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西街,“清生活”畫室。

譚清清放下畫筆,和坐在身旁的顧小喜說話解悶。

“成年男女之間的愛情,本來就不那麽簡單。嗯,您聽說過一句話嗎?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

“沒聽過,但聽著似乎有道理。”

“這是我喜歡的一位女歌手說的,她保持單身很多年,直到2011年才結婚。41歲。”

“那咱們的時間很多啊,不用急。”顧小喜寬慰道。

她知道,譚清清並不急於嫁人,分手也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但遇到那種尷尬的情況,也仍然讓她鬱悶消沉。

問題不是出在她和曾仕明身上,而是他和亡妻的女兒曾小染身上。就在譚清清、曾仕明認為可以公開關係,讓女兒適應譚清清從“美術老師”到“媽媽”身份的轉變時,小姑娘生氣了。

生氣得離家出走,夙夜不歸。

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急壞了曾仕明。譚清清一宿沒睡,也幫著找曾小染,一度跑得背心出汗,患了感冒。

可誰都想不到,曾小染竟然在譚清清出門找她之後,拿著蒲團坐在畫室門口。

從晚上八九點,坐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半。

西街的客流量本就很大,曾小染的怪異舉動,自然惹來不少疑惑與擔憂。有人把小視頻發到網上,經過一夜的轉發,出現了七八個謠言版本,鬧得譚清清尷尬至極。

基本上算是社死了。

而後,譚清清故作瀟灑地對曾仕明說分手。

找了一晚上女兒,曾仕明急得焦頭爛額,但在電話裏,卻好脾氣地勸譚清清給他一點時間。可譚清清不願意,馬上取下耳環,讓“閃送”把耳環寄給曾仕明。這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

這做法,像是在曾小染的氣,也像是在威逼曾仕明,但譚清清不想多解釋。很多事,都是越描越黑,還不如置身事外。

昨天早上,發現曾小染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栽倒在地,蜷縮成一團。

早上人少,沒有人發現這隻小可憐。

摸摸額頭,她還有些發燒,含糊地喊“媽媽”。譚清清馬上把她抱起。

就在這時,曾小染突然醒來,緊盯著譚清清的眼睛。一分鍾的對視後,她決然起身,翩翩倒倒地跑了,把一臉淩亂,同樣也發著燒的譚清清扔在原地。

就這樣,一言不發的小女孩,用實際行動,中止了一個女人想當她媽媽的念頭。本來,譚清清已經做好了平穩渡過磨合期的心理建設。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

一聲苦笑,譚清清頭往顧小喜肩上一靠:“其實,我能理解她。她一定很愛她的媽媽,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得到她爸爸。”

“但是……”顧小喜說,“你的感受不重要嗎?老曾的感受不重要嗎?一對本來相戀相知,想走進婚姻的人,就這樣被人拆散了。可惜不可惜?遺憾不遺憾?”

譚清清猶豫了一下,又重複那句愛情婚姻的箴言:“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

“你怎麽就那麽強呢?”顧小喜急了,“我覺得,結婚更是兩個人的事。像我爸我媽,當年執意要在一起,我安嬤雖然說她‘牙尖嘴利’,最後還是妥協了。你看,這麽多年來,我爸我媽的感情也很穩定吧。”

“穩定?”譚清清詫異道,“你不知道他們鬧過矛盾嗎?你哥他……”

“我知道,但這隻是小插曲,我媽隻是過不了心裏的坎,所以,我更像是我那個姐姐的替代品,用了她的名字嘛!”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這事兒的。每一對夫妻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外人都沒法置喙的。隻是,在我而言,我很在乎自己的感受。如果讓我生活在一個冰冷、敵對的家庭氛圍裏,我會崩潰的。”

頓了頓,譚清清自嘲地笑了:“我想,我更愛我自己。”

但人更愛自己,難道有錯嗎?

顧小喜搖搖頭,人須先自愛,才有餘力去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