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待阿鸞才剛呼喚張入雲當心時,卻見他正依自己方才模樣,將手中神劍向著空中碧絲一陣召展,竟是絲毫不費力氣便將其引回。隻是那空中十餘條青蛇躥行回劍身時力道絕大,縱是現時張入雲功行大進,待將十餘尾靈蛇收盡了,也已是使脫了力,渾身上下竟起了一層細汗。

為此張入雲臉上也不免露出一些惶恐,直覺自己剛才未免太過托大。幸未生事,不然這化蛇劍威力這般猛惡,自己莫說將其使動,便是還劍入鞘也要有一番作難。隻是想著隱娘日後竟有這般神兵助持,心中高興,卻比自己得了這般仙劍還要喜悅。

阿鸞見他竟可將那十餘縷碧絲盡數收回,直在旁稱讚道:“難怪師傅說你氣像不同,他日恐能大造,我雖無這樣的眼力,但如今隻見你這般根基,便可見一斑。你一身修行乃是玄門正宗,若再得進益後習成劍術,威力當在我輩之上,隻望你日後能得償心願,一展平生抱負。”

張入雲此時正抹著額角上的汗水,見阿鸞誇讚自己,卻輕籲了一口氣笑道:“嗬,尊師可高看我了,不想這化蛇劍這般大的威力,以我這點修行,竟是連還劍入鞘都是這般艱難!”

阿鸞搖頭道:“不是這麽說,你長日與好友相處,身上已沾染其靈性,是以這劍才得勉力運動。你不看方過連我使動時都嫌滯累嗎!師傅說的多半沒錯,她老人家此次金水宮脫難,一甲子修行,功堪造化不比往日。曾有言你今後許能鴻途大展,超過我與師姐,我看實有幾分可信。”

張入雲在旁忙擺手道:“豈敢!豈敢!我隻閑雲一朵便感足矣,有何能為駕與鸞鳳之上!”

阿鸞見他嬉笑,隻作嗔道:“哼,口是心非。你心思甚大,膽子也大,有什麽你不敢做的!叫你不要入水,你還偏是敢入水。先時我與你師叔打得那般厲害,你也敢出身調停,要知那笑羅漢心思狠毒,今日若不是有你師叔申美奴在人前不好當眾撕破自己嘴臉,你這條小命多半已是不保,還何來閑情在此與我說笑!”

張入雲知她說的是實話,隻是自己先時也曾為此計較停當方敢顯身調停。但阿鸞能說的此話,顯見對自己多有相護之意,一時心下甚為高興,隻道:“當真是不敢,與前輩麵前卻哪裏有我這末流後輩放肆的境地!”

阿鸞聞他這話輕狂,言語幾近調笑,本是笑盈盈的一副麵孔,卻是旋即收了喜色,攏了朱唇,臉上也泛起了一層寒色。

張入雲自覺言語失典,口底狂放,忙也斂了行止,隻複將行囊負起,卻謹身與其告辭。

阿鸞因與他即刻就要作別,心中一軟,即又將冷麵擱下,一時柔聲道:“你也別這般拘束,我並沒生氣。日後你若有暇,可到蒼老島金水宮尋我,到時掃榻烹茶,靜候大駕。且師傅她老人家顏色上於你諸多不惡,多來縱不得真傳,也定能得些進益。”

張入雲聞其語出真誠,舉首相覷佳人,卻見對方白衣飄飄好似淩波仙子,目光溫柔好似姐姐一般的看顧自己,一時心中溫暖,卻怕自己反不舍得就走。當下一沉氣,便是抱拳相辭,隻待阿鸞微一點首,再不猶豫,足間一點已是飄然而走,始連頭也不回的去了。,為防自己心思晃動,腳下加意施為,隻縱起絕頂輕功合著清靈羽之助,竟是足不點地,流雲似的向前飛出四五裏。

唯阿鸞玉立當場,隻凝望其背影,久久不去。

三日後,張入雲已至長白山。他照天鷂子所指的路徑前行,本再有一日的路程便可達到無色和尚修行的山穀,隻不知怎地,天氣竟是在一晝夜間忽地寒冷了許多。雖是地處長白山冷域,又是正月寒冬天氣,但張入雲一身修行已自可觀,就是單衣一件也可渡深冬。但未知此番竟是酷寒竟是冷的可怕,凍到深處,竟是吹氣化雪,揮汗成冰。任他怎生提練真氣,竟也無用。雖是心中犯疑,當下卻是無可耐何,隻得覓得山野深穴暫避風寒。

好在他運氣不錯,並不怎費功夫便尋得一處幹淨洞穴,一時壘灶生火禦寒,又將蕉葉支上煮食曖身。張入雲自與香丘相處一段時日,便已養成諸備隨行食物的習慣,雖是荒郊野外但一餐飯食也被他整治的頗為豐盛。且周家先時所贈的一領風衣,顯是動了心思,雖是看著淡薄,但其質料結實甚能禦寒。先時在野外還不怎覺得,此時洞內升溫,披裹在身上卻是愈加顯得溫暖,張入雲在地上鋪了草木,再合衣其上躺臥倒也甚覺愜意。隻不想他在這此處暫居,那洞外寒風凜冽,竟是一連刮了三四日的風雪,也不曾停歇。

張入雲累日辛苦,直到了今日於這荒山之中才得清閑,一時連著調息真氣直做了三四日功課。隻到了第五日卻是覺得心煩意燥起來,呆洞外風雪還是甚急,並沒見有止歇的意思,自己縱時提煉真氣也隻能偶爾冒著風雪出外拾柴行獵,雖於生計上暫無煩惱,但日子過得長了,卻是令他不由的滿腹憂慮起來。

當下因戶外寒冷行不得遠路,左右無事張入雲靜極思變,隻得將身上各式法寶取出查驗,他防三柄仙劍寶光太盛,雖在此四野無人之際,仍怕寶光升騰召人窺伺,隻略一檢視便是還劍入鞘。卻他將那柄桃花扇展開放在眼底細瞧,隻不想一見之下,卻發現其上兩位玉人已是與先時大不相同。

就見原本是如春日繽紛的扇麵,此時已是黑氣一團好似深穀幽境。二位麗人此時也俱都有些形神憔悴,正麵瘦削的女子秀眉攏處已是滿麵的幽怨,而反麵較豐腴的女子卻是將唇反咬嗔怒不已,嘴角間飽含煞氣。

張入雲一見之下即知不好,左右尋思,為防二位美人形神枯歇至死,隻好拉動那扇墜將其放出扇外,隻是他心裏到底有些不安,一時卻又取了流星指與赤月劍在手,以防不側。

果然隻手底略一施動,便見那扇麵即是一陣黑氣凝聚。張入雲首次取用桃花扇,還不知詳細用法,見狀隻得將那扇兒朝著地麵略作抖動。當時就見一道藍光從裏落下,接著卻聽一陣嬌滴滴的呼痛聲,麵前已是顯出一位長身麗人正背對著自己臥在地上。

張入雲略一打量,原來是那扇內身材較瘦的女子被自己抖出了扇外,再細看那扇子正麵,卻已是空無一物,而反麵美人還在扇上。當下他反覺這樣倒也不錯,不用一次麵對兩位女子,倘若是二女不服自己同時伺機而出暴起發難,卻不免要多自己一番手腳。

正在張入雲胡思亂想之際,就聽那倒身在地的女子嬌籲連連,一時扭過身子與張入雲膩聲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把人家摔倒在地上還不扶人家起來,也沒見過你這樣沒有禮貌,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她身量甚高但話音卻是膩人,張入雲聞之胸中即是一堵,心頭晃動,卻趕忙提醒自己小心防範眼見這位美人。

待張入雲仔細打量那女子,果是黃種籬悉心栽培的魔女不比尋常,就見她兩眼含春,恍若明星,鼻膩凝脂,好似美玉,一點朱唇嬌豔欲滴直如流出水的櫻桃,好叫人暇思臆想。雖是眉目相貌與先時桃花扇上不差分毫,隻是眼下得遇真人,卻是美豔遠勝那扇上美人百倍。幸得張入雲也是多番遇得絕世佳人,也算是曆練過的,還能鎮持心神。但隻如此,仍是不免胸中一番跳動,要知這眼見人卻是終日修煉媚功不比尋常,縱是隱娘在生也是難敵。

張入雲恍惚間,隻覺對方體香已似暖風拂麵,過耳狎腮,隻熏得自己猶如飲了蜜釀。當下卻是把頭連搖才將心神守住。

而那女子卻又嬌嗔道:“喂,說你呢!怎麽都被人開口說白了,還假裝不知道!你眼睛再往哪兒看呢?也沒見過你這般急色的餓鬼!”

張入雲一時大是尷尬,他倒是首次聽見有人如此稱呼自己。但見對方媚眼如絲,實不好抵擋,心下思量,反倒真上前俯身將其扶起。

女子見張入雲幫襯自己起身,以為對方不過如此,一時即得眼角含笑,朱唇撇處意甚不屑。隻是再待張入雲與她相視時,卻是旋即將先時臉色收起,又是一陣春花亂顫。再聽她道:“謝謝了!知錯能改才是大丈夫。”隻是旋又變了臉色道:“隻是這幾日裏我可被你害苦了!你知不知道!”

張入雲當下將頭歪著,似不明其話中之意。

女子見狀竟取玉指在張入雲額上一點道:“還裝!那有你這樣做主人的!連著十來日也不見你伺候人家膳食,隻一人在這靜山密穴中安睡大嚼,你倒舒服自在,可把我姐妹二人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