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女母子自將胡伶草入腹,因是異類出身,不比凡人還要消食蘊化那靈草,隻頃刻間便都得大益,寒女自是精神一振,便是那嬰兒也為靈草藥性小臉又紅暈了幾份。此草即明胡伶,確是能開人智慧,補人靈性,蛇女天性,隻一番嗅動之下,便知為幼子服食卻比自己還有用處,一時才又分付其半株。果然待藥性發作,嬰兒背脊就是挺直了許多,竟可張開小手,於母親麵前呀呀學語。寒女見幼子如此,更感張入雲深恩,隻是她生相性冷,即懷感激卻不在人前顯露。

張入雲見她母子安樂自不便打擾,當下又見寒女體力逐漸恢複,便先行告退。此時夜深,豔娘也不與其答理,即回書房安睡,如此倒鬧得張入雲隻在院內廊下露宿,隻是他經年風霜淘製的慣了,這庭院內又不比外間陰寒,隻一夜露宿,張入雲也得安枕酣睡。

張入雲這一晚實是累得很了,竟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時方醒,醒來驚覺,忙先前去探望寒女母子。到底寒女身為異類不比平常,雖隻一夜功夫,一身傷勢竟已恢複了六七分,雖麵色仍舊不好,但坐臥起止卻已一絲沒有妨礙,隻是她愛子之心甚重,卻又片刻不離其子左右。但那孩子隻經一晚竟已能自在行走,隻在庭院中翻滾,沒一刻休閑。

張入雲見寒女母子大安,自是高興,但又見對方氣色忍不怎麽好,便張口聞她可要吃些什麽,自己好些整治。他本以為她母子二人定是個食葷腥的,未想寒女聞聲卻搖頭道:“有勞公子了,隻是賤妾早已為仙人教誨不敢殺生,平日隻取飲些風露月精即可,這孩子雖小,我也不欲他殺生造劫,還請公子不用勞煩了!”

一時間二人往談之中,豔娘卻自水榭邊走了過來,她倒是有些喜歡寒女的孩子,但知自己與其陰陽相衝不能挨近,隻好在一旁細觀。未想那孩子倒是和張入雲甚為相投,因見張入雲到了身前,卻是張開小手要抱。

張入雲將其攬在懷中,就覺他看似結實,但身體卻是輕的厲害,知他稟性極佳,日後修道隻怕要遠超出其母親。他本有些擔心嬰兒一身純陽熾火會如昨晚自己為其母子行功時一般厲害,尚幸到了今日孩子靠在自己懷中卻是一團溫玉一般的暖暖的,不知沒有灼燒自己,抱的時間稍久一些,元氣精神都好似做了好多。

而那孩子好似也甚為喜歡張入雲身上的體味,隻稍稍老實一會兒,便在張入雲身上攀爬遊走,一個勁的往其懷裏鑽了進去。

寒女知在場四人實算起來,隻有張入雲是人類,自己愛子與其親近顯是嗅出其一身人味,相投之故,見此心上也甚為欣喜。當下又見豔娘也在一旁,人已來的齊全,便從懷中取出昨日裏自孩子背後拔下的金鱗,分付與張入雲二人道:“昨夜如無二位施救,賤妾母子二條兩條性命定要難以保全,賤妾雖是異類,但也略知人禮,大恩不敢言謝,這孩子生下來時背上生了三枚逆鱗,我恐他日後長大了為惡,才將狠心將其拔了下來。算來這金鱗也是件異寶,贈得二位聊表寸心吧!”

張入雲本待推辭,但見寒女相贈金鱗時,臉色卻亦是如平常一般冷冷的,心裏想她乃是異類出身,到底心思有些難測,萬一要是拒絕將她惱了倒是不好。再又見豔娘已自接了,便也不在拒絕,順手也是取在掌中。果然寒女見二位恩人並沒拒絕,臉上反倒露了一絲笑容。

再說豔娘自將金鱗接在掌中,立時便覺那魚鱗上竟是生出棉棉密密渾泊雄壯的赤陽剛氣傳入體力,雖是稍嫌霸道,但自己身體卻大是受用。

寒女見豔娘臉露驚疑,且笑且說道:“算來那女恩人更為受用一些,有這一枚金鱗在手,仙子日後可得自在好些!”

豔娘聞言將身一抖,驚奇之下,不免失聲道:“這是純陽至寶,孩子日後長大要用此物應劫的,你卻如何舍得將這寶物送人?”

張入雲聞豔娘說的語重,也是大驚失色,當下忙欲將金鱗還給寒女,卻早為對方搖首拒絕道:“二位恩人不比如此,雖是仙子說的很對,但這金鱗也是附了這孩子與生俱來的戾氣,若是攜在身邊,隻會受其感因,且有這三枚金鱗為助,他也難逃妖身的劫命。我將其分贈二位也有以張公子義腸好消減這孩子一些先天劣性呢!”說話音又將聲頓了一頓道:“再說仙子有此一物可省好多煩惱,不如此也不見我母子心意!”

豔娘冷笑道:“不錯,我得了這金鱗,日後陽氣充足,可不用再攝取血食,元神也借此愈加凝煉。可我昨晚指點你母子,也隻不過是另有他圖罷了!我是陰魂,你兒子是純陽子,我能安得了什麽好心,你這會子謝我,卻是太笨了一些!”

未想寒女聞豔娘冷語,卻臉眉毛都沒有一些掙動,亦是如常一般寒聲道:“這些小事,小女子怎能不知道。隻是我隻一介凶獸能修至今日功果,卻也並不隻是靠了智慧狡詐而得來的。仙子想害我母子的心是有,但救了我母子也是事實,我隻問結果,禮當相謝仙子,若日後仙子再有甚圖謀,那也隻是日後的事了!”

寒女這番不嗔不喜,不急不燥的一番話,卻讓張入雲聽了暗暗喝采,暗道:“這寒女到底是蛇類出身,竟連心思都和隱娘有些相似,如若是我也是定會這般行事!”

豔娘冷笑道:“你現在受了這呆子相助,身上已是好了七八成,又是母子二人聯心,我當然是奈何你不得了,這金鱗我自是受了,不過你也別以為我是有謝你的意思。”

寒女亦是冷聲道:“如此甚好,仙子能做此想,反倒讓我母子不作憂心。”

張入雲當下見二女俱是冷人冷語冷麵孔,心裏倒也覺有趣,隻因昨夜夏超光有言邀請自己到顧神斧劍爐一聚,此刻已過午時,不敢再作耽擱,隻得趕緊上路。一時上花了好多心思才將嬰兒從自己身上扯將下來,交回寒女手中。

隻是張入雲行前想起豔娘有言寒女幼子日後還有三災,不免心上掛念,臨去時卻將浮雲子行前交給自己的一冊《內景元宗》精詣交與寒女手中道:“此是我兄長譯露的《內景元宗》密典,不怕說與你聽,好像是於異類修身極有幫助,隻可惜我這手裏還不夠完全,但也多是其中精詣,我聞剛才豔娘有言你孩兒日後還要經三災,今且交你手借觀數日,待我自顧老仙長處回轉時還要收回的,這幾日內先還是先乘隙將其抄露的好。”

寒女略將卷冊展動,就見其內字字珠機,累篇的都是超拔度氣的精要,其後尚有諸般法術的詳細注解,若修的此書,不隻可度三災,便是天仙也可期許。她本是生性至冷,隻是到了此刻得張入雲大恩,終究忍耐不住,便要抱著孩子行禮。

未想卻早被張入雲攔住道:“我正是因見你一身氣性與常人不類,不是那般言口不一的拙劣之輩才有心相助,如今你這般短了自己誌節卻反負了我一點期許了,要知天地造化本為萬物設造,這隻不過是一本窺曉些天地奧義的字書而已,究其根由實不足道。你若真有些感激我,還是好好將孩子帶養成人,行善守正,多為自己活的開心些,我就足感欣慰了!”

寒女此時心上感激,自是聞言一絲不苟。隻一旁豔娘看了卻曬笑道:“你又再說你這般沒道理的大道理了,她母子要是聽信了你的話,隻會和你這人一樣活的這身窩囊,她母子天性縱橫無忌,為你這一番話卻要受一世的辛苦,可都是你這個偽君子害的!”

張入雲聞言先是一聲苦笑,待轉念再一深想,雖知母子二人為換得一生平安而喪了一些天性,其中得失對錯,確也不是自己能說的清楚的,但轉眼再看寒女懷抱愛子一副心神安寧的樣子,胸中才得一展。當下抱拳與寒女道:“豔娘說的也有幾份道理,我隻一介末進浪子,難堪天地大道,寒姑娘自己的心意倒不用為我一些粗陋的見識左右才是!”

不想寒女懷抱幼子方和聲答道:“公子一心為仁,這就是道理,至於功過得失本是俗人自擾而已,世間事豈是‘對錯’二字便能遮蓋的了的!公子為求心仁,卻不要反墜了迷途才是!”

張入雲不料竟能從寒女一介異類口底得到些安慰,又驚又歎之際,忙垂首施禮道:“寒姑娘說的是,在下受教了!”

豔娘見二人一番對答,卻完全把自己棄之一旁,因自己言語不能傷得二人,眉間一凝,又犯了些凶厲作色。

張入雲回首看見,卻倒不顧,隻一笑間間,便已飄身上路,為此上豔娘更是羞惱,隻是又不得不隨之同行,腳底跺處也是飄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