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三人正往岩後行去,豔娘見張入雲行動,加上心裏好奇,便也輕移蓮步想與三人一道去看個究竟,不想顧老人查覺豔娘要跟了上來,卻忙阻止道:“你是陰身,這岩後是我煉爐,內中純陽赤火,不是你能挨近的,還是在這裏飲茶歇息稍待一會兒吧!”

豔娘見老人這一回說話辭色方正,不像是在與自己說笑,又見張入雲也在一旁示意,當下隻得隱忍在一旁守候。隻是她近來少有與張入雲分開,一時孤身一人,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再說張入雲與老人一路,隻愈近得那方岩跟前,就愈覺得迎麵撲來暖風,雖隻微微的,但其中幹澀辛辣,卻仿佛如火星一般灼人。張入雲目光銳利,至此時才方覺那十餘丈高上的巨岩竟是很有些不平常。他現時隻以為老人在岩後做案,設了高爐於此冶鐵製器,不料幾眼觀測下來,卻覺得那危岩大是不平常。

顧老人見張入雲目光閃鑠,隻盯著那巨岩打量,知他有些根性,卻看出這巨岩的古怪,心上也有些嘉許。

而待張入雲行至岩體背後時,卻見並無什麽煉爐。細眼再望,卻見那高大岩石當中,卻似被人工挖出一個凹xue,其上布了煉台,再上爐上看去,卻有一點熒火在微微燎動。張入雲見那煉台與岩石渾然一體,倒似那巨大的岩石就是高爐本身一般。心驚之下,不由開口疑聲道:“老前輩,莫不是這危岩便是一方煉爐嗎?不知這高爐是何人何時所造,當真是了不起!”

顧老人聞言知張入雲已是一眼看出這是上古的奇物,並不是自己采製,心裏倒是不由不有些佩服,一時讚道:“你這孩子倒是眼利,這東西確實是年代久遠,上集天罡靈氣,下承地煞石火,當年隻不過是為人造些爐鼎用的,今時卻為我換作冶鐵鑄劍用了,也算是將廢物利用,不使這般大的頑器糟賤,棄之荒野吧!”

張入雲這一二年來也是漸通玄門妙諦,當下隻一聞老人有言爐鼎一事,旋即想起鹿鼎中原一事,正欲開口相問,就見顧老人已是伸手阻攔道:“即是造器,就應該守心靜氣,不要多想些不足道的外務,這爐子就算來的神通,也不過是件器具而已。隻有用它煉鐵才是最重要的,你少年心性就不要為此中淵源多做那些無謂的煩惱了!”

張入雲聞言不由臉上一紅,當下趕忙諾諾稱是,再看顧老人時,卻見他本是有些衰老的神形,竟是在越走近煉台之下,愈是倍足精神,老人本就高大異常,此時將彎著的腰挺的筆直,幾有一丈高下,雙目充神,好似明星,鄂下三尺有多的長髯無風自舞,一身精氣隻好似少年一般的自體內源源不絕的散出,直好似一尊天神也似,縱是張入雲自負勇力,但如今竟也是大有力不能堪之意。

老人當下走近爐前,一麵命夏超光將一塊桂枝投入炭火中,一麵又命張入雲將隨身三枚纏玉石交與自己。當下張入雲忙將藏在身旁兩年的石子交在老人手裏,不想顧老人隻一將纏玉石入手,便是口中稱咦,一時忍不住開口道:“想不到雷音洞裏走一遭,你這孩子倒是得了些福緣,兩年前各門派的老不羞將纏玉石交我打製時,除了那沈丫頭的,卻就屬你的這三顆石質最好!”

張入雲聞言即是將身一顫,他知老人說的定是沈綺霞,隻是當日在雷音洞裏沈綺霞雙眼受毒血浸潤,雖事後得自己寒露丹婆羅葉救治,卻不知視力到底有沒恢複,心上記掛,急想與老人問個明白,隻是此時爐火正旺,張入雲卻哪裏能開口分老人的心。

再見老人竟已是用長長的指甲將兩枚石子劃開,一時裏眾人隻覺眼前一陣赤光,卻見內裏兩枚石子裏竟盛了如血一樣紅的晶砂,當下裏夏超光先是瞪大了一雙眼睛,滿眼都是豔羨之色。一旁顧老人見了那朱砂也是不由驚聲道:“刑天砂!竟還得這般好的品色,倒真算是件稀罕物了!”

就在老人讚歎間,卻見一旁的夏超光已是丟了手裏羅筐,涎著臉走近師公身旁嘻笑道:“師公!你瞧這刑天砂這般多法,又是純淨,您老今天又難得開爐,不如就把我那……。”

他話音未落,卻已被顧老人啐了口唾沫,又隨手給了他一個爆粟罵道:“不長進的東西,本事沒學會一成,卻就知道貪人便宜,整天就在這些小玩意身上下功夫,玩物喪誌,沒一點出息!”隻是待老人一番口水之後,卻又拎著他耳朵罵道:“這刑天砂是你張師叔的東西,你求我有何用!要人施舍卻不去求正主。”

一番話提醒了夏超光,忙眉開眼笑的與張入雲說道:“張大哥!”他這大哥二字才剛出口,卻又被老人打個爆粟,當下卻趕緊改口道:“張師叔,您得的這刑天砂,足夠平常六七柄兵刃鍛造的,侄兒我最近得了兩枚匕首,也算罕有,若得這天陽赤煞的刑天砂相合威力又可倍增,所以想求您老施舍一丁點兒,還求你千萬答應!”說著又手中比劃道:“放心!我那匕首很小的,實用不上一小撮,一點點就足夠了!”

顧老人見自己徒孫為得刑天砂,卻是半求半逼的,隻欺張入雲心善,當下大搖其頭,可是自己話已出口,自是再不容收回。

張入雲見夏超光作色懇求自己,忙連聲道:“夏老弟說哪裏話來,我不知這刑天砂是何物,但縱有些難得,也隻是些砂子罷了。老弟當日贈我銀燕鏢,花了好些心力,仗此鏢使我脫得好些災劫,今日隻要些晶砂,哪有不允的道理,隻千萬不要作此般顏色,不然反讓入雲愧煞了!”

夏超光得了這句話,已是眉開眼笑,當下也不聽師公號令,便已是一溜煙地著向木屋衝了過去,當下想想不妥,卻又邊跑邊回首與顧老人急聲道:“師公,您這爐火可慢些開,徒孫我這馬上就好!可千萬等一等我啊!”說完掉頭猛地加速,隻一入得自己臥室內,便是一陣山一樣的攪動翻鬧聲。

顧老人見自己徒孫倒是深知自己習性,竟還知道臨行時囑咐自己不要開爐先行煉化,錯過其煉刀的時機,一時又喜又怒,但到底位尊,即被夏超光喝破,卻也不得再行此舉。當下趁無事,又將第三枚最為堅硬的纏玉石劃開,未想此番卻是從裏滾出一粒鴿卵般大小的鐵球,通體烏沉沉,竟很有些份量,老人一生冶鐵,這等物事卻也是第一次得見,當下大手翻動,隻取在眼下仔細把玩。

過得一會兒,才似是看出其中一些道理,卻讓張入雲站開一旁,揚臂一揮,隻用那鐵卵擊向一方三四尺徑方的青岩上。但聽得一聲雷暴,旋即一陣飛沙走石,那小小的一枚卵石大小的鐵球竟將三尺見方的岩石打了個粉碎,隻空留下一地的隻數寸大小碎石。

張入雲也是暗器高手,但眼見這如神雷一般威力的鐵卵,也是不由驚地吐了吐舌頭道:“老前輩,這是什麽東西?竟能有這大威力?”

顧老人聞言也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隻是這鐵球已是渾然天成,再煉不得其他兵器,不如就依此形狀煉一件暗器就是。我知你身旁那女子大是難鬥,今她十四柄修羅刀再經我一番錘煉,威力又要增長不小。如有這一件暗器應對,倒是省你不少力氣,合該你有些運道,你這兩枚纏玉石內又有極上乘的刑天砂,與這鐵球都是一般剛猛絕倫的氣性。兩樣相湊再加我爐火融匯,說不定倒是能練出一件威力不小的異寶來呢!怎樣,年輕人,雖說隻是暗器小品,但你自己第一回參與製煉,可也要用心竭力啊!到底日後為你傍身常用,若能得身氣相合,威力定是要大的多!”

張入雲一時為眼前朱砂鐵卵威力迷惑,倒真不知該說些什麽來,但聽得老人一番言語,卻覺正是自己長日來心上所期盼的,當下卻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顧老人見他一臉心誌高強,心上也自歡喜,卻手指一旁一排風爐搖柄與張入雲說道:“即如此,那你可要盡心yongli才行,這風爐本要八人才能拉得動,但如今卻隻你一個人,你可要多多擔待了,過會兒我先取金鉤上的毒砂,還有超光與你攜手,之後煉你這鐵丸純屬你一人取用,卻不能由超光相助,你可先要做好準備哦!”

張入雲此時心裏終是如染烈火,胸中澎湃起伏,聞言自是點頭。大人一撫須,卻是自懷內取出一柄如水晶燦爛奪目的金鉤,一時隻放在爐上炙烤。張入雲當下看得仔細,就見那金鉤上雖是晶瑩剔透,但卻渾有幾許雜色,雖也是色彩豔麗之極,但在那鉤身上,卻好似如塗抹了雜色油彩一般讓人瞧了極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