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靈犀遠靈端識仙意

彼時阮琉蘅還是個隻有十三歲的失憶少女,剛被大師兄穆錦先從羅刹海裏帶出來,不想在路上遇到了魔教餘孽的伏擊,穆錦先當年已有元嬰期的修為,但魔教餘孽人數眾多,在鬥法中,阮琉蘅被魔修偷襲,身體被魔氣擊中,雖然最後穆錦先擊退了魔教餘孽,回身卻發現阮琉蘅已是奄奄一息。

魔氣不容於天地,修士沾了魔氣尚且要修養許久,更何況阮琉蘅隻是個凡人小女孩,隻粘上一絲也足夠腐蝕心脈。

凡人沒經過煉氣,無法以靈力救助,穆錦先堂堂元嬰修士竟是束手無策。

這時一個一直躲在岩峰裏的男人背著草藥戰戰兢兢走了出來,拿出一棵不知名的小草,嚼碎了塗在阮琉蘅的傷口上,竟然能止住魔氣。

原來這村子附近經常有魔教人騷擾,就是因為這附近的山上居然有這種可以抑製魔氣的草藥,魔教經常派人來山上銷毀草藥,也導致這種草藥瀕臨滅絕。

這男人在山上尋了五天才尋到這棵草,本來是想賣錢,結果看阮琉蘅可憐麵善,所以拿草藥救了她。這男人就是夏家先祖。

修士極其信因果之說,恐有心魔。穆錦先知道救命之恩必須報答,於是幫阮琉蘅應下一樁夏家心願,留下一支信香,如夏家有難,燃起此香,必有修士來相助。

阮琉蘅問道:“為何夏家有難時,我不曾感覺到信香?”那信香有法力加持,絕不會輕易損壞。

夏承玄極為不屑地看了阮琉蘅一眼,似是驚訝於她居然如此純良。

“夏家的保命信香早在三百年前被仇人所毀。”

阮琉蘅沒再多問,凡間詭計層出不窮,夏家保不住這香,是劫難也是天數。她卻沒想到,夏家傳承已有兩千年,在凡間已是鍾鼎世家,其中盤根錯節的人際複雜不言而喻,能保住信香千餘年,已是頗不容易。

阮琉蘅問道:“你還有什麽打算?如果沒有去處,我願收你為太和弟子,你可願拜入我門下,成為我靈端峰第三位弟子?”

夏承玄起身,走到她麵前。

阮琉蘅立刻覺得屋子暗了下去,光線大部分都被這少年遮住,他霸道地把那玉墜子重新丟回她懷裏。

“不管你跟我夏家有什麽關係,但小爺是有恩必報的人,從這點來講,我們是一樣的人,你雖是一個婦道人家,卻也該以己度人,再說了,小爺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要回來的道理,你若不喜,可以丟掉。”

說實話,元嬰境界的修士都可以達到不怒自威的境界,不放出元嬰期威壓也可以讓低境界的凡人拜服,可眼前的夏承玄卻完全不在“凡人”這個行列,這氣勢生生把阮琉蘅給襯托成一個唯唯諾諾的“婦道人家”。

阮琉蘅隻好收了那玉墜子,毫無氣場地問道:“這麽說你是答應留在太和派了?”

“你覺得我可能有地方去嗎?你們太和派做事這麽沒效率嗎?現在趕緊給小爺測靈根啊?難道沒靈根也可以修煉?”夏承玄像看不懂事的丫鬟一樣看著她。

因劍修擅長攻擊,在同境界修士中,有著最強悍的戰鬥力,所以太和派極其重視心境上的教導,以免弟子戾氣太重,肆意傷人。阮琉蘅是掌門的弟子,而且本就是容易影響性子的火靈根,更是被仔細教導過,如今到了元嬰中期,脾氣更是磨得如同剪了爪子的貓。

然而現在,阮琉蘅終於爆發了,元嬰修士的靈壓全開,一瞬間靈端峰所有飛鳥走獸都伏地不起,靈壓中心的夏承玄更是承受不住,半跪在地上,被壓製得抬不起頭。

但他沒屈服,用盡全身的力量使自己挺住不趴在地上。

阮琉蘅冷冷看著他說道:

“那麽,從此以後,你須拜我為師!我就先教教你什麽是尊師重道,叫師父!”

這一聲“師父”到底還是沒聽到,眼看夏承玄身上的傷口在靈壓下又要裂開,阮琉蘅還是心軟了一軟。她一個元嬰修士,跟一個毛孩子計較什麽,唉!

阮琉蘅撤了靈壓,決定還是先給這孩子看看靈根。

毫無疑問,夏承玄很早就開竅開始修煉,否則也不能使喚他身邊的狐狸靈獸,情況隻在於他是幾靈根,是否有修煉潛質。

阮琉蘅把手放在又變成一臉冰冷凶狠的夏承玄額頭上,分出一縷神識進入他的經脈,發現這少年居然是變異冰靈根,這讓她一喜一憂。

喜的是變異單靈根無論在什麽時代都是修煉的好苗子,而且極難出現一個。自從神魔大戰之後,人間陷入修真狂熱,凡是有靈根的孩子幾乎都送到修真界修煉,即便這樣,變異靈根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千年不出的奇才,尤其是冰係靈根,這是幾乎可以克製所有靈根屬性的逆天存在。

憂的是,她自己是火係單靈根,其下兩個弟子,大弟子斐紅湄是火金雙靈根,二弟子芮棲遲是火木雙靈根,兩人在她的指引下都以火係靈根為主,皆是年紀輕輕不到五百歲就成就金丹中期的良才,但阮琉蘅沒把握教這麽一個一點火靈根沒有,反而是克製火靈根的冰靈根弟子。

她有些遲疑:“你知道你是變異冰靈根嗎?”

“知道,夏涼就是我養的冰係靈獸。”

“可為師是火靈根,幾乎沒有教冰靈根的經驗,而整個太和派大概隻有我三師兄真午峰止陽真君在一千五百年前曾經收過一個冰靈根弟子,但那弟子……金丹期的時候在一處秘境中隕落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拜托三師兄收你為徒,必定也會悉心教導你。”

夏承玄陰沉沉說道:“怎麽?我敢拜你為師,你反而不敢教我?太和派劍修如此有名,難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這是哪來的欠抽的熊孩子!

麵對夏承玄肆無忌憚的挑釁,阮琉蘅元嬰期的涵養瞬間又崩潰了。

“好,好!你且放心,為師一定好好教!導!你!”

在太和派,元嬰期真君收親傳弟子還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但夏承玄身份比較特殊,阮琉蘅不欲高調。她帶著夏承玄來到主峰,隻要向掌門稟明,在行事堂領了身份牌就算完成低調的拜師儀式。

但掌門滄海神君卻不在山門,代理掌門執事的恰好是阮琉蘅的大師兄穆錦先。

穆錦先已經是化神中期修士,比起師尊滄海神君隻差了一個小境界,可謂青出於藍,長期以來,一直是被滄海神君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當滄海神君不在,穆錦先就自然成了代理掌門。

隻在議事廳稍微坐了一下,就見穆錦先風塵仆仆地走進來。

這位帶她進太和派的大師兄,阮琉蘅是毫不設防的親近,一想到自己剛從閉關出來,已是五十年沒見到大師兄了。

穆錦先看上去依舊那麽年輕,跟她十三歲在羅刹海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沒任何差別。

夏承玄也是一愣,他初入修真界,沒想到遇到的修士都樣貌都如此年輕,這泱泱一派的代理掌門,竟隻是個青年模樣。

他卻不知修士以靈氣修煉,靈氣入體轉化為靈力,而體內靈力自發循環為一個小世界,充沛的靈力會使修士的身體技能停留在巔峰時期,是以修真之人皆是青年樣貌,隻有靈力透支不足以支撐身體維持時,才會顯露老態。除此之外,隻有服用了“定朱顏”的修士才能隨心所欲地將容貌停留在自己可選擇的時期。

穆錦先已來到阮琉蘅身前,他青衫劍履,腰間佩帶一柄烏鞘長劍,並不華麗,隻紋刻了一些法陣花紋,且容貌俊美,一雙眼睛狹長有神,整個人站在那裏,並不說話,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竟像個人間隻談風月的雅致文士。

隻是穆錦先到底仍舊是個劍修,凡是劍修,必須煉體,也因此劍修的身體比其他修士要強健許多,是以穆錦先雖然文質彬彬,卻並不文弱,相反,他手上的厚繭就是常年握劍的證明。

“五十年不見,蘅兒又要收徒了,師兄真是老了。”穆錦先似笑非笑地打趣了阮琉蘅。

阮琉蘅笑著從儲物袋裏取出五壇酒一字排開。

“我可不敢忘了師兄喜歡靈端峰桃花林埋著的桑落酒,這不趕緊來進貢了嘛,還得請師兄多多關照我這小徒弟。”

穆錦先這才看了一邊麵無表情立著的夏承玄。

“這少年是什麽來曆?你前日出山一趟就是為了他?”

“這孩子的先祖於我有恩,如今他家破人亡,我隻好帶進太和來,收做弟子,也算了一宗因果。隻不過……他得罪的人來頭有點大。”

穆錦先笑了,直到他這樣笑的時候,屬於劍修的狂意才奔放出來。

“倒是不知,如果論來頭大,我太和山門八千子弟,無名峰兩位大乘期老祖,整個修真界,誰還能大得過我太和派!”

其實不怪穆錦先如此狂言,自從函古紀獸潮之後,修真界滅了魔尊進入如今的銘古紀,又經一番劫難,人間的大乘期修士已經凋零至八人,隻太和派就有兩人,而且其中一位還是大乘期巔峰,隻這一點,以太和劍修出名的以一當十的戰力,加上八千內門子弟,號稱五大山門之首,足以笑傲修真界。

如果不是那預言,四大山門、九重天外天、七國聯盟這些門派組織聯手限製太和派,導致所有弟子都不得不佩帶禁魔石,太和派的弟子隻怕還會更多。

“這孩子出自魏國夏家,而夏家不知為什麽被魏國供奉行夜元君盯上,滅了滿門,”說到這裏,穆錦先也嚴肅起來。畢竟行夜也是人間僅剩的大乘期修士之一,阮琉蘅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繼續道,“我隻救了他回來。南淮道友為了護我,恐怕給了行夜元君好處,所以他才沒有繼續追捕。”

穆錦先看向夏承玄:“行夜元君雖然行事亦正亦邪,卻也算我正道修士,卻不知,他堂堂大乘期修士,為何偏偏針對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