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淡淡掃過她輕抿的櫻唇,馥鬱的梔香讓他心緒恍惚,心裏的欲望壓製了理智。

“不如不罰你抄經了。”

本是清冷的聲音卻似蠱惑人心般,讓窈娘忍不住唇瓣輕啟,輕聲道:“那三老爺想如何罰妾?”

須臾之間,沈謙壓製內心蠢蠢欲動的妄念:“待水榭荷花開時練好廣陵散,如何?”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如蜻蜓點水輕柔細膩。

熟悉的佛手香氤氳在她的鼻尖,好似被他環抱在懷中,她瞥見地上影子也是交疊親呢,宛如一對恩愛璧人。

“好……”

見她點頭,沈謙淡笑道:“可還覺得我刻板嚴肅?”

窈娘被他看得心虛,喏喏道:“不覺得了。”

驚雷隆隆作響,佛堂清香嫋嫋,一人翻著佛經默讀,一人在旁暗自窺探,本該是寂寥之地,此時卻多了些素若靜好。

“平日裏就在佛堂抄經?”

“是。”她低聲道。

日子太單調了些,他腦海中勾勒她安靜度日的畫麵,若是自己成為她朝起夕止歲月裏的一抹消遣顏色,也甚好。

窈娘捏了捏指尖,小心翼翼問道:“三老爺平日很忙吧?”

他回答的輕巧:“嗯,戶部事務不能馬虎。”萬千瑣事皆是如此。

兩人皆是習慣沉默的性子,說了幾句話後俱是安靜,待到未時末,過雲雨暫歇,風過雨止。沈謙抬步站在玉佛前,拾青香三炷點燃,插在佛龕前的香爐中。

窈娘不解問道:“三老爺不是不信神佛嗎?”

“我近日覺得其中自有深意,或許世人都逃不過命運安排。”

他並非那些固執的士大夫,既然已窺見一二分異常之處,定要仔細探究其原因。

窈娘怔怔看著他平靜的麵容,繚繞的青煙中他跪在蒲團上,俯身再緩緩站起,逐一將門窗打開,彼時雁過無聲,雨過天晴。

“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說罷他看了窈娘一眼,而後走出了佛堂。

隨著他的離去,佛堂似乎又回到了寂寥,

時辰尚早,他並未回清思院,而是騎著快馬一路疾馳報恩寺,風掀起他的衣袂翻飛,心中的謎題隻待一個回答。

雲空閉目坐在禪房,聽得一陣腳步聲走進,起身道:“沈尚書終於來了。”

“大師看來早已知曉我會來。”沈謙道。

雲空道了聲佛號:“前世業障未消,大人遲早會來的。”

小沙彌送來了熱茶後,關上了房門離去,此時雖還未到梔子盛放的時節,但佛龕旁的花盆中,卻有兩朵花瓣潔白如雪,香案上供奉的佛手清遠幽深,其中氣味自合,讓他不覺一震。

“那盆花在寺中已有百年,通曉人性。知道大人要來,今晨就開了。”雲空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

“梔子又名禪客,古來寺廟之中皆種了不少,隻是大師這裏的卻嬌小若盆景,倒是看不出年歲。”沈謙眉目依舊,平靜將眼神收回。

“這盆花出自百年前一名佛子之手,世間隻此一物。”

禪房裏的氣息他覺得熟悉,好像曾經身在其中浸染,心裏雖有疑惑卻不知不覺漸漸安穩平靜。

“大人今夜在禪房歇一晚,或許就能知曉幾分你心中疑惑的淵源了。”雲空將梔子搬到榻前道。

聽聞此言,沈謙頷首道:“既如此就叨擾貴寺了。”

雲空閉目,雙手合十道:“大人言重了,此番桃花汛前,大人力排眾議修堤遷民,救生靈於水火是功德無量。如此善舉,貧僧必當為大人解心中困惑。”

“有勞大師了。”

夜裏山寺安靜,庭戶寂然,唯有幾聲蟬鳴蛙聲。沈謙平躺在木榻上,隻覺一陣涼風而過,他已然入夢,與曾經夢裏不同,他今夜並非夢中人,而隻是看客。

仍舊是他安置的這間禪房,一名佛子跪在蒲團上誦經,他眉宇冷肅,背脊挺拔,若是蓄發定然與沈謙一樣相貌。

佛子早已剃度,身上的月白袈裟在日暮流霞中發著光暈,待到暮色四合時,他才起身拾了一把剪子將簷下一株梔子修齊整,而後小心數了數枝椏上結出的花骨朵將它抱到房中的香案上,眼裏溫柔帶笑,似乎極為期待花開之時。

他小心嗬護著,必然是擔心夜裏有野貓來破壞嬌花。

待到寺廟晚課過後,佛子孤身回到房中,就見木榻上靠著年輕女子,嫵媚著人,緩鬢傾髻正是窈娘的模樣。

佛子隻看了她一眼並不搭理,而後坐在蒲團上打坐。

女子倒是見慣了她這副模樣,嬌笑著鑽道他的懷裏,低聲吟道:“你就不能陪我說會兒話?”

佛子一手緊握佛珠,指尖發白,念著經文的聲音不覺高了些。

她宛若一條濕滑柔軟的靈蛇,纏在他的身上,雙手覆在他緊握佛珠的手上,櫻唇在他耳邊輕歎:“看來若懷哥哥真的忘記月娘了。”

軟綿的聲音帶著遺憾與悲戚讓他眉宇有了片刻鬆動,仿佛與他靈魂共振般,自稱月娘的女子靠在他的懷中,將身上的衣衫褪盡,女子獨有的溫軟貼著他,他無奈伸出手將眼睛遮住道:“我記得施主,不過如今我已入空門,施主還是喚我覺善罷。”

月明星散,女子勾著摟著他的脖頸輕笑道:“什麽善不善,世人皆不善,天道也作惡將你我二人拆散,我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你,自然不要你再留在佛門之中。”

他們貼得近,身上的袈裟也仿若一層可有可無的白紙,一刹那間他跟著她的聲音想起了紅塵往昔,沒有佛門束縛,心也漸漸酥麻。

“我已悉數忘記,請施主放手。”他低聲喝道,又怕自己用力將她傷到,隻能咬著舌尖讓自己留有一方清醒克製。

月娘輕輕含著他擋在眼前的手指,濕潤柔軟讓覺善喉結上下滾動。

她聽得他吞咽的聲音,委屈道:“你明明也想我,為何……”

他雖耳廓發紅,捂在眼前的手依舊沒有鬆動,握著佛珠的手卻緩緩垂在身側,冷肅的麵容隻差一刻必定要崩潰:“前塵過往如雲煙,如今施主已嫁做人婦,莫要再做玷汙清白之事。”

“當初說好我隻是你一人的,若非你消失不見,我怎會被逼得嫁給旁人!”

話音剛落,隻見女子光潔著身子站在香案,而後剪子“啪”得一聲落到地上,屋裏充斥著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