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浮雲子到底根行有限,即如此也是費了一日夜的功夫才稍有進益,將那星羅陣法略有些鬆動。隻是至時老道人已是筋疲力盡,氣若遊絲,一條性命已去了八九分。可這星羅陣一經發動,如若中途罷手,便又要重複久觀。浮雲子花了諾大的心力精神才見著些效果,無論如何也是舍不得就此罷休,欲拚了老命相持,偏又後力難繼。

正在展轉處,幸是女弟子祝玉柔悟性奇高,仗著自己是妖狐轉世,靈性不昧,隻一年多功夫便得功行大進,論功力隻怕比做師傅都要超出。隻是在這秘法奇術卻還難及浮雲子。但即使如此也很能相助師傅一臂之力,一時間將師長換下,雖還不能再進一步繼續破陣,但隻是維持下去,倒也能支撐的一時。

浮雲子見愛徒能為自己分憂,一時精神大振,當下也不顧什麽氣度臉麵,便在潭邊席地而坐,趕緊調養內力精神,以圖盡快恢複體力重新破陣。而一旁惜、措二女見師傅師姐都在出得大力氣,她二人甚是靈巧,見師傅老人家都顧不得麵子,就地盤坐了,自己二人正巧無事,為在此地安心破陣,卻是輪番的將觀中日常用度攜了回來。

浮雲子長年累月的顛簸受累,自傍上祝家大戶,從此一改生息,各項用度甚是華麗精巧,一時為二女擺了來,倒是鋪在水潭邊一大攤子。至後惜、措二女怕天上下雨,晚間起風,幹脆連帳篷、涼篷及火食炊具也都一並帶了出來。到的最後,安然是一副久居此地,於這水潭邊紮下寨來的意思。如此這般師徒二人接連替換了足五日夜,直把個浮雲子弄了個油盡燈枯,險些寶物未得,卻要命送當場的地步。

到的最後一日,陣法終為師徒二人所破,水底寶光大為收斂,隻剩的水麵一道冰盤大小的寶光直上雲霄。浮雲子知這是潭底寶物所放異光,隻是自己與祝玉柔二人都是疲乏到了極點,無力下水去取。身邊惜、措二女偏又不會水性,無奈之下隻能在一旁耐心等候體力恢複。可是心上到底忐忑不安,生怕於這寶物行近到手的當兒,卻被外人巧奪了去。

未想怕什麽,來什麽,正在老道人眼望水底寶光焦愁之際,就聽得一聲嬌笑,便見自空中甩起一道白練。自空中如長鯨吸水一般向水下卷去,隻刹那間的功夫,便將那潭底重寶攝走。浮雲子眼看著那白練將寶物卷走,當時氣得幾乎吐血。也不知哪來的力道,當時便將手底早已準備好的符雷擊出,不想他拚力一擊竟是威力奇大。當下便將那白練打的火星四濺,其上寶物即時一分為二落下地來。

一時間空中便的閃出一人,忙倒身去搶,隻是終是晚了一步,雖被她徒手挽到一個,另一個卻是正巧落在祝玉柔腳下,為其拾走。空中人物見寶物失了一件,當時便於空中駐足。

浮雲子瞧的仔細,真是前番言說自己無功,要將寶物讓與自己的三娘子。當下老道人見寶物為三娘所得,雙目隻差些就要噴出火來,激怒之下再無顧忌,扯了嗓子的大罵三娘子卑鄙無恥。

未想三娘子卻不還言,隻是變了臉色的看著祝玉柔手中的寶物。這時浮雲子才想起自己抵敵不過,三娘子若要再來搶奪自己實無力抵擋。且若將這狐奶奶的凶性若起,便是掌斃自己師徒,事後嚼吃了自己都有可能。一時驚懼卻又趕忙止了口,色厲內茬,直怕三娘子上前施強謀害。

未想空中女道姑躊躇了好一會兒,方皺眉與老道人道:“不想你這老家夥倒與這物事有些緣法,今這丹藥即落在你手,我也就不與計較了!但且先說好了,如今這寶物你我兩家一人一半,我即沒占你多少便宜,你也沒吃什麽虧,日後卻少來和我聒噪!”說完,卻是遁起空中,隻在一串嬌笑聲中徑往自己芙蓉穀去了。

浮雲子見自己花了這般大的心血,卻被三娘子憑空而來撿了一半的便宜,雖是心痛氣急的要死,卻也隻敢在狐女走了之後破口大罵。隻可惜他當時實在是累的疲了。不過一會子的功夫,便是聲嘶力竭,再力氣高聲喝罵。一時三位女弟子見師長傷心難過,隻得上前寬慰,半扶半推的將老道人送回觀中。

而浮雲子確是連日來心力交悴,隻一至內室,便是倒頭就睡,連生在塌上足睡了兩夜一日,方才身醒。可是隻一張眼,想著重寶得而複失,不由險些老淚縱橫,幸是祝玉柔心細,防師傅氣鬱傷身,早與惜、措二女在室外守候,聞得室內有師傅起臥的聲音,忙敲門問安,一時又說動先時編造好的題目,隻問浮雲子,那先時從三娘子手中奪過的寶物怎生安置,這才將老道人驚動。

浮雲前番心灰意懶,因未得完璧,雖是祝玉柔仍拾撿到剩餘的一件寶物,卻是為貪心故,隻道三娘子法力比自己高強,能將此物舍給自己,定是那被其奪走的寶物要強過自己這件十倍。心痛之下,並未怎生將自己所得寶物放在心上,隻讓祝玉柔收著。此時一旦被弟子提醒,想著無論如何也聊生於無,一時又來了興致,忙讓女弟子將寶物獻上,自己好仔細鑒賞一番。

待的祝玉柔將潭底所得呈上,卻原來隻是一方鐵匣子,通體渾成,連一絲匣縫也沒有,隻是鐵質異樣,竟生有木紋,輕輕敲了敲,卻發生明玉一般的響動。浮雲子取在手上,顛倒反複也能找到那開匣的落手處。待想找來利器將其切開,卻又怕將匣中寶物毀了,幾番試量,終是無法,不得已隻得開動器械。不料那鐵匣竟是堅硬非常,莫說是將其切開,便是連一道劃痕也不曾留得。至此,浮雲子才知道連這鐵匣子都可算是一件寶物,立時醒悟內裏寶物定不尋常。

隻是任他如何攪盡腦汗卻也是老鼠拉龜,無一絲下手的地方,老道人開匣心焦,卻是不再維護臉麵,又將三位弟子叫近身前,眾人集思廣益,商量著如何將這鐵匣打開。到底祝玉柔稟賦過人,當日於潭邊即見得這水底有些異動。待眾人都尋思無計,方提意將鐵匣放入水中試試。果然待惜霞打來一桶水,將匣子放出水中後,即有一道寶光直衝霄漢,幸是當日浮雲子在建著二雲觀時,觀內建築早已為他用五行陣法擺布,此時見寶光衝天,忙盡行發動才將精光遮蔽。就如此也嚇了眾人一身冷汗。

待浮雲子抬頭仰望屋頂細觀時,就見一方符篆正映在屋梁上,一時仔細分辨,卻是峨嵋門下上清符印,知果然是本門寶物,越發的驚喜,可轉念想到被三娘子奪去一半,複又得心上大痛。待好容易靜下心來端詳那梁上符印,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高深法印,一時難為破解,隻得當夜翻箱倒櫃尋法相破。無奈果是峨嵋不傳之秘,浮雲子在六聖門下所知有限,卻哪裏能解得開。到最後實無法可想時,浮雲子隻得拚動自己一點純陽真火,欲將那符印煉化,可他不比張入雲功力精純,雖也是六十多歲的老童男,卻是連花了六七日的座功,也未能動得了那鐵盒上的符印分毫。

至此浮雲子知自己無能為將這鐵匣打開,而張入雲又是杳無音信,短日子裏定不能回來。有心想將匣中藏寶放卻,可每日裏見那鐵匣於水中放出的毫光,實如貓爪子掏他心窩一般難受。十數日心頭交戰之下,老道人咬牙一跺腳隻得用上最粗蠢的法子,求教祝家大老爺運動財力,將鄂州城內道藏典藉盡數收來好為他參詳破印。

浮雲子生性有些疏懶,雖也得了六聖門一點皮毛,但總是於修行上缺了一把心火,到老這一身功力也是不成氣的厲害。如今身旁有秘寶當前,天天如火一般撩動著他心眼,這才將一點心力激起。當下晝夜伏讀直花了三月功夫,雖是凡間難有道家真藉,但一時上也為他道行底子紮的甚厚,也可憐這老道人幾十歲的年紀,卻要如孩童一般的重頭學過,真也虧了他有如許大的毅力。

話說浮雲子說的這處,隻不厭其煩的與張入雲論他當日如何刻苦習讀。直將張入雲聽得耳中也起了老繭,當下盼他快將故事往下說,忙開口笑著撩動他道:“恭喜兄長,竟能有如此大精神毅力,此一番刻苦用功下來,縱是那鐵匣子打不開,兄長這一肚子道家精法,於日後修行也是得堪大用的!”

浮雲子聞言急道:“誰說那該死的匣子沒能打開,隻是現在想想當日那般用功自己也覺莫名其妙,我這幾十年的老毛病怎就能改了行市了!”說話間,略思忖了一下,卻又紅了臉澀聲道:“仔細想來,也多半是那寶匣日夜在我身旁放的那精光給饞的!”

再說當日浮雲子苦讀三月,雖心中所學很有些進益,但到底還是不能將那上清符印解下,是以連日來一直往求祝老爺替自己搜羅道藏。那祝海客倒是有求必應,不厭其煩,隻是他天生的商人心理,心道如此下去,光隻是靠自己搜羅,隻怕太過被動,一時幹脆開張舉業於鄂州城鬧市內辦了一家古董行。又放出風去,凡是難得一見的經典都比同行開兩倍的價錢收取。

如此一來,祝海客改被動為主動,隻見日夜都有人往他這寶號上投落經典。再加上他祝海客財雄勢大,又有善人之名,一時上往來人行竟是絡繹不絕。浮雲子說到熱鬧處,卻是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重金之下竟也可得真解,不想祝海客這稱作養心齋的古董隻才開了一個月不到,竟真自於一農人手上得了一件密典。待浮雲子取在手中細查時,卻原來是四片竹簡,其上雖有古篆,但卻字跡模糊,不能識別,唯其中一簡上刻有一五雷正心印法還算完整。浮雲子未想竟能得此異法,知仗此五雷心印以此能破上清仙法,當時心下狂喜,還道自己從此真得轉了運數。自從後,日夜修習,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境地。

至此張入雲頓悟,忙相賀浮雲子道:“不想兩年不見兄長不但得了峨嵋異寶,竟還習了五雷心印,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誰知張入雲這番誇讚卻將個老道人臉皮燥的通紅,一時結舌怯聲道:“咳,咳——,這個!這個!五雷心印雖是得了,不過為兄至今還沒能修習成功!!”

“咦?兄長方才不是說了,那鐵匣中的寶物如今已是取出來了嗎??”

“這個!這個!咳,咳,是去年兄弟的師伯天鷂子老前輩至觀中交托賢弟的惡蛟靈角時,見為兄被那五雷正心法難住,一時他老人家也與我一同參詳,之後被他先一步修成,施法將那鐵匣上清符篆給破去的!”

張入雲至此方恍然大悟,一時知曉那鐵匣子是被天鷂子所破,卻是不好再往下問,生怕臊了浮雲子的臉皮。再一回想,以天鷂子的功法修行,便是未得五雷正心印,純以自己本身純陽真火做些水磨功夫,也當能解得開那符篆。想來定是天鷂子為老不尊,窺伺浮雲子的五雷正心印,也不知用什麽法子將老道人秘術騙出,三兩下學會了,隨手就給浮雲子將鐵匣解開也是有的。

再又想到天鷂子戲謔狂放,莫要是到時貪心一起,連匣中的寶物也順走兩件,自己可不好在浮雲子麵前交待。雖說如此作想有些下作,到底天鷂子是前輩高人,絕不能如此。可但凡想到往日與天鷂子洞庭湖底相處時,自己這位師伯痞賴時的樣子,張入雲一下子又沒了自信。為此上,張入雲想了半天也不敢開口,隻得岔了話題道:“那如此說來,小弟當日相托天鷂子師伯送來的靈角,已到了兄長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