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若蘭心跳如雷,雖是低頭坐在邱氏身旁,可抱著銅爐的雙手已是交相緊握。
除了吃著梅花糕點,渾不在意的岑箐箐,滿屋人誰不是人精,沈老夫人公然說起這話,說明這宴就是征得了沈謙的首肯,也就說明是沈謙有意要娶妻了。
邱氏搶先接過話道:“倒是不知道哪家女兒有這個福氣,能做老夫人的兒媳呢。”
何氏冷眼看了一眼邱氏,誰讓自己家國公不爭氣,整日隻知道鬥雞走狗,若早的五十年,滿屋的人誰敢搶她的話。
寧遠侯夫人看著何氏眨了眨眼睛,就怕她那暴脾氣上頭惹事,轉頭與邱氏說笑道:“我家裏倒是沒有姑娘家,不過瞧著這滿屋嬌滴滴的姑娘哪個不是宜室宜家,夫人覺得可是這個道理?”
“自然是這個理。”邱氏眼睛轉了一圈,挑了最能得罪的岑箐箐入手道:“譬如岑家小姐,活潑天真的性子倒也是不錯呢。”
沈謙是最冷淡的人,在座的夫人誰沒有在家中聽到自家主君提過這話,那一張冷臉鬼見愁,哪裏與岑箐箐相配。
胡氏見邱氏這般奚落自己的女兒,似笑非笑道:“你家二小姐最是溫婉賢良,前陣子還得了皇後娘娘恩賞,我家這個最是單純好動的性子,當不得夫人誇讚呢。”
岑箐箐聽得自己親娘說她好動,忙端正坐好偷偷看著胡氏。
邱氏聽著胡氏這樣說,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想著自己大女兒當初封後時,她不過是歡喜戴了東珠,就被都察院的人抓住不放,說她身為承恩公府是三等公爵不得戴東珠,她這般舉止是越矩。
可不就是她家那個山羊胡子老岑帶頭做的事,眼裏的惱恨呼之欲出,好在王氏出聲道:“我瞧著諸位也都看夠了梅花,不如去前麵花廳嚐嚐府上做的梅花茶點如何?”
沈老夫人添了句嘴:“三郎品過也說好,今早去宮裏時還帶了一盒去,說是孝敬皇上呢。”
這話一出,各府的小姐眼裏都閃著光,心裏也期待著被次輔點評說好的糕點是何味道。
沈府裏今日熱鬧,隻可惜孟麗娘身子不濟,靠著枕上臉色十分難看。
她是很想出去與各府夫人結識的,可如今反倒連累自己母親和大嫂在這屋裏守著她。
為此,昨日夜裏就讓碧蘭在屋裏熏了香,眼下那些藥味已然蓋了大半。
李氏看得出自己女兒的心思,轉頭吩咐紀氏道:“外頭熱鬧,你也去找相熟的夫人小姐好好玩樂,我陪著你妹妹就是。”
紀氏這才敢出去,隻是她娘家父親不過是六品,還是在太常寺守著一個閑職,今日這些夫人小姐哪個是與她相熟的。
思來想去,就沿著廊下去了東跨院找窈娘說話。
李氏看著孟麗娘這副瘦弱模樣,到底是忍不住哭了出聲,呼道:“你這孩子,怎得不早些告訴母親!若是我今日不來,你要等到何時才讓我知道!”
她不敢說什麽沈府蹉跎自家女兒的話,可這字字不提,心裏卻是埋怨了沈府好一通。
孟麗娘垂淚道:“母親放心,女兒身子日漸好轉,如今那柳月柔死了,女兒再也沒有威脅了,定能坐穩這少夫人的位置。”
李氏點了點頭,給她擦了淚,歎息道:“都怪你父親不爭氣,若是他能自己做個明堂出來,給朝廷看看功績,哪裏能讓娘們兒出頭為她謀劃。”
整日裏不爭氣,慣會寫信來催促自己女兒。
“可是父親又來信了?”孟麗娘見李氏臉色不好,就知道父親又為年底評述的事情發愁。
“我雖嫁進來,可與三叔也沒見兩麵,如今連郎君和婆母也不大來瞧我了。”孟麗娘低聲啜泣:“都怪女兒沒用。”
李氏聽不得自己女兒自怨自艾,咬著牙道:“不怪我兒,此事讓玉珞玉珊給女婿提。”
畢竟是通房,且是那樣的身份出來的,孟麗娘有些擔憂道:“她們怕是不成事......”
碧蘭在一旁給李氏添茶,見二人沉默才道:“奴婢有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孟麗娘看了她一眼。
“奴婢看著二小姐倒是有些得夫人的心,今日這賞梅宴不就是夫人讓她幫著操持,不如請二小姐與夫人好好說說,這夫人要是同意了,大老爺必然也會點頭。都說大老爺在吏部是有實職,怕是也能幫上咱們老爺的忙。”碧蘭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打量著兩人的臉色。
當初孟麗娘要嫁過來時,碧蘭還是李氏首肯帶過來的,隻是那時孟麗娘更喜歡用碧柳,如今看著碧蘭仔細替自己女兒謀劃,李氏欣慰道:“你跟著小姐一遭,見識也長了不少。”
母女兩人這就敲定了讓窈娘去提孟儉評述的事,待碧蘭請了窈娘到正屋裏時,聽著這番話,窈娘心裏陣陣冷笑,隻是到底不好撕破臉,頷首道:“女兒如今在沈府全靠著姐姐才能有一席之地,母親這是抬舉女兒了。”
“你這孩子,切莫妄自菲薄。”李氏拉著她的手與孟麗娘的手放到一起,溫聲道:“你們姐妹二人都是好的,隻是你姐姐如今不爭氣,又正趕上你父親的關鍵時候,隻能委屈你跑這一遭了。”
孟麗娘搭著窈娘的手,隻覺得十分別扭,可手腕被李氏拉著,她隻能硬著頭皮忍者,道:“都是我不爭氣,難為你了。”
話說到這份上,是非要將她推出去不可,窈娘自然是不願意做,可眼下隻能點頭認下此事,再從長計議。
李氏見窈娘答應,將手上的鐲子退到窈娘手上,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和你姨娘一樣,都是貼心的。”
聽著李氏還有臉提到自己的生母,窈娘低頭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清醒克製。
從孟麗娘屋裏出來,窈娘隻覺得手腕上的鐲子燙手,回自己屋裏就趕緊將鐲子取下放到妝奩最底層再不肯看一眼。
鴛兒見她臉色不好,就曉得是娘家夫人來又說了什麽讓人生厭的話,勸解道:“小娘莫要生氣,若是親家夫人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咱們去夫人那裏說理去。”
嫁出去的女兒就不再是孟府的人了,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夫家撐腰。
窈娘見她這般認真模樣,心中鬱結散了大半,笑道:“傻鴛兒,我不過是想自己的親娘了。”
也有些想念那個佛手香的懷抱,窈娘伸手緊緊握住自己的肩,忽然很想與那人共同沉溺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