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柳蕭蕭,飛星冉冉,一場冷雨後才覺已深秋。

靜思園的紫薇花早已落入泥濘之中,窈娘再坐在簷下時,鴛兒已翻出了一件長衫道:“眼見著天愈發冷,小娘莫要再坐這兒吹風了。”

“浮雲逐黃昏,心隨秋風去。”已是半月過去,可府中依然沒有聽到沈謙要回來的消息,甚至在她夢裏也從未見過他。

鴛兒不懂得她的心思,更不明白這話裏的意思,隻覺得小娘如今愈發的清冷些。

倒是從月洞門過來的青子衿聽到了她的話,打趣道:“大少爺這幾日不歸家,難不成你是思念成疾了?”

“隻是隨便念兩句罷了。”窈娘收斂了心神,迎她進了屋子。

青子衿自顧自坐到一旁,低聲道:“我今日來也不為旁事,隻是提醒你一句,我冷眼瞧著柳月柔怕是有身孕了。”

“這是好事。”窈娘淡淡道,前幾日柳月柔就請了林之和,看樣子就已有察覺。

見她波瀾不驚的模樣,青子衿隻覺好沒意思,唇邊牽起一枚笑:“你不是說……孩子......”

窈娘抬眸見鴛兒在簷下瀹茶,並未在意這邊的事,眉頭微蹙道:“你耐著性子等等。”

她才不是沒有耐著性子,隻是她一個這不能生育的人,眼見著這院子裏真的來了個孩子,思來想去就覺得這孩子該是給她的,這才控製不住的激動狂喜。

“這次我聽你的,如今她懷孕我特來請示你,我是該貼著大少爺,還是如何?”

窈娘要她避開沈循原意本就是激孟麗娘對柳月柔下手,如今事已達成,點了點頭:“若她真有孕,大少爺必然也要尋你。”

“她那般年輕,眼下並不適合懷孕,倒是豁得出去。”青子衿接過鴛兒遞上的茶,用碗蓋輕拂沫子:“怕是覺得少夫人這身子受不住了。”

她心裏也奇怪,這好藥好補品流水似的送到孟麗娘屋裏,可她的身子卻好一陣歹一陣,偏偏這幾日天轉涼了,又染上了風寒,正屋的門每日緊閉著,一點風也再鑽不進去。

窈娘臉上也生起愁色:“上午我過去時,少夫人就一直在昏睡。”

如今這樣子,王氏更不好讓李氏來瞧,生怕旁人覺得沈府苛刻了孟麗娘,因此孟家人還隻當孟麗娘隻是在坐雙月子調理。

青子衿看著她這般倒是說不清真心還是假意,抿了一口茶道:“我還聽說了一個事,老夫人前兩日去寧遠侯府赴宴,是為了三老爺的親事。”

她在沈家多年,曾經又是丫鬟,自然與鬆鶴院和正院的下人相熟交好。

窈娘心尖仿若被蚊蟲叮咬般,輕輕痛了一下,忍不住問道:“老夫人訂下寧遠侯家的小姐了?”

按說她這般諸事不上心的人,接過這句閑聊已是不簡單,隻是眼下無人想的這般深。

“這倒不是,應該是陳國公府的。”見窈娘茫然模樣,有些得意解釋道:“侯夫人是陳國公府出來的,她這是給自家侄女牽線呢。”

國公府自然是世家貴胄,鍾鳴鼎食。窈娘點了點頭道:“三老爺朝堂權貴,與國公府的小姐是極配的。”

這可不是,沈府新貴,國公府世代簪纓,兩姓之好若是結下,這門楣定然是往上走一步的。

青子衿後來又說了些府裏幾個管事之間奪權的事,窈娘心思皆是恍惚。

見她事不關己的模樣,青子衿沒了興趣,媚眼一瞥:“你是小姐出身,自然是不喜歡聽下人之間的齷齪。”

“你這話何苦來。”窈娘抿了口茶,壓住思緒。

知道窈娘的性子除了抄經拜佛,其他的一概不理,青子衿倒並未多想,說了兩句就離去了。

她總覺得自己是沒有將來的人,所以並沒有特意去想過今後。方才知道沈謙要結親才意識到,若是他成婚了,還與自己共夢豈不是有違常理。

且她知道,那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心思,不止是她自己暗藏了,沈謙又何嚐不是。

今後......這本該是極好的詞,可如今她覺得糟糕透了。

入夜前,窈娘又去了一次正屋,這次孟麗娘是醒過來的。她如今臉色枯黃,臉頰凹陷得厲害,除了一雙眼還帶著生機,否則當真是看不出模樣年紀了。

“少夫人,不如妾明日回府請母親過來?”窈娘幫著碧蘭將她背上的靠枕墊了墊。

孟麗娘何嚐不想讓李氏過來,可想著王氏在意的體麵,終究是搖了搖頭:“算了,等我好些了再請。”

院裏響起了下人問候沈循的聲音,漸漸走近又遙遠不可及。

“郎君幾日沒來瞧我了?”孟麗娘問道。

她這聲音氣若遊絲說得輕緩,可神色黯淡,到底是心裏壓著無窮無盡的委屈。

碧蘭眼眶發紅,哽咽道:“郎君事忙,前幾日都未歸家。少夫人莫要多想了。”

她也清楚,這府裏若說忙,誰也比不得三老爺沈謙,可是三老爺平日裏不是在家中就是在皇城裏,偶爾夜裏回不來,也是差人送了衣裳去燈籠巷備著,哪裏會像大少爺這般不歸家是因著眠花宿柳。

人人心裏都明白,可誰也不敢置喙,孟麗娘看似被她安慰住了,實則心中更枯寂了些:“不知這身子何時才能好。”

窈娘看著床邊香幾上放著的湯藥,道:“少夫人先把藥喝了吧。”

“這藥愈發苦得很,喝了也未見起色,也不知這周府醫是不是不中用了。”孟麗娘嘴上雖抱怨,卻仍是低頭將藥喝盡。

碧蘭插嘴道:“不若明日請林府醫來瞧瞧,他雖年輕但出身於杏林家,必然是有些功夫的。”

窈娘眸色暗了些,放下她喝藥的碗,附和道:“碧蘭說的有些道理,不如試試吧。”

孟麗娘喝了快兩個月的苦湯,也是厭倦得很,當下便點了頭讓碧蘭明日一早就將林之和叫來。

疏星淡月,斷雲微度。沈循去了柳月柔的房裏,卻見她身子不太舒服的模樣,關切了幾句還是抬步去了青子衿的房裏。

怕是兩人許久沒有共度良宵的緣故,在溫聲軟語之中,眼看伊人媚眼如絲,勾得他心神俱**,這幾日與往日好友一起,倒不是日夜都在男女之事上,卻也聽得人說了些新鮮把戲。

青子衿身子軟綿,韌力也是上佳,今日也是恢複如初伺候,倒是讓他接連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