片。北春站在最高處的亭子裏,伸展雙臂,閉著眼睛,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從這一躍而下,讓所有的無法磨滅的和無解的痛苦徹底終結。

反正這條命,這個名字,也不會有人記得,更沒有想要或需要告別的人,在這人間,北春毫無眷戀。

一躍而下,是一條容易的路。也是沒有回頭的路。

風凜冽地吹著,雪花如刀,打在臉上,是疼痛的感覺。

睜開眼睛,仿佛一夢。

“別著涼了,這裏風大。”李瑟瑟拉著她,去找那棵最大的鬆樹了。

轉了幾個彎,就到了。雪壓青鬆。

“太可惜了,鬆塔都被人摘沒了,不過這個季節也該沒了。”李瑟瑟有點惋惜,“我應該早點來,一入秋就來的。”

“你看,那裏好像還有一個。”北春用幹樹枝戳落上麵的積雪,果然看到一個被人遺漏的鬆塔。

“咱們太幸運了!”

兩人杆子戳,又搖動鬆樹,蹦啊跳啊,一身汗,這會也不冷了,好一陣子,終於把這個大鬆塔給弄下來了。

捧在手心,激動人心,太不容易了。

“看,咱們還是幸運的,這個東西可以生吃,還可以烤著吃,你喜歡哪種?”李瑟瑟問。

“生吃簡單。”

“生吃也好吃。”兩人坐在涼亭裏麵,互相依靠著背,撥開鬆子,一個一個放在地上,再用石頭砸開,吃起來帶著鬆樹特有的香味。

“你知道麽,我見過鬆鼠用石頭砸鬆子,它可真聰明。”瑟瑟說。

“不是芹總養的那個鬆鼠吧?”北春問。

“芹總養的那個就知道吃現成的,我就在這附近看到的,還是我小時候,現在鬆鼠都少了,啥野生動物都少了,冬天的樹林裏寂靜了不少。”李瑟瑟說。

“人與自然,本來就應該是共生的。”北春說。

“我也這樣覺得,萬物皆有靈性,而且萬物平等,和諧共生。我爺爺也是開殯葬店的,有一年夜裏送出殯的棺材,經過山路,被一群野狼圍上了,後來一隻東北虎出現了,他的叫聲震撼了整個林子,把那批野狼嚇走了……我小時候就聽爺爺講這個故事。”李瑟瑟說。

“其實我真的不該去賣保健品,虎骨酒、人參粉什麽的,真是一時迷了心竅,差點誤入歧途,不可挽回。”李瑟瑟繼續唏噓著。

“還好,你走到正路上來了。猶如重生。”北春說。

兩人鬆子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拿著往回走。

有那麽一瞬間,就在剛剛,北春真想跳下去,可是現在她更想掙紮一下,最壞又能怎麽樣呢。

掙紮才有希望。

像李瑟瑟那樣,打不倒,勇往直前。

她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自己早已消失的勇氣。

現在,想找回那種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