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從發幹的喉嚨間擠出來的話,不再清冷隻餘暗啞,帶著微不可察的情欲。
窈娘未經人世,聽不出其中的意味深長,隻當是自己動靜太大惹得沈謙惱怒,忙乖乖將頭搭在沈謙的左肩不敢再動。
感受到身上的人安定下來,沈謙才緩過一口氣問道:“你身上可是塗了香粉?”
這是他又一次問他,窈娘記得先前沈謙說她的香粉太濃了些。
可……窈娘莫名道:“妾從不塗香粉,三老爺或許聞錯了?”
聞錯了嗎?沈謙並不覺得,不論是夢裏還是此刻,她身上都是同樣的梔子香,讓他聞之心神**漾。他也曾暗裏去花園中聞了梔子的香味,可並不會像窈娘身上的香讓他有異樣的感覺。
“或是我聞錯了。”沈謙道。
窈娘咬著嘴唇猶豫,半晌才大著膽子道:“三老爺可是愛香?妾聞到您身上的佛手香了。”
佛手?沈謙眉頭一挑,他哪裏有什麽佛手香。心裏生了一個荒誕念頭,也許他們之間命運自由安排。
他頷首答道:“或許是染上了些。”
佛手隻供奉在寺廟中,可……他不是信佛嗎?為何會沾染上這氣息。
心裏的疑惑被他身上的溫熱化開,過了許久窈娘怕自己的頭總是壓在他的左肩,會讓他不舒服,躊躇片刻又稍稍仰了身子將頭放到他的右肩去。
沈謙隻覺背上的柔軟又勾得他呼吸加重,好在已到八角亭外他慌忙將她當下得片刻喘息。
窈娘看著他臉上微紅,連呼吸也急了些,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妾太重了?”
“不重,正好。”
正好是什麽意思?窈娘暗自思量才明白,許是三老爺說得隱晦,自己還是太重了些。
沈謙見她笑得勉強,隻當是害羞的緣故,畢竟時下女子崇尚宋時之風,以婉約窈窕為美。
見天色似乎又暗了幾分,窈娘忙道:“三老爺,妾自己走吧。”
“上來。”
他的話說的越是簡潔,就越讓人心裏生出畏懼,窈娘自然也不例外,忙撲到他的背上,像是迫不及待般。
二人一路無話,但山林之中卻暗流湧動,若是旁人瞧見隻會當他們是一對恩愛璧人。
窈娘看著台階漸漸變少,山下的小院由遠至近,搭在沈謙身上的手不自覺緊握,想出言提醒沈謙卻又貪戀他身上的佛手香,她竟然有些不舍。
眼下緊握的雙手盡收在他的眼裏,這條羊腸古道他走了這些年從未覺得像今日這般竟這麽快就到了山下。
似乎聽到了一聲輕歎,而後手腕還能感受他喉結的顫動。
“就到這兒可好?”沈謙輕聲問道。
窈娘心裏劃過一絲失落,點了點頭道:“好,妾多謝三老爺。”
回去的路上沈謙走在她的前麵,兩人隔了三四丈的距離,直到進了院門有小廝迎上來道:“沈大人回來了,方才貴府老夫人還在問呢。”
沈謙倒是淡定從容,窈娘卻心裏一緊,自己和沈謙單獨出去登高,還耽擱了幾個時辰,這可如何是好。
她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看著沈謙沉穩的背影才生出一些坦**來,過了遊廊才聽得他低聲在拐角處說道:“別擔心,你我今日本就清白……不是嗎?”
窈娘想著自己落到他懷裏的胡亂蹭了一遭,有些不自然道:“是。”
“你覺得不清白?”沈謙語氣帶著尋究,好似不解問道。
是她自己的心不清白,窈娘抿著唇慌忙搖頭不敢再說話。
過了許久,進了桃林之中,天光已暗了大半,沈謙才頓足看著她,帶著一絲笑意低聲道:“看來你的確覺得不清白了。”
他的話讓窈娘不覺往後退了半步,不偏不倚靠在一株桃花樹前,一道身影想她走來,將她籠罩在淡淡佛手氣息之中,熱氣在她耳畔縈繞發癢,一股酥麻肆虐到她的全身上下,心噗通直跳,雙頰越來越熱,她再不敢動分毫。
沈謙的目光落到她紅透的耳垂上,深深吸了一口馥鬱的梔子香,沉聲道:“你為何會這般覺得?”
窈娘心間淡淡發酸,原來隻有自己會有這些情愫在心中。
“妾不覺得。”她趕緊否認道。
“嗯,那便走吧。”沈謙再說話時已神色冷肅,端方自持。
看著窈娘的臉色漸漸變冷,他才邁出步子走在前麵,不清白嗎?他也覺得……
沈老夫人見人回來,隻問了沈謙累不累,便讓他回房間歇息了。
他離去時候,眼神從窈娘臉上掠過,看似平淡無波。
沈老夫人卻留了窈娘在房裏,待到人皆離去後才狀似無意般問道:“你今日怎的和三老爺一起去登高了?”
“回老夫人,二夫人囑咐妾替她登高祈福,妾是在出院門時遇著的三老爺。”窈娘說的皆是真話,沈老夫人自然也聽得出來。
沈謙一直是持重的性子,規矩方圓刻在骨子裏,她不僅不擔心還覺得忒沒人情味了些。隻是窈娘雖說看著安分,但孟家老爺的做派卻不算好,她擔心萬一有什麽不矩的事情惹得家門不淨。
“原是如此,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要回府,可別耽擱了。”沈老夫人道。
窈娘忙稱是,待回到房中獨自坐在桌前,她才慢慢放下心來,而那句如實回答的話也讓她想起了沈謙問的話,他們之間自然是清白的。
隔房的三叔和侄兒的妾室,若是有什麽不清白,被禮教人言辱罵的是她,被趕出府的人也是她。
她什麽都明白,也知道要清醒克製,可是不知為何在聞到他身上的佛手香味後,心神就愈發的不寧起來,總想著貼到他的身上去。
被自己的想法驚嚇住,忙念了三遍靜心經壓住了心裏的邪念,若是被沈謙窺見自己這些陰暗無恥欲念,自己真是活不下去了。
直到泡在浴桶中被熱氣衝散情緒,她才覺得踏實了些。
沈謙住的房間與窈娘對麵坐落,中間隔了一個天井,他擔心她是否因被沈老夫人留下答話而心神不寧,到了二更天才恍惚入夢。
月夜朦朧,她踏月而來,纖纖玉指推開了他的房門。
他目光微動,好似期盼她的到來,已等候許久:“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