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榷裝沒看見。
那邊的簡習知和章櫟聊了十來分鍾, bone揮手示意了一下賀欲和薑榷，意思是換人了。
“接下來是lust和cookie哦。”bone嘴角的笑都藏不住了，說實話他跟粉絲一樣期待這兩位的雜談采訪。
“我收集了一些粉絲們的問題。”
bone介紹說, 他在推上發過一個提問箱, 他從裏麵隨機抽取了一些問題，再篩選掉不能播的，留下來的就是訪談用的。
賀欲聽到不能播的四個字, 笑了一聲。
“兩位嘉賓請坐吧。”bone順勢做了個請的動作, 薑榷和賀欲盤腿坐下。
“誰先來？問題是隨機的哦。”bone眨眨眼。
“我先吧。”薑榷道。
“好。第一個問題。”bone的手操控著鼠標，薑榷看到界麵上一個盒子裏很多紙條開始滾動起來, 最後從右下角的小圓孔裏彈出來一個。
“我就是稍微問一句，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我搞錯了, 又或者我是出現了幻覺, 不管怎麽樣, 我都希望我們能秉持著友好理性的原則，我隻是本著對於宇宙本質的偉大探索以及求真務實精神發問：我能親你一口嗎？”
bone把每一個紙條都做了中英雙語版。
薑榷看完以後腦子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賀欲噗了一下，忍得很辛苦，他肩膀又開始抖。
【這是誰發的，便宜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誰的運氣這麽好被翻牌子啦救】
“不可以。”薑榷揚了揚眉毛，“膽子很大。”
“到我了？”賀欲指了指自己。
bone又開始搖紙條，畫麵跳出來內容：
“最近和考慮男朋友在談分手的事情, 感覺我們相處有很大問題, 但是我們互相都很喜歡彼此, 我又有點舍不得分。我該怎麽辦？”
賀欲愣了一下。
“沒想到我的問題會這麽嚴肅。”賀欲頷首, 垂眸盯著屏幕。他認真想了一下, “看你的喜歡能不能戰勝不合適吧。”
“如果雙方都不願意改變, 你們的感情也會被消磨殆盡的。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跟他靠攏，想和他變得一樣優秀，如果和對方在一起讓你總是苦惱著如何將就，不如早點抽身。”
“當然我隻是個局外人，具體情況隻有你們自己知道。”賀欲難得在直播間說這些話，“我覺得，溝通是最好的橋梁。”
“說清楚，別逃跑。比什麽都強。”
薑榷的心跟著這句話緊縮了一下。
bone拿著麥克風拍了兩下手掌：“我覺得lust這段回答說的很好誒！沒想到你是這麽成熟的人。”
【我們lust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大人啊...嗚嗚】
【全團公認的脾氣好。隊長不是擔著玩兒的！】
【投紙條的陌生人加油！！要大膽說出來心裏的想法！！祝你收獲美好的愛情！！】
賀欲把麥克風遞給薑榷，交接的時候他們手指觸碰到一起，莫名地，兩個人都被燙到了一下。
bone搖紙條，機器吐出來一卷紙，上麵印著幾行字：
“寫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已經挨餓一天了，最近還沒找到靠譜的工作，存款隻夠交這個月的房租。現在房間裏隻有一張硬板床，一個掉漆的椅子，牆麵已經破爛不堪了，我早上剛剛掃完地上的牆皮，一個橘子吃了兩天，現在有蒼蠅在上麵飛。看直播是我最快樂的時間，好像可以忘記周身的煩惱。客觀上來說，我很窮，但是我精神上很快樂。先謝謝我關注的主播們給我的生活帶來歡樂。這張紙條會被誰看到？我想問問，你覺得什麽是貧窮？”
薑榷沉默了十秒鍾，在幾道目光裏緩緩開口：
“貧窮不是床，椅子，牆皮和爛橘子。”他斟酌了一下語法，盡力表達好自己的意思，“貧窮是一種....烙印。是你長年睡不好的腰酸背痛，是褲子蹭上的漆，是掃地時佝僂下去的背，是吃橘子時口腔內的酸澀。貧窮如影隨形。它長在身上。或者說，貧窮者被貧窮浸泡著。”
“我不敢說自己了解貧窮，總有人比我更了解貧窮。無時無刻的自卑也是貧窮。”薑榷頓了下，喉嚨滾動，咽口水，“但是你也可以說自己不貧窮。就像你說的，精神上你很快樂。這就足夠了。快樂的你很富足。”
【我鼻子酸了】
【cookie好會說...這一段英文很流暢，感覺像在聽ted演講】
【貧窮是伸出去又縮回來的不敢挽留愛人的手】
【怎麽會這樣.......好心疼餅寶和投稿的友友】
【抱歉各位我英語水平有限，這段聽得雲裏霧裏但是莫名難過，等一個切片！！】
薑榷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定格在他臉上。
..............
薑榷其實快上高中就不太想接著讀了。
他沒錢，他們家也沒有人支持他上學。
那時候飛車有個比賽，雙人的，報名後在區服拿前三就可以獲得一筆獎金，數目不大，也就300塊錢。
但是300塊錢已經夠薑榷一個月的開銷。
不拿白不拿，報名又不要錢。於是薑榷找了自己的徒弟。
賀欲一口答應下來，兩人不孚眾望拿了區服第一。填報獲獎信息的時候隻能填一個地址，薑榷在Q/Q上問：
“小穀，地址填你家還是我家？”
賀欲回得很快：“你家吧。”
一個星期左右，薑榷就收到了郵政的包裹，裏麵是三百元現金，還是嶄新的。其實他在網吧打工一個月也有不少錢，但唯獨這筆錢薑榷覺得賺得很開心。
好像是對他的一種肯定。而且還是和lust一起掙得的。
按理來說是要平分，薑榷問他要地址，把150寄給他。
“不用了。都給你吧。”
“你現在方便打電話嗎？”
薑榷愣了一下，說方便。
“在哪兒？”少年的聲音從小靈通那頭傳來，帶著點青澀和稚嫩。
薑榷看了看：“在一條...小路上？”
“附近有沒有便利店？”賀欲問。
“有。”正前方就有一家。
“進去，找冰櫃，小爺我請你喝飲料。”
薑榷翻白眼：“我是你師父。”
“你為什麽不叫我師父？一次都沒聽你叫過。別人收的徒弟天天跟在屁股後麵師父長師父短，為什麽你隻叫我阿帆，一帆，薑一帆？”
“我就不叫。”賀欲拽得很，“阿帆！”
“小點聲，我耳朵要聾了。”薑榷皺眉把小靈通離遠一點。
“阿帆！！薑一帆！！”賀欲越叫越起勁。
“滾。再喊我掛了。”
“我不叫了。”賀欲秒慫，“你快去挑飲料。”
“你請我喝什麽？”薑榷走進便利店裏，和門口的阿姨點點頭打招呼。小靈通那頭的人想了想說，“什麽最貴？就請你喝最貴的。然後再請你吃飯，請你去網吧玩兒，請你去旅遊？”
薑榷啼笑皆非：“就150，能幹個屁事。”
“確實，150太少了。下次我給你寄個1500吧。”
他賀少爺不缺錢。
薑榷聽在耳朵裏，隻當笑話過去了。但賀欲其實經常這麽說，說得多了，薑榷居然有一點聽進去了。
他知道自己和小穀是天上地下的人，他們不一樣。
“有些什麽？”賀欲問。
“嗯，營養快線，旺仔牛奶，冰紅茶......”薑榷看著冰櫃裏的東西，一排排喊。
“這些不是都很平常嗎。”賀欲嘖了一下，“沒有進口的嗎？”
“.....我們這算是鄉下。估計是沒有。”薑榷怔了怔。
薑榷想，這些平常嗎？他也隻敢在發工資的時候買一兩瓶喝喝，平時省吃儉用根本不碰飲料。
“啊。看到個最貴的，好像是進口的？包裝不是中文。”
薑榷拎起來看了看。
“多少錢？”賀欲問。
“十塊。”薑榷說。
“買，買十五瓶拿回去慢慢喝。”賀欲揚言。
薑榷罵他：“當飯吃？一瓶就夠了。”
然後薑榷隻拿了這一瓶，坐在便利店門口的台階上，拍了拍灰，嚐了口。
“什麽味兒？好喝嗎？”賀欲追問。
“...感覺就是巧克力牛奶，為什麽賣這麽貴。”薑榷皺眉。
“進口的就是這樣的。”
賀欲毫不在意的樣子，隻是問薑榷還想拿錢做些什麽。
薑榷看著自己手裏那瓶飲料，不知道出於什麽心裏作祟，他把飲料的外包裝給撕掉了。
看到上麵稀奇古怪的字母和商標，他喝不下口。他覺得格格不入。
和這個到處泥濘，坑坑窪窪的爛路，這個屋簷漏水的便利店，這個空氣裏彌漫著垃圾腐爛氣味的地方格格不入。
後來薑榷記不起來那天自己到底買了什麽飲料，因為很快就撕了外包裝。他隻記得是巧克力牛奶。
然後他變得很愛喝巧克力牛奶。
雖然貴，但是很好喝。還是小穀請的。
..........
貧窮對他薑榷來說如果有味道，那就是巧克力牛奶。
這是薑榷的難以釋懷。
..........
薑榷抬眸和那道目光相撞，賀欲眼睛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到你了。”薑榷給他遞過去麥克風。
“下一個問題。”bone低頭，“請問如果要給今天發表一個結束感言，你會說什麽？”
“今天？”賀欲拿著麥克風。
“You know what the best part of today was?”賀欲緩緩道。
薑榷手一抖。
這句話太熟悉了。這是怪物史萊克裏的台詞。
他看過這部電影。
【omg？！】
【等等這是在幹什麽！！】
【lust為什麽不說了，繼續說，我聽得懂！！】
【是史萊克台詞嗎，太經典了】
一堆彈幕開始跳動，看得出來這次直播效果很好，觀眾都很興奮。
薑榷突然伸手去夠賀欲的麥克風，對方明顯呆了一下，然後任由薑榷搶了去。
“I got the chance to fall in love with you all over again.”
你知道今天最神奇的是什麽嗎
我能與你重新墜入愛河
彈幕還在瘋狂著，夏灼手指敲了敲桌麵。眾人看過去，夏灼的手機屏幕上在倒計時。
他們計劃好的，用東八區的時間，祝大家節日快樂。
5，4，3，2，1
“元旦快樂。”
“happy new year！”
七個人圍著兩個麥克風說道。
直播間靜止了一秒後，滿屏都是回應。
【新年快樂lust！！！！新年快樂大家！！！】
【啊啊啊啊啊啊我他嗎鼻涕泡都哭出來了，都給我新年快樂啊！！】
【萬事勝意！！】
【祝中國的朋友們元旦節快樂~】
【主播天天開心哦！！】
【感動死我了，紅包，賞賞賞！！】
新年的鍾聲敲響，直播間內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們共同祝福，也接收來自四麵八方的祝福。雖然時區不同，但是這份心意早來晚來都可以，區別不大。
薑榷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牽住了。
但是隻是一瞬間，然後他手心裏多了個東西。
他拿起來一看，是兩個發夾。
全新的。模樣像巧克力。
“看你家裏有，你也喜歡戴。新年快樂。”賀欲離他就一步遠，雙手揣在兜裏，沒看他。
薑榷低頭：“哪兒買的？”
“機場。”賀欲手攥成拳，“偶然看到的，覺得挺適合你。”
所以他離開那十分鍾不是去上廁所了。
“準備比較倉促。”賀欲解釋了下。
“新年快樂賀欲。謝謝。”
薑榷很小聲地說，雖然這時候bone已經閉麥了。
他握緊，把發夾攏在手心。
直播間粉絲在給他們鋪彩虹毯，屏幕上像盛開了一場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