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色

一秒記住,

蘇槿這些天一直輾轉發側難以入睡。自從答應了紺青要當麵謝過夏啟正以後她就沒睡好過。

蘇槿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不過是以一個奴婢的身份去謝一個對她有恩的主子,她也是能屈能伸之人,來到這裏也順從古代的法則,可是讓她去麵對夏啟正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些打鼓。

夏啟正並不可怕,而且據說對下人也很是寬和。他既然出手相助於她也定然不會害她,但是蘇槿就是想逃避。

“蘇蘇,”之桃迷迷糊糊的喊了聲“你怎麽還不睡啊。”

“我睡不著。之桃,要不你再把大少爺的事情和我說說?”蘇槿推了推之桃。

之桃嘟嘟囔囔了幾句就翻身接著進入了熟睡,蘇槿隻好又看著房頂發呆。

作為夏王府的嫡長子,夏啟正可以說沒有一絲嫡長子應有的待遇。他在夏王府的威望遠遠比不上他的二弟夏啟晨。夏王府的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夏啟晨在過問,盧氏雖不曾在物質上短缺過夏啟正,但也就是把他當個閑人在養。

夏啟正因為不受王爺喜歡,正妃蕭氏又亡了,在夏王府雖然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但是都認為夏啟正是夭折的病秧子,夏啟正的日子可想而知。

這樣的夏啟正,卻要因為她得罪夏王爺麽。

蘇槿踢踢踏踏的走出房門,不自覺的走到了當初和夏啟正分開的那條岔路上。

她記得紺青說過,夏啟正的院子離她住的地方並不遠,可是她也沒有去問具體應該怎麽走,也許從內心深處,她從未打算去看望夏啟正吧。

夏啟正按照現代年齡也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吧,自己不過是個粗使丫鬟,如果他真的想讓自己去看看他,自己有什麽好排斥的呢,況且他還幫助過自己。

蘇槿似乎想通了,腳下的步伐也輕盈了許多,她走向那天夏啟正離開的路。

不大的院子栽了些桂花,就算是深秋也隱約能聞到一絲桂花的氣息。

蘇槿悄悄靠近院落,發現周圍並沒有什麽守夜的婆子小廝,看來夏啟正是真的很不受夏王爺待見,連伺候的下人都那麽少。

“你終於舍得來了。”

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蘇槿嚇了一跳,一個身影從遠處跳下來。

蘇槿古怪的看著麵前這個男人,不是身體羸弱麽,怎麽如今還能上樹?

大約是看出了蘇槿的疑惑,夏啟正抿嘴笑了笑“咳,聽說習武能夠有強身健體之效,所以我也會一點拳腳功夫。小丫頭,身上的傷都好了麽。”

“嗯,多謝大少爺賜藥。”

看到蘇槿一副恭敬謙卑的模樣,夏啟正搖搖頭“蘇槿,在我麵前能表現出真實的自己麽。”

蘇槿心下一緊,這個夏啟正不過見了她那麽一麵,就算那次見麵自己也表現的恭順無比。她隻好眨眨眼,假意聽不懂夏啟正的話。

夏啟正卻沒有把這個問題繼續的意思,他伸手摸了摸蘇槿的頭,突然輕輕將蘇槿帶入懷中,整個動作做的行雲流水,一絲別扭僵硬也沒有。

蘇槿也沒有說什麽,她隻是任夏啟正抱著,她不想再做偽裝,也許是夏啟正眼裏一閃而過的脆弱,也許是她來到這裏已經感到疲憊了,她此刻隻是想靜靜的待在這個少年並不寬厚的懷裏。

夏啟正的懷裏有一股淡淡的中藥味,並不覺得難聞。蘇槿猶豫了下,幾次欲抬起的手還是放下,無論如何,她也做不到回抱這個少年。

對於蘇槿的反應夏啟正也沒有任何意外,從看到她站在正廳麵對父親,那筆直的腰身和眼中不帶一絲懦怯的目光,他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粗使丫鬟。

月光下,白衣少年靜靜抱著少女,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少爺……”

夏啟正微微皺眉,這個紺青,怎麽這時候出現。他不得不放開蘇槿,不過他沒有錯過蘇槿臉上一抹淡淡的紅暈,心下還是欣喜的。

紺青似乎也知道自己打擾了少爺的好事,可是,他真的隻是來提醒少爺夜深了該喝藥了。哪曾想看到這樣一幕。紺青懷著無限委屈的迎接夏啟正帶有責怪的目光。

“大少爺身體不好,夜深了風大,還是進屋休息吧。”蘇槿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蘇……蘇姑娘。”紺青糾結了一下,他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蘇槿了,看少爺的模樣,似乎是對這個丫頭上心了,作為下人,不能對主子不恭敬,盡管蘇槿現在隻是粗使丫鬟,但是很有可能就是未來的主子。

聽到紺青掙紮的聲音,蘇槿感覺好笑。她看了一眼夏啟正,明明和他並沒有什麽,偏偏被這個紺青弄得好像撞破了他們約會一般。

夏啟正被蘇槿那一眼似嗔似怒的眼神看的心裏一陣酥麻,明明隻是還未發育的小丫頭,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夏啟正稍稍有些不自然,不過他很快收好自己的情緒,吩咐紺青把藥放進書房就好。

紺青如得到大赦般把藥端進一個側房就匆匆告退。

蘇槿正準備也要離開,被夏啟正叫住“丫頭,不是說好來看我麽,就這麽走了麽。”

“不是已經看了麽。”

“不行,這怎麽能算。”夏啟正像個耍賴的孩子,“你都還沒問候我。”

蘇槿隻好被夏啟正拉著和他一起進了他的書房。

並不大的房間密密麻麻堆滿了書,紅木色的書桌上鋪著寫了一半的宣紙。筆墨早已幹透。

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

蘇槿看了一眼正在喝藥的夏啟正,好看的眉頭擠在一起,挺直的鼻尖下一張比女人不遑多讓的櫻紅嘴唇,男子獨有的喉結輕輕滑動。

發現蘇槿打量的目光,夏啟正用錦帕擦了擦嘴角,衝蘇槿眨眨眼“好苦。”

蘇槿沒有說話,隻是把視線轉向了書桌上那未寫完的詩句。

夏啟正垂下眼睛,調皮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痛苦。

蘇槿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他。一個出生就沒有見過生母,被自己父親視為不祥的孩子,在這冰冷的王府是怎樣長大的。

“我沒見過她。但是聽下人說她很是可親,待誰都很好。我想,如果她活著,一定是天下最好的母親。”夏啟正低著頭,蘇槿看不清他的表情,燭光將夏啟正的臉照的一半亮一半暗。

這樣脆弱的夏啟正讓蘇槿心下閃過一陣難受。她想起了自己。

同樣是沒有感受過父母之愛的人,母親生下新弟弟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她不知道是自己更可憐還是夏啟正,她至少見過母親。

蘇槿伸手拉起夏啟正的手“我相信。”

是的,她也相信,蕭氏如果活著一定是最好的母親。

“丫頭……”夏啟正說不下去,他再次伸手抱住蘇槿,不同於剛才的輕柔,這次他有些用力,似乎想將蘇槿嵌入他的懷抱。

蘇槿伸手輕輕環住他,拍著他的背。

“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她當初走的時候為什麽不把我一起帶走。”夏啟正把頭埋在蘇槿的頸窩,一碰就會碎的聲音觸動了蘇槿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正待蘇槿想說什麽來安慰他的時候,一聲諷刺打破了這滿室的溫馨。

“夏大少爺如此淒慘的身世真是令人聞者傷心,見者垂淚啊。”

夏啟正立刻鬆開抱著蘇槿的手,喝道“何人。”

歐陽洵吊兒郎當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被點了啞穴,手腳被縛住的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