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孟麗娘都輾轉難眠,雖已經讓人仔仔細細將拔步床擦了十多遍,又換了嶄新的床單被罩,夜裏躺在**就覺得下麵有這一灘血。
如此幾日過後,她隻覺得自己不僅沒了力氣,耳邊還時不時傳來陣陣嗡鳴。
窈娘晨起就接了碧柳的傳話,說是孟麗娘讓她替自己去西耳房探望青小娘。
身邊跟著碧柳,窈娘不敢怠慢。西耳房的布局與她這邊差不多,總之是中規中矩的,隻是因著她姓青的緣故,這屋子裏布置就多了些青色,床幔與繡屏都是翠竹幽蘭,屋裏還似有若無的飄著一縷香,像沉水香又像鵝梨香。
青小娘見她來,依舊是嬌笑道:“不曾想孟小娘倒來看我了。”
“是少夫人記掛你,差我替她來探望。”窈娘將手上的補品放到桌上道:“這些都是少夫人給你備的,血燕最是金貴,你讓丫鬟給你燉來吃也能快些好。”
青小娘看了一眼得意笑了笑,嘴上卻說道:“原是我的錯,大戶人家怎麽能允許嫡子未出來,就先有庶長子,這次是我對不住夫人,沒曾想夫人還對我這般好,真是折煞我了。”
窈娘聽她這般說隻當不知她先前的算計,反出聲安慰道:“青小娘好好休息,來日方長總會再有孩子的。”
“你說的對,不過也要等少夫人先懷上不是。”青小娘笑著用帕子捂了捂,或許是有些羸弱的姿色倒是看著生動,半點沒有做作扭捏的樣子。
碧柳跟在後麵冷眼看著,福了福身道:“青小娘莫要介懷,少夫人心裏愧疚時時念叨說小娘懷著的總歸是大少爺的子嗣,即便是生下來也是應當的。”
那日是什麽情形,旁人不清楚,身為當事人是心知肚明,青小娘聽她這般說忙惶恐道:“少夫人心善,但奴婢不能忘了規矩,還好是我自己無福摔在了地上,否則真是罪過了。”
窈娘見碧柳神色冷了冷,知道她的脾氣,忙扯過了話頭道:“青小娘好好休養,我就不耽擱你了。”
她帶頭走了碧柳也跟在身後離去,走到正房門口碧柳挪揄道:“小娘對青小娘真是親切呢,奴婢定會如實告知少夫人。”
碧柳這般窈娘也是習以為常,無所謂笑了笑道:“自然是該如實說的,畢竟我是替少夫人走一遭,要親近些安慰她才好,否則誤了少夫人的吩咐反倒是不妥了。”
伶牙利齒,碧柳心裏暗暗罵道,見窈娘蓮步款款離去,她冷哼一聲才回了正屋。
聽了碧柳的話,孟麗娘並未責怪窈娘,畢竟她知道此事定是要伏低做小才能了事的。
“雖說懷了子嗣,可到底是少夫人還沒進門時就懷上的孩子,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會忌諱三分,更何況是官宦之家,就算今時沒有掉來日生下來也不光彩。少夫人才是委屈呢,此事您哪裏有錯。”碧柳委屈道。
孟麗娘啐了她一口道:“你懂什麽!我孟家什麽光景你不知道?高攀了沈家自然要小心謹慎。何況沈家子嗣本就少,二房連孩子影都沒有,郎君這輩如今就隻有他一人,自然是不能講這些規矩的,你今後也莫要再說這些話給我惹禍。”
若是換做她得意之時,自然是聽得進去碧柳的話,可昨日回去李氏才耳提麵命了一番,她如今開了竅,哪裏聽得進去碧柳的話。
碧柳被她責罵一番,心裏不滿卻不敢表露,隻得跪在地上認錯道:“奴婢知錯了。”
靜思院依舊是徐嬤嬤管著,沈夫人一日沒有發話將院子的管事權交到孟麗娘手中便代表還未認可她。
如今她隻能放下什麽爭寵的念頭,一心一意的站穩腳跟才算是正事。說來也怪,讓窈娘去西耳房探望後,她午睡竟踏實了些。
暮色四合,沈謙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今日他在內閣議事時已推了秋闈的考官一職,如此回到府中便朝沈循的書房走去。
正在寫奏對的沈循見他來了忙起身作揖道:“三叔安,不知三叔來尋侄兒可是何事?”
沈謙並不答話隻四平八穩地坐在一旁,雲飛忙端了茶進來道:“三老爺請用茶。”
沈循心裏有些突突,自己這三叔雖比自己大五歲,可素來是個冷麵人,如今又位高權重每每見到他,竟比見自己父親還怕的緊。
“出去在五丈外守著。”沈謙沉聲道。
雲飛看了沈循一眼忙恭敬的退出去與青鬆站在了一起。
書房裏隻有叔侄二人,雖說夜裏天不熱可沈循的額頭還是出了層薄汗,沈謙用茶蓋拂了拂沫子道:“還有二十來日就秋闈了,你準備的如何?”
沈循忙答道:“回三叔,侄兒都已準備差不多了,如今正溫習博士教授的內容。”
一邊說著,手上還拿了兩本書呈給沈謙看。
沈謙略微掃了一眼便“嗯”了一聲,而後又是沉默許久才道:“既如此,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書房溫書對題,這屋子裏的胭脂水粉味也要淡一淡才好。”
沈循心裏一抖,暗恨方才子吟那個小妖精進來撩撥伺候,漲紅了臉道:“三叔說的是,侄兒謹記。”
沈謙瞥了他一眼,這才將手上的茶盞放到桌上正色道:“這次秋闈因著你,我也就不便做考官,為了避嫌現下也不好多指點你,你既胸有成竹我也就不擔心了。”
原是為了秋闈過來看他的,沈循心裏鬆口氣道:“多謝三叔掛心,侄兒一定不負三叔期望。”
窈娘聽聞昨日的蓮子羹沈循夜裏用了些,今日便做了百合銀耳羹送去,到了書房外就被雲飛攔住,正說這話就看著沈循小心翼翼將沈謙送了出來。
“郎君安,三老爺安。”窈娘溫順的低著頭福身道。
見到她來,沈循冷聲道:“你怎麽來了。”
方才沈謙才讓他在書房溫書,如今見窈娘來自然是怕被沈謙誤會似的就差將人轟出去了。
“郎君讀書辛苦,少夫人命妾給郎君送夜宵。”窈娘見他麵色不虞忙答道。
她喚著郎君,聲音雖說還是溫順可這兩個字本就帶著幾分繾綣的意味。
看著她低著眉身子還輕顫了顫,沈謙腦海裏想起昨夜的夢來,眉梢不自覺地抬起,看著簷下的燈籠道:“你雖用功,也要勞逸結合。”
說罷便帶著青鬆離去,窈娘垂著頭看著鴉青色的衣袂掃過自己的眼角這才鬆了一口氣。
見沈謙離去,沈循心裏已是煩極了窈娘,揮了揮手道:“回去!爺這裏不需要你再做夜宵。”
“是。”窈娘鬆了口氣,還好雲飛將鶯兒手裏的食盒接了過去,也不至於她原封不動的帶回靜思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