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建興五年,祟朝開國皇帝趙衍駕崩。這一年,顏央二十三歲,顧爾雅二十一歲,趙秦商二十歲。

而距今十年前,所有人都尚且年少。

會試鎖院的那一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秦陵一個人從裴府走到了貢院門口,柵欄外已經擠滿了趕考的書生和他們的親人。今年才十四歲的他虛報了年齡,以十五歲的年紀來趕考。掃了一眼人群,他本以為自己的年紀應該差不多算是最小了。隻是剛剛抬眼一瞥,卻看到了一個明顯更加年幼的人。那小小少年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身邊還站著兩個年紀更幼的孩子。因為距離的原因,他聽不到那三人的對話,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很快便挪動了腳步湊近他們。

“哥哥。”其中年紀最小的那個孩子微仰著頭,一臉的不高興,“你要去幾天啊。”

“三天吧。是不是,顏哥?”旁邊的小女孩在回憶著會試鎖院的規矩。

“是啊,三天而已。”十二三歲的少年拍了拍自己弟弟的頭,“在家等我吧,爾雅。”說完又衝著那個小女孩交代道,“你們兩個回家時小心一些,爹本來就不放心你們跟過來。”

“放心吧顏哥。我會好好的把他帶回去的。”小女孩牽起身邊那個叫爾雅的男孩子的手,“那我們先走了?”

“三天後我就回去了。”顏央朝著他們兩個揮了揮手,這才轉身準備走進貢院。隻是這不轉身也罷,一轉身就看到一個少年一臉好奇的盯著他,那張臉恨不得已經貼了過來。

“你今年幾歲啊?”秦陵好奇的問道。

“十三。”雖然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就很奇怪,顏央還是如實回答了他的問題。

“竟然有比我還小的。”秦陵低聲嘟囔了一句,沒再問別的。而且就算他想問,顏央也早已朝著貢院的大門走去了。

鎖院的時間長達三天,三天內,所有考生都要住在這封閉的貢院之內。

不知巧與不巧,秦陵身處的那個小隔間正好是在顏央的對麵。因此,三天內他有幸見識到了各種神奇的景象。

“那是什麽啊?”趁著考官不注意,他悄悄趴在桌子上朝著對麵問道。

正在拿紙折兔子撕窗花的顏央聞聲抬起頭,“你要嗎?”

麵前的考題並沒有阻止一個少年的童心,秦陵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嗖。”伴隨著一聲輕響,顏央很好的抓準時機將手裏紙張扔到了對麵。每個考生的桌子上都有兩張紙,一張用來寫文章,一張是備用。接過這折了一半的紙兔子,秦陵仔細研究了一會,也用自己那張備用的紙開始學著折了起來。

三天下來,位列會試一二名的兩人都積攢下了一堆精巧的紙動物和撕成的窗花。

放榜那日,秦陵又見到了顏央身邊那兩個孩子,而且得知了他們的名字。

“白辛夷,顧爾雅。”他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名字,不由感歎道,“你們不是一家人嗎?怎麽不同姓氏?”

“你說你是裴大人家裏的,可你也不姓裴啊。”顧爾雅很好的反駁了他一句。

“你們文人取得名字還真是文雅……”無言以對的他隻能默默轉移了話題。

“等你考完殿試請你吃橘子。”白辛夷跟他見過的所有官家小姐都不一樣,不僅說話爽快,動作也很豪放,說著這話的同時就墊著腳拍了拍他的肩,仿佛是他的好兄弟一般。“榜眼。”

“為什麽我一定是榜眼?”他不解的皺起了眉。

“因為狀元一定是顏哥啊。”白姑娘回答的理所當然。

站在一邊看他們爭論的顏央笑而不語。

然後便是殿試當天。

意外的是,這一次的殿試是由皇帝親自監試的。從小到大,除了裴光繆之外,秦陵接觸過的最大的官就是津京一個小縣城的縣令了。如今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皇帝,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殿試正式開始後他才終於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便是蘸墨落筆。

這一次的題目很難,但是他從小就與詩書無緣,近些年才學著接觸這些,他並不會用文人固有的看法去看待事情,這次這個刁鑽的題目剛好合了他的心意。放下筆時,他很有自信自己是第一個寫完的,因此也大著膽子瞥了一眼身邊的其他人。

隻是這一看不要緊,差點看得他連嘴都合不上。

就在離他的位置沒多遠的地方,顏央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睡得香甜,有可能還在做夢。

從他這個位置看不到那個少年到底寫了多少字,又到底又沒有寫完?他隻能看到對方睡得十分安穩,幾乎將這大殿這考場當成了自己的家。而高座上的皇帝也並沒有阻止這一點,反而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

通過這場殿試,秦陵明白了兩件事。一是,顏央確實不太正常。二是,顏家真的是個很顯赫的家族。

當然,因為顏央隻寫了一半的文章就安然入睡。這一場殿試的最終結果是,年僅十五歲的秦陵成為了黎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直到黎朝滅亡,這個記錄都沒有被打破。

而為了打消世人的質疑,十三歲的榜眼顏央在貢院門口擺了一個月的攤。

“什麽就叫擺攤啊?”白辛夷很是不滿他這個說法。

“你嫉妒哥哥嗎?”顧爾雅在旁邊插了一句嘴。

“誰會嫉妒他?”就算世人都這麽說,秦陵也絕不承認這一點。雖然他確實對自己贏了殿試的方式感到很介懷。

“你們有空聊天,不如把橘子給我一個。”坐在不遠處的顏央很是無奈的看了一眼坐在陰影處吃橘子的三人,而他們三人的麵前的橘子皮早已堆成了小山。

“不如我替你擺攤,你過來吃橘子。”秦陵捏起一瓣橘子塞進嘴裏。

“好啊好啊好啊。”顏公子認真的點了點頭。

秦陵隨即抓起了兩把橘子朝著他扔了過去,顏央武功再高也躲不過橘子們劈頭蓋臉的砸過來,最後幹脆站在原地不動等他砸完,這才撿起被他扔過來的橘子們又狠狠的擲了回去。

兩個剛剛中了舉,意氣風發的少年,就這樣在貢院門口給過往的路人表演了一下午的扔橘子大戰,直到雙方都帶著一臉橘子碎末回家挨罵了。

當然,那一日碰巧經過此處的路人們都不會想到這兩個人未來會成為豔冠三京的輔國少師大人,還有權傾禦史台令百官聞風喪膽的禦史中丞。

番外(2)

顏央十四歲,秦陵聲稱自己是十六歲的那一年,他們遇到了一個危機。

“買定離手。”

隨著這聲吆喝,骰盅被揭開,一個二,一個三。

莊家勝。

“又輸了。”十二歲的顧爾雅很是不安的回頭望了望哥哥,“怎麽辦?”

一身月白祥雲紋的衣衫,連那鬆鬆綁著頭發的發帶都是銀白的緞子,顏公子坐在這昏暗雜亂的賭場中,其實是很格格不入的。但當事人自己卻並未在意這一點,隻是認真的看著賭桌上的一切,聽到弟弟這樣問了一句,才想了想答道,“等。”

這個賭場的環境差歸差,卻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得來的。單是有錢也無用,需要有門路才行。顏央的人脈通天,想進來自然不難,但是想贏錢就不易了。

“累死我了。”沒一會兒,一個少年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似是跑了很遠的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等到緩了緩,撣了身上的雪花後才坐到了顏央身邊,“如何了?”

“不行,就等你了。”說完,顏央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怎麽了?”

“司禮監新提拔了一個人,一上任就各處找麻煩,從宮裏回來的時候,我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避開了他。”秦陵捧著桌邊的熱茶喝了一口,才總算緩了過來,“看哥哥幫你贏回來。”

有著那樣的家世背景,秦陵對賭場的熟悉不亞於在場的所有人,自然也熟知這賭場中的各種規矩和門道。三個少年一齊湊到賭桌邊,眼看著那邊又招呼著下注,顏央非常豪氣的便把所有賭注一起堆了上去。

賭場老板也是這安京地下勢力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隻要有門路來到這賭場的客人,便一概不問身份,這是規矩。但是看了看對麵三個年紀小,出手闊綽,長得比姑娘還精致好看的少年,他還是在心裏犯嘀咕,隻想著這又是誰家的少爺們偷著過來玩。

為了探探底細,他給他們單開了一局。

這一局到了最後,隻要莊家能擲出七來,便是莊家贏。一六,二五,三四,這些數都能擲出七,可以說贏麵很大。但是顏央卻頗為自信的叫著圍觀的人一起下注,大部分的人都被他臉上的自信所迷惑了,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押在了他這邊。能在這個賭場裏的混的,對於起哄這種事都在行的很。導致到了最後,幾乎所有人都鬼使神差的押了他。

開盅。

一個二,一個五。七,莊家勝。

老板就這樣普普通通的贏了。原本很是無辜的看客們看的咬牙切齒,心裏暗罵自己剛剛是被驢踢了腦子才糊塗的真去相信那三個小孩。

又開一局。

這一次,無論是出於什麽理由,所有人都押在了老板那邊。

還是賭七。開盅,一個六,一個……另一個是一片空白。原本應該是一點的地方現在是一片空白,用手摸上去還能摸到一些粉末。仔細一看,就連那個六,也不過是原本的五點的旁邊多出了一點,如同後加上去的,一碰便掉了。

“秦哥你好厲害。”爾雅興奮的看向了旁邊的秦陵。

秦陵卻是愣了一下,“不是我啊。”

“贏了。”連輸了一個上午的顏央終於對著他倆笑了笑,那笑容裏是不易察覺的狡黠。

“你自己玩就算了,還要拉我下水!”當三人狼狽的從賭場中逃出來時,秦陵忍不住朝著罪魁禍首吼了一句。

敢在這個賭場出老千的不少,但是敢出的這麽明目張膽,還故意哄所有賭客去押老板讓他們連輸兩次賠個幹淨的,隻有顏央一個人。

“不是你說要找點樂子。”賭場的所有人都是有門路有勢力的,被幾個小孩子耍的團團轉自然不會甘心,顏央說完之後就踩在身邊的牆上,三下兩下輕巧一躍落在了房頂上,“從這兒走。”

如今外麵還下著大雪,地上滑,房頂也好不了多少,隻是捷徑罷了。迎著風前行,三人縱使有輕功在身,也逃得很是艱難。

“這裏離誰家的府邸最近?”眼看著追兵不依不饒的在後麵追著,顏央在幹脆打一場和繼續逃之間選擇了後者。

“柳家。”說完之後,爾雅又很快皺起了臉,“不要去柳家好不好。”

其餘兩個人皆是沉默了一下,他們都對上一次柳知秋娶親時,新娘子在洞房裏拿著殺豬刀的畫麵心有餘悸。

“聽說文姐姐真的會打人的。”爾雅又想起了前幾日看到一個臉腫得不像樣的女人從柳家出來時的場景。據說那是柳家的老夫人要給兒子娶得妾室,雖然柳知秋再三拒絕,那本就愛慕著柳公子的女子卻一心想要嫁進柳家,還按照老夫人的指示出現在了柳知秋的**。可惜還沒見到柳知秋,先見著文珞了。氣急敗壞的文珞不顧老夫人的阻攔,愣是把那女人打成了重傷扔出了柳府。這在安京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這件事教導你什麽了,知道嗎?”經他一提之後也想起這件事的秦陵認真的問道,接著又自己回答,“不要娶會武的女人。”

爾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明明是娶了一個,就不要再想第二個了。”顏央適時的給了弟弟正確的教導。

“喜歡一個人,就一直喜歡下去,永遠都隻是這一個?”爾雅依著自己的理解這樣問著,然後困惑的看向自己的哥哥。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顏央點了點頭。

“你們三個。”這時,牆下傳來了這樣一個聲音,“在這裏蹲著做什麽?”

柳知秋剛剛從朝中回來,還沒等到家就在半路上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等到下了馬車靠近一看,果真是那三個人。而風聲和地下的積雪掩蓋了他的腳步聲,等到三人發現他時,他已經走到離他們很近的地方了。

沒有人回答他。

秦陵的目光落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時,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後略帶不解的看向了顏央。顏央卻是把情緒掩藏的很好,隻是平靜的發問,“敢問這位是?”

跟柳知秋一起走過來的那個少年穿著一身宦官才穿的官服,聽到這個問題時,陰沉的臉色未變,冷冷答道,“司禮監提督,施錦。”

眼見著氣氛不對,柳知秋瞥了一眼顏央的神情,已是心下了然,笑著說了一句,“還下著雪呢,你們也早些回家吧。”隨即便與施錦回到馬車繼續往柳府的方向去了。

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秦陵的笑意也斂的一幹二淨,“不是林和希。”

“不,他就是林和希。”顏央搖了搖頭,“我們都想錯了,林和希應該有兩個人,林帥真是好手段。”緊接著又抿唇笑了笑,“我好像知道大司馬想幹什麽了。”

“有辦法了?”

“等著看。”

“那現在呢?”

現在……他們到底還是溜進了一戶人家。即使已經無需躲避賭場的人,少年心性到底還是閑不住的。仗著武功高,他們輕鬆的混進了一個權貴之家。而且是這黎國最有權勢最顯赫的一家。

黎家。

這幾年的科舉是連著舉行的而非三年一次,今年的魁首被黎家的一個庶子奪去了。但是那個叫做黎笙的狀元爺卻不知出了什麽事情,整整一年都沒有在朝廷裏露過麵。而別人不知道,顏央卻是清楚得很。

“莊山到底還是黎家的家業,那個黎笙說不定就是他們選的掌門。”說話時,三人已經在黎家的院子裏逛了起來。如今下著大雪,這花園自然沒有下人會過來。

“他們家不是最重視嫡庶之分嗎?我記得那個黎笙是庶出的,而且是青樓女子所生。”

“黎公每次的決定都不按常理。”顏央對自己的老師還算是了解。

正說著話,三人的腳步卻出奇一致的停了下來,因為他們都看到了站在湖邊的那個人。如今是寒冬臘月,這園子裏的湖水卻沒有結冰,任由大雪洋洋灑灑的落在上麵然後很快融化。而湖邊那個人與他們相仿的年紀,裹著厚厚的狐裘披風,半散著長發,粉雕玉琢的一張臉愣是看不出男女來。

看穿著打扮不是下人,但是這黎家的子孫眾多,三人都沒能認出這是黎家的誰。

“你們是誰啊?”最後反倒是那個人先向他們發問了。

本就沒打算躲藏的三人如同走在自己家一樣悠閑的靠近了他,隻是越靠近也越困惑,等到走到麵前的時候,爾雅終於忍不住小聲問了自己哥哥一句,“男的女的?”

雖然他問的很小聲,黎笙還是聽到了。未及動怒,那邊的秦陵也小聲答了一句,“女扮男裝吧。”

未發一言的顏央及時拉著身邊的兩人閃開飛來的暗器。

而氣急敗壞的黎笙並不打算就此罷休,連他們的身份名字也不問了,隻是一言不合罷了,四個人就這樣打在了一處。期間,也不知是誰打中了旁邊的假山,碎石接連滾落下來。閃避時,三人都沒注意到身後的黎笙,等到顏央察覺時,黎笙已經被他們撞下了水。

罪魁禍首是誰不重要。下著大雪又沒有結冰,這寒冬的湖水可謂冰冷徹骨。顧不得黎府的下人們已經聞聲趕來,顏央還是先拽了湖裏的黎笙一把將他撈上岸才匆匆離開了黎府。而僅僅是雙手觸碰到那湖水,顏央就不知養了多久才養好凍傷。

後來,三人都知道了那日的少年到底是誰。顏央則從自己老師那裏聽說了另一件事,黎府花園裏的湖並沒有通著別處,而且與尋常的水不同,無論水麵還是水下比天氣最冷時結的冰還要冷,本是準備好用來做別的事的。卻沒想到……

“那孩子的一輩子,就這樣毀了。”黎公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裏帶著遺憾。

而從老師的表情來看,顏央知道黎笙並沒有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即使,一次不小心,他們就毀了那個少年的一生。

寒氣侵體,五髒六腑各處關節都受了多多少少的損傷。無法習武,身體的痛苦伴隨終生直至死亡。

他這一輩子都完了。

“算了,反正是我先跟你們動手的。”再次相見時,已是第二年的冬天,黎公子坐在溫香軟玉中間,蠻不在乎的衝著他們擺了擺手。

“我會還你。”顏央說的平淡,但是聽著的人卻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又不是……”盡管那日的情況有些混亂,黎笙卻知道不小心將自己撞下水的並不是他,但看著他的表情,便識相的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轉而問道,“怎麽還?”

“賠給你。”

賠給你一輩子,一個全新的人生。

“那我就等著看咯。”這時候的黎笙還不知道麵前的少年會怎樣做,更是不算相信他的話。“現在先留下來玩玩?”

年少輕狂,從不在乎醉生夢死。

因為年紀還小,顏央又一向保護弟弟不讓他接觸這些荒唐事。最後,顧爾雅被所有人排除在外,一個人站在碼頭上眼看著那艘畫舫越走越遠。而那船艙裏的場景,即使他看不到,也能想到是怎樣的荒唐。美人美酒,酣歌恒舞。

“你怎麽留下了?”同樣站在岸邊的施錦瞥了他一眼,臉色冷的能結冰。

看著這個陰陽怪氣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裏,顧爾雅不難想到他是在監視這些需要防備的世家子弟們,所以故作天真的笑著答道,“我哥哥不讓我跟著,不如你去抓了他們回來。”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施錦麵無表情的揪住他的衣領把他一路拖了回去,直到拖回未央街的顏府前,把他扔進府裏才放下心離開。

“雪天路滑,別在外麵亂跑了。”走之前,施大人還不忘對著被自己送回家的少年交代一句。

又多了一個把他當小孩子看待的人,等到那身影走遠,顧爾雅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然後,四五年左右的時間過去了。

顏央輕輕鬆鬆奪了那莊山掌門之位,黎家上下震怒。而那一夜,剛巧有一夥不長眼的山賊劫走了長陵公主。客棧裏的三人同時聽到了這兩個消息。黎笙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少年,“你沒必要……”

“我說過,我會還給你……”算了算時間,顏央知道林和希等人就要來這邊了,淡淡的說完之後,便離開了客棧,順便拍了拍秦陵的肩,“公主那邊,還是你去吧。”

歎了口氣,雖然自己也對他的另一個決定感到不值得,明白前因後果的秦陵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能說一句,“放心吧。”

被獨自留下的黎笙微垂下眼眸,坐在那裏很久很久。

“你知道莊山嗎?”那一夜,他對著那個善良而純真的少女這樣問道。

“莊山是什麽?”秦商敲了敲已經蹲麻的雙腿,幹脆坐在了地上聽他說。

“誰也不知道莊山在哪裏,極有可能在津京,也有可能就在安京。”黎笙神神秘秘的看了她一眼,“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裏盡是些妖魔鬼怪。”

“什麽啊?”她對他說的這些感到很是莫名其妙。

“有機會的話,你會看到的。”說完,他也像是蹲麻了腿一般,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全身的骨節都如同被浸在冰水一般疼的錐心,這一次,他卻沒有多大的感覺。而且他也沒有告訴那個少女,莊山的掌門是要終生為莊山而活。雖然手握滔天權力,接位時雙膝卻要生生釘入鋼針,既限製了身體的活動,也有將其終身禁錮在那高位之上的意思,悲涼直至孤老。

而現在,莊山的掌門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