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琉璃恨 凜冽誰敢爭

此次鍛魂,不止弟子承受了超乎尋常的魔魘數量,阮琉蘅和靈武真君、阿遼也承擔了數倍壓力。

無論是劍氣組還是劍意組,如果是常規的甲等,那麽由兩位修士負責便可。而此次定下的分別是甲等和甲上,就不得不派出阮琉蘅,以劍域確保劍意組的弟子安全,畢竟弟子麵對的是魔魘,而阮琉蘅他們麵對的則是上古邪氣器。

每一次催動,都是對戰力的一種考驗。

當二人分身乏力時,阿遼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他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可以照顧大觀結界內所有弟子,為弟子的安全更加上一重保障。

可見宗門對這批弟子之看重,越是在天劫和訓練中壓榨他們,越是毫不吝惜地加強保護他們的力量,這種對弟子的謹慎和愛護,才是太和真正開枝散葉的道統根本。

然而越是接近訓練尾聲,劍意組的弟子就越發蠢蠢欲動,某種信息通過短暫的神識交流,以及通用的太和手勢,在底下暗暗傳遞著。

元嬰期的修士,究竟強悍到什麽程度?

太和劍修的劍域,到底有多強大?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

劍意組不到五百人,但都在某一刻達成了共識,當阮琉蘅放出最後一批魔魘時,所有弟子齊刷刷地對著阮琉蘅,各顯神通,即便是尚還生澀的劍意,也初露崢嶸,匯聚成一片劍意之汪洋,向阮琉蘅凶猛襲來!

阮琉蘅看到這一幕,甚至有些懷念,想當年她與各位師兄弟姐妹一起訓練,也用各種方法捉弄過來此負責訓練的前輩。

年輕真是好啊,她心道,那麽便讓你們看看所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力量吧!

當這團數百人劍意凝聚而成的劍意汪洋衝到阮琉蘅身前時,她連劍都沒用,隻伸出一隻手掌。

——如升起一道無形屏障,這一隻白嫩手掌竟接下所有劍意,甚至連她的裙角,都不曾被激一絲波動。

所有弟子目瞪口呆,其中有一些反應快的,迅速想到後果,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元嬰期修士的強大,絕對實力的碾壓。

阮琉蘅一手破劍意,在這個過程,她很清晰地感覺到,在這些蘊含五行力量的劍意中,有一道輕柔的冰寒劍意,像是湊熱鬧一般來到她麵前,輕而涼地在她掌心蹭了那麽一下,便退了回去。

她笑了笑,隨後眉心閃過一道光芒。

在阮琉蘅接下諸弟子劍意之後,八荒離火劍域內數道劍意攜帶火勢從天而降,將這些弟子全部壓製得半跪在地上無法起身,恐怖的力量甚至讓他們覺得本命劍都要在這摧壓下崩斷!

還好這種感覺隻持續了一息,阮琉蘅便撤了劍意的威壓。

最後一批上千魔魘在這次對抗中全部被滅殺。

“罰雙倍。”阮琉蘅毫不含糊,繼續放下魔魘,而後道,“諸弟子,勇氣可嘉!”

至此,劍意組的弟子終於被打服了。雙倍的魔魘被放下來後,被已經殺熟練的弟子盡數斬滅,訓練終於結束。

出了大觀結界,各弟子四散飛回,阮琉蘅與靈武真君道別後,才發現阿遼又已隱身不見。

她冷哼一聲,當下祭出焰方劍,收回戰袍,換回平時衣衫,催動靈力,一路氣勢洶洶殺上無名峰!

無名峰山色幽翠,懸浮在主峰後方不遠處,整座山峰都設了結界,不允許弟子隨意出入。

阮琉蘅本欲阿遼帶路,如今自己去拍結界也是一樣。

她一道法訣印上去,聲音咬牙切齒道:“請季羽師祖收回暉雲臨陣鎧,弟子斷不敢穿這樣的戰袍迎戰!”

結界未開,阮琉蘅神識裏卻傳來季羽元君的聲音。

“當日在離火壇,本座曾說過,這戰鎧乃本座為一位故人所準備,但並未送出,珍藏至今,”他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落寞,“紫蘅可知道是何故?”

“弟子不知。”阮琉蘅其實想說她現在也不想知道,但聽著他那有些涼意的聲音,一時卻說不出口。

“這件戰鎧,乃是為我暗慕之女子所煉製的定情信物,上麵所熔鑄的每一樣材料,是本座耗費八千年歲月方才集齊。可惜當我煉成後,她卻已與他人結成雙修道侶。本座不勝唏噓,隻好將此戰鎧收藏,每每尋到合適的材料,還會為其升級……然而作為煉器師,本座豈能不知,一件戰鎧,最大的用途便是穿在修士的身上,去征戰四方。”

“所以本座才將這件戰鎧送與你,如今我看著紫蘅穿上這件戰鎧,就仿佛解開了萬年心結,也好似看到她穿著戰鎧的樣子,心中甚是……寬慰……”

“紫蘅若不願意接受它,也罷,這件戰鎧終究與人無緣,本座還不如就地銷毀了它。”這最後一句更是說得肝腸寸斷。

阮琉蘅沒有想到一件戰鎧竟也有這樣淒美的故事,隻覺得自己的無禮辜負了師祖的心意,破壞了一段柔腸百結的相思,十分後悔,立刻低頭道:“是紫蘅不知好歹,違逆了師祖的好意,今後定當好好養護此鎧,不負師祖與故人之情。”

“唔,那便退下吧。”聲音似是疲憊不堪,憂鬱更甚。

阮琉蘅躬身行禮,然後禦劍而返。

……

無名峰內,季羽元君正摩挲著一匹開滿鮮花的錦緞,滿目陶醉。

阿遼站在他身後道:“師祖這樣欺騙紫蘅真君,會不會太過火?”

季羽元君麵色不改地抬眼,邪邪一笑道:“本座怎會騙人,這事是真的。”

阿遼跌掉下巴,堪稱修真界情聖的季羽元君還有這麽一段青澀歲月?

“隻不過這件戰鎧,當年並不是這個款式啊,哈哈……”惡劣的笑聲低沉響起,帶著些得意,帶著些滿足,又帶著一些自嘲。

看著阮琉蘅穿著暉雲臨陣鎧的樣子,他的的確確,又想起那個人了。

恨無緣。

阮琉蘅回到靈端峰,夏承玄剛剛沐浴完,在桃花林邊上擦拭本命冰劍。

她也坐下來,熟門熟路地起鍋,生火,拿出肉來,細細切塊。

“還有五日便是演武擂台,根據人數來看,應當會持續十日,參賽的弟子大概會有超過四場比鬥,如果能贏到最後,怕是要戰上二十多場。”阮琉蘅緩緩道。

“我打算用過飯後,便閉關修煉。”

“嗯,你的結界術修得如何?”

“馬馬虎虎吧,曾在白虎堂學了簡單的幾個小結界術,對戰時用處不大。”

“不能這麽說,”阮琉蘅正色道,“等你以後下山曆練,就知道結界術的用途了,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好法門之一。”

“你覺得好,我便學。”

肉塊整齊地碼在鼎中,阮琉蘅有些不習慣他如此聽話,輕輕咳了一聲,取出幾瓶丹藥放在那,說道:“我用戰績換了一些丹藥,你拿去傍身吧,除此之外,為師更希望你能以劍的力量去戰勝對手,而不是用其他法門。”

“我明白。”

“對戰經驗難得,在築基期就能修出劍意的弟子,無不是門下精英,且大部分也與你一樣,都曾入過礪劍石磨劍,切不可掉以輕心,需知你的機緣好,別人有可能比你更好,天才地寶無數,有緣人皆可得之。”

夏承玄笑道:“我知。”

他想起劍廬祭典之後遇夏伯義一戰,那夏伯義便是金丹期還未曾領悟到劍意,隻能做個記名弟子。而在大觀結界,他亦仔細觀察過身邊同門,他們的實力都不弱,而且應當還有不少弟子與他一樣,在隱藏真正實力。

各峰道統皆有奇招,每個人都是“人外人”,“天外天”。

演武擂台,水到底多深,門道可是不小。

阮琉蘅抬眼看他,看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才放心道:“每個擂台皆有前輩守護,記住,到了演武擂台,不要試圖隱藏實力,也不要手下留情,便將對方當成真正的敵人去廝殺。”

夏承玄點點頭,他接過阮琉蘅遞過來的碗盞,才不經意似的說道:“在築基的時候,我得了一門神通,玄冰封火。”

阮琉蘅正在盛肉,聞言手上一頓,察覺到夏承玄心裏似乎有些不安。

“冰火大克,還在水火之上,如能得這樣一門神通,對你今後下山行走極有好處,”她不以為意地說道,“莫要多想,我師父滄海神君還是水靈根呢。”

夏承玄想想也有道理,索性放開懷吃肉,雖然訓練長達二十日,但他已是可以辟穀的築基修士,腹中並不感饑餓,卻極是懷念這一碗噴香的燉肉。

之後便是整整五日的閉關。

夏承玄進了閉關室,而阮琉蘅則是靜靜地在桃花林邊打坐,。她長期壓製修為,但修煉早已成為本能,尤其此次入大觀結界幫助弟子訓練,實則消耗了不少靈力。她吞吐吸納的靈氣一點點轉化為丹田靈力,這個過程並不順利。

因為幾天都沒有回複音訊的芮棲遲,讓她有些牽掛。

當太和戰鼓再一次敲響,兩人都睜開雙眼。

十八聲集結鼓,催人戰。

主峰山前的空中,以大結界術凝出巨大隔離空間,裏麵漂浮著十座足有十丈見方的擂台。

每座擂台前,都已立有一位元嬰期的劍修。

諸弟子在朱雀廷前站定,待最後一聲鼓結束,靈武真君淩空立於諸弟子前,清聲道:“諸弟子聽召,本次擂台演武正式開始!對戰場次皆已入弟子牌,本輪為丁組黑藍二隊弟子,根據座次入擂台!”

子弟牌亮起色彩,手持丁組標記的弟子依據色彩在擂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禦劍而上。

“想必諸弟子已聽師長教導,本君再次重申:擂台對戰中不允許出現‘太和初開’以外的劍訣,不允許放水,所有戰鬥皆在一炷香內完成,時限內分不出勝負的擂台,算作雙輸!”

“諸弟子可根據時間自行安排,但開戰逾時不到者,算輸。”

“台下觀戰亦可,但有一條,”靈武真君冷冷地放出神識掃了一圈下方弟子,“管好你們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