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一日起,張入雲即在二雲觀內足不出戶的修習經解,他此時功力強的浮雲子甚多,在參研白陽圖解一途上,浮雲子並不能給他有多少幫助,是以二人幹脆將經解分工各自修研。張入雲專工圖解,而浮雲子則一意鑽研《內景元宗》前兩卷經義,待二人各有進益時才相互討教傳援。

不料那《內景元宗》果是如狐女所說精深繁難,老道人所知有艱,又是內功底子淺薄,竟是數月修習也是進展甚微,而浮雲子又是一意的計較那鐵匣和石拓上禁鎖封印的符篆,當下裏進益更是緩慢。

反觀張入雲卻也是難有精進,蓋為他長年修習白陽圖解,因圖解一直不得周全,平日裏每遇好多不明白處,俱都全憑自己心力與東鱗西爪的峨嵋正宗心法相補,如此一來自己一身內勁不免與真解上略有差異。如今隻為了糾正融合兩廂參差的真力,就讓張入雲重複走了許多彎路。雖是隻有五式便可將前二十七解習全,但實際上卻直用近半年功夫張入雲才將全部經解與自身內力融會貫通。就如此,也讓張入雲興奮莫明,知自己自從後內勁提拔再無阻滯,待遇敵運功時,已是再不會像先時那樣出顯因心法不善而真氣不繼的窘境。

而待半年後兩兄弟兩廂印證各自功法,浮雲子自是看著張入雲所注的滿紙經解受益良多。但張入雲瞧的兄長與自己敘述的各類奇門法術,卻是大搖其頭。他此時修習武藝已有十年,一直都是以拳法出色。而此刻忽地要學習法術,卻讓張入雲有生澀之感,再往下連用了十日的功夫,竟是毫無一些進展。

老道人浮雲子旁觀者清,知道張入雲學有專工,雖是拳法技擊本領高強,但與這道法仙術一途上卻是天生的資質不高。想不到自己兄弟這般高的悟心卻有這一樁短處,老道人也是心頭一笑。為此上隻得收整心經,於一旁遁遁善誘,一點點的自張入雲最不通曉的奇門心法教起。好在張入雲於此上雖不精曉,但他韌性耐力極強,當下悉心受教,一遍又一遍的精研法術。

隻是張入雲到底資質有限,又過得月餘,便是入門最晚的珠珠與巧巧竟也能仗著浮雲教習的法術於空中飛行一兩炷香的功夫,而張入雲置身於空中竟也不能做到。老道人見此知如此下去張入雲走的路子不對,便幹脆勸他暫緩修習道術,還是先將中段的殘破十五解習完再計,到時他功力再精進一些,曉習仙術時也可省力一些。而老道人也趁此時刻,多多習練內典上的吐納呼吸法門,打定主意還是先讓張入雲於內力上打得極深厚的底子,到時再習法術,或可事半功倍。

果然張入雲修習圖解時,確是駕輕就熟,進步神速,雖是中段十五解威力更大,但卻隻用了一個月多一點的功夫便已全副習會,正待張入雲再與精進鑽研,詳注這十五解時,卻在一日被浮雲子攔住道:“兄弟這半年多的功夫,無一日不在苦習心法,雖是用心良苦,但也該算算時辰月份了!”

張入雲聞言不解,隻問兄長道:“兄長所言何意,難道這幾日有大事要發生嗎?”

老道人料定張入雲久日練功已練的糊塗了,當下見他一臉無辜的神情,不由樂道:“你且往窗外看看,都是什麽天氣了!如今鄂州城百姓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預備辭歲迎新,隻我這二雲觀上因你這二觀主日夜肅著麵孔打熬功夫,卻累的玉柔她們五位女弟子也跟著沒心思過節,至今連個紅燈籠還沒掛上呢?”

張入雲此刻行近窗前,但見屋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玉泉山已是化為一座冰峰,此山本就靈秀,此一刻著了這一件雪白的新裝,越發顯的山野奇麗,仙氣十足。張入雲於二雲觀內七個月來不曾下山,不知不覺夏去秋往,竟已是到了臘月天氣。

正在他為自己悉心練功竟不識山中歲月,暗自驚心之際,卻聞的身旁兄長開解道:“入雲你心無雜念,一意練功自是好的,隻是這道家仙法修行,也需有人間曆練相就,才能來的愈法精研精進,不然我輩習曉這些道術做甚,真為了個長生不死?那還不如挖個地坑,深埋地下,時時轉世修行來的省心些。人生在世苦樂悲歡,都是凡人必經,我不知你這二年在外修行究竟遇得些什麽事!但終究你我隻是凡人一個,就真的曉得些神通了,也是難脫我二人這一身俗氣。不如漸行漸進,慢慢化滌我二人心境為妥,也好周遭關心你的人能放得下心一些,而似你現在這般橫練功夫,雖有精進,卻易走得岔路呢!”

張入雲半年多來日夜行功,少有與浮雲子相談的時候,不料今日兄長語動真誠,雖是有些自己並不見同,但實知道老道人是語出真心,為自己這般苦修擔憂,再想著三年前百花穀為求功進,竟練岔了真氣一事,卻是自己這多日有些不當。

一時他心上有感,正待說些感激的話來,卻忽見老道人摸著自己腦勺道:“哈哈!這般一本正經的自家人麵前說話,還真的有些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入雲!其實是我現在功行差的你太多,幾算是望塵莫及,一番話隻想讓你最近行功練的慢些,省得五個徒兒,見了我都有些冷清的意思,更可恨你桃花扇上的兩個豔女和那刁鑽的狐狸,每一遇我都是冷嘲熱諷,叫人難堪的緊!”

張入雲不料自己這位兄長才剛莊嚴這一句話的功夫,卻又露了故態,當下不禁也是一笑。浮雲子在外人麵前常常裝做仙風道骨,一派高人的模樣,但一回至觀中與眾弟子麵前卻是總有些言笑無禁。此時與自己說曉二人功力相差一事,卻是並無些著惱的意思,當下張入雲忙寬慰浮雲子道:“兄長說那裏話來,我二人習有所長,雖是與內功心法上,小弟領先一步,但往下裏精研仙術道法時,卻是與兄長差的萬裏,便是新近門的珠珠二女也是多有不及。至於那峨嵋正宗的上清符印更是一竅不通,兄長日後再曉習的精深些,功力超過小弟也隻是指日可待的事而已!”

老道人知道張入雲是在安慰自己,一時笑著搖著手道:“這話就便說了!我用功不如你勤,心誌不如你專一,悟性又沒你高,今生以功力計是不可超過你的了!不過你所說的也有一些道理,我與兄弟各有所長,日後專工一途反倒來的更適意舒心些。就好比你與我對敵時分,以你心境多半是製敵為勝,而換了我卻是腳底摸油為佳,到時候你我殊途同歸,你爭得個天下第一高手,哈哈!哥哥我討得個天下第一落跑高手。嗬嗬!同為天下第一,倒也是不分彼此,不相上下了!”

張入雲見兄長上半句說的還算周正,下半句卻又重萌舊習,一時無奈也是在旁賠笑。

當下老道人伸了個懶腰,又拉起張入雲的手往戶外行去道:“兄弟老在這鬥室裏待的隻怕是要悶的生出病來了,今日祝老爺養心齋前舍米舍財渡人,你我不好下山也去走走,一來好掃掃連日來的悶心,也讓兄弟這一身久不見天日的身子灑灑陽光。二來每次行禮,都隻有我這二雲觀大觀主到場,你這二觀主總是不去未免薄了祝老爺的麵子。三來我這五個徒兒每常裏都是在我耳旁聒噪著要下山去玩,難得如今觀上人集的齊備,偶一外出巡遊也是一件樂事不是!”

說話間浮雲子已是臂下用力,也不管張入雲同不同意,已是將他拽出了內室。

二人行出內廳後,張入雲忽想起已有多日不曾將桃花扇二女放出,小雅或還好些,但豔娘日久必飲血食,雖是自從到的玉泉山上,當地靈氣匯集,豔娘隱居其間,要比平日好上許多。但每過的一月功夫,還是需張入雲舍身飼喂,數月下來,幾成定律,雖是豔娘始終沒露出好聲色,但到底為此緣故也比以往臉色上好了一些。正觀人連同老道人浮雲子都有些怕她,豔娘臉色稍稍轉和一些,卻實讓眾人都鬆得一口氣。

到的外廳,卻見連同珠珠巧巧在內的五位女弟子已是一同在大堂內等候,張入雲多日未能同時見得眾位二代弟子,當下不免又是一番禮教,隻是放眼望去,張入雲卻總是覺得有些不類,一時卻又說不出個什麽。正在他心上奇怪時,卻聞得老道人陡地驚叫道:“你!你們幾個都穿了什麽衣服!這般行市出門,能不惹人非議嗎?”

一時浮雲子這話才剛出口,卻讓眾女著了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是一色的青衣道袍加身,並未有什麽不當的穿著。當下思索了半日,才將目光投向正瞪大了眼睛的師長身上。而一旁的小雅卻早俯在張入雲笑做一團,隻輕抬玉臂,指著浮雲子嬌笑道:“花心老道士!好不要臉!”說完卻又勾手與張入雲脖項上膩聲道:“還是你乖巧些,不似老道人這般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