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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沐川納悶了。
“你不是自詡聰明，雙商過人嗎？”蘇嵐打趣道，“你猜猜我的話是什麽意思。先聲明，我不是因為保守。”
“我怎麽知道？你們女人的心思……我猜不了。”
“那我提示你一下。你……靜下來的時候，不妨想一想，你和小喜的相處模式，有沒有問題？”
“相處模式……”沐川的手指敲著方向盤，“雖然我比她小兩歲，但她這個人很鈍，也很單純。而我畢竟遊走在投資市場，說起來要比她還要老成一些。很多時候，我都像是在保護她。我很享受這種感覺。”
“我說的是這個嗎？”
“嗯？”沐川更納悶了。
“我觀察這麽兩天，我也發現你很疼她，很寵她，但更多的時候，像是在刻意討好她，生怕她不開心，有點像是現在流行的……”
“我知道，你是說‘小奶狗’。”
“小奶狗？”蘇嵐驚愕。
“對啊，我也挺享受這種模式。黏黏糊糊，才是愛情的樣子。”沐川不以為意，言語裏還透出幾分得意。可不嘛，喜歡一個人，自然是要天天黏在一起。
“什麽小奶狗？你是被誰誤導了！要說像狗，那也是‘舔狗’。”
蘇嵐一針見血，沐川頓時感覺很受傷。
“媽！我生氣了！”他抗議。
蘇嵐哭笑不得：“你也知道這詞兒不好聽吧，但事實就是這樣。隻不過，你是局內人，‘不識廬山真麵目’罷了。”
沐川向來口齒伶俐，但此時卻不知如何應答，隻悶著不吭聲，聽蘇嵐繼續剖解他。
“我是真喜歡小喜，也希望你倆能好好過一輩子，不像我和你爸那樣，把一段好好的婚姻糟踐沒了。作為過來人，媽必須跟你說說，我和我接觸到的人，踩過的坑，吃過的虧……
“很多時候，人越是患得患失，越容易被情緒左右。這一次，你先讓我送玫瑰手袋，之後又策劃求婚，為的都是要讓她高興。可我總覺得，她雖然高興，但也有些誠惶誠恐，就連戒指掉在地上也不肯撿。我猜，這是因為，她對結婚這件事，是有些猶豫的。
“是的，她比你大兩歲，女孩子最佳的婚育年齡也到了，但如你所說，她生活的範圍是很小，為人也很單純。所以，她的心智比你還小。你想想看，結婚這件事她都沒信心，你還要送她一份‘大禮’，嚷嚷著要入贅。她會同意嗎？她不會覺得惶恐嗎？”
“媽，你在我身上裝監控了吧？”沐川驟然打斷蘇嵐的話。
“少貧嘴，媽說的都是，可能發生的事。”
不是“可能”，是“肯定”，沐川在心裏說。
他還記得，他在臥室裏寫了三幅字，每一幅都滿是“恨嫁”之意。那天，他說他想入贅，顧小喜便說要問他爸的意見。這是一種婉拒，沐川心裏明白。
沐川幽幽一歎：“媽，我有句話一直想和你說，但我怕你不高興。”
“我知道，你想說，你急著結婚，是因為你渴望一個家，對不對？”
“是！我想要一個家，這個家裏，有我愛的人，也有愛我的人。”沐川臉色一肅，目光漸漸幽深，“家裏的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和睦，能一起吃飯，一起喝茶，一起打牌，一起守歲燒元寶……”
蘇嵐吸了口氣，良久，才低低地問：“你……媽媽在你的計劃裏嗎？”
腦裏霎時間閃過很多片段：他和她一起燒元寶，他和她一起賞燈，他幫她的媽媽修電路，他幫她的爸爸打麻將，他陪吳爺爺打拳……
甚至，因為她的原因，他還幫陳爽做PPT……
潛於心的意識，無比忠誠地告訴沐川，誰才是他的家人，他快樂的記憶。
沉默了片刻，沐川應道：“媽，你有你的人生。”
原來，這兩天的母慈子孝，都是演出來的？蘇嵐捂住臉，隻覺得眼酸。
“你為什麽要演戲給我看？我以為你已經原諒我了……”
“媽，我沒有怪你，也沒有不把你當一家人。隻是，我十歲之後的快樂記憶，不足以覆蓋十歲前痛苦的記憶。特別是，我想起我爸，我……我，我就控製不住我自己，我會覺得我兩隻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沐川兩手交握、捏緊，青筋暴出。
“其實，我知道，在你們那段婚姻裏，你是很無辜的。所以，我可以原諒你，但……不對，也不是‘原諒’，而是因為‘算了’……”
“算了？”蘇嵐放開手，一任眼淚流瀉。
沐川不忍地轉頭，看向車窗外。
一輛越野車從旁而過，遮擋了白日的光線，窗玻璃上映出蘇嵐絕望的眼神。
拭去眼角的淚，沐川說：“我對您的感情是真的，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您相處。我想，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好不好？”
蘇嵐點點頭，眼裏又燃起一簇光亮：“你能回家住一段時間嗎？”
沐川輕輕一歎，沒有作聲。
她斟酌著言辭，又說：“我不是要和小喜搶你。小川，你今天跟媽媽說了心裏話，媽媽其實是高興的。隻是，我也想跟你說說我的心裏話。嗯，先前的話，還沒說完。”
沐川點點頭：“您說。”
“如果你不能保證，你能永遠在她身邊，為她鞍前馬後；如果你不能保證，你照顧不到她的時候，她不會有一絲心理落差，你的情感模式可以繼續保持。”
沐川再次沉默。這一次，腦海裏卻閃出蘇嵐和沐峰吵架的片段。
她說：“以前你求婚的時候，我爸說你看起來就很浮浪，怎麽都不同意。為了讓我爸同意，你花了一年的時間，為我家人鞍前馬後……結果，你現在連家都不回。”
而他說：“我都後悔，我把我自己看得那麽卑賤，非得要娶你。結果娶到了你，我要天天忍受你嘮叨！”
不覺間，耳朵裏也起了聲響。沐川捂住耳朵，不想聽到那些年的回響。
但蘇嵐的話無比清晰地鑽進耳裏，鑽進心裏。
“孩子，你記住，她不是你的避風港，你也不是她的小跟班。你們都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