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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分鍾,李聰、顧小喜都來到吳昌平房間。

從沒下完的棋局不難看出,老顧這個臭棋簍子居然還能勉強占個平局。按說,他心情不壞啊,那又為何對著沐川大叫大嚷。

顧小喜偷覷著沐川,但見他乖乖地垂手而立,等著老顧繼續發飆。他手裏還捏著兩份銅版紙印的資料。

可顧長順沒有說話,隻坐在吳昌平對麵生悶氣,也不拿正眼看沐川。

氣氛如結冰一般,凍住了每個人的心情。

到底是李聰打破了這個僵局,她拍拍顧長順的肩,嗬嗬笑道:“大晚上的,你那大嗓門,唬誰呢?”

但見顧長順臉色微霽,李聰又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說來我聽聽。”

顧長順瞬間又黑了臉,沒好氣地問:“問你好……問你這個好租客。”

衝口而出的話,才是真話。盡管那句話半道而終,強行拐了個彎。精明如沐川,哪裏不知老顧兩口子,已經在心裏把他當做未來女婿來考察!

念及此,沐川心裏樂開了花,說出來的話也格外溫和動聽:“是這樣的,李阿姨。那會兒,我們參觀糖廠的時候,顧二叔曾問我,能不能給糖廠拉項目,找資金。這不,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現在,事情有了一點眉目,我們可以換一種思維……”

“換一種思維?”顧長順打斷他的話,冷笑道,“我們問的是,投資的事。你們不幫忙就算了,還合著外人想來侵占我們糖廠的廠房!野心可不小啊!”

“爸,你能不能先聽沐川把話說完。人家不是那個意思。”

李聰不知道前因後果,但顧小喜先前就知道那個方案,且認為十分可行,自然是要向著沐川說話的。

顧長順臉色一沉:“那你說說,他什麽意思?”

“沐川已經跟我聊過了,”顧小喜說,眼神在爸媽之間來回遊動,“他說,糖廠大多數的廠房被閑置,非常可惜。這三個月以來,他一直在跟開發商聯係,現在已經得到鑫源房產的合作意向,準備投資打造……”

聽到這兒,顧長順跟吃了炮仗似的炸起來:“投資打造?怎麽打造?把老廠房都給我拆了?糖廠的經營狀況是不好,但還沒到要把祖宗留下的產業,都敗光的地步吧?”

顧小喜被這炮仗炸得有些發懵,不知該怎麽說,沐川忙彎著腰,把兩份資料恭敬地遞過去:“顧叔叔,您別急。先前您都沒聽完我的意思,我沒想著拆廠房。您來看看北京、上海這兩個成功案例。”

顧長順拽過資料,陰著臉掃了一眼,唰唰就把資料撕了,往空中憤然一撒。

倏然間,花花綠綠的紙蝴蝶,在吳昌平的房間翩然而飛。

所有人都呆住了,隻顧小喜先反應過來,跺腳道:“爸!你過分了!”

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三十年,李聰很少看見老顧發這麽大火,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倒是吳昌平調侃道:“這麽多花蝴蝶,倒挺好看的,就是我這身子骨不太硬朗,收拾起來有點麻煩。”

話音剛落,沐川、顧小喜便不約而同地說:“我來掃,我來掃。”

顧長順一邊生著氣,一邊看女兒和沐川互換眼神,蹲在地上撿紙蝴蝶,拋下一句“對不住,改天再下棋”,便扯著李聰的胳膊,往門外走。

吳昌平也不著惱,應了老顧一聲,便用安撫的口吻說:“快起來吧,不用打掃,我那是想法子把老顧同誌轟走呢。”

“我知道,”人精如沐川,馬上掛起笑臉,“吳爺爺這是在幫我們呢。”

顧小喜卻很不好意思,道:“沒嚇著您吧,吳爺爺?”

吳昌平爽朗笑道:“你爺爺身經百戰,這點小事嚇不到我。收棋囉!”

一邊把棋子往棋簍裏收,一邊想起先前沐川說的創意產業園,吳昌平驀地生了興趣,便問:“小沐呐,剛剛那資料你還有吧?”

“有,有。”沐川點頭如小雞啄米。

“你去拿一份給我,再跟我講講這些案例。讓我給你這個小朋友出點主意?”

“哎呀,求之不得!”沐川忙起身往外衝,但卻又倏然止步,“現在嗎?”

“就現在,去吧,這會兒我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