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昨夜睡得並不安穩,沈循雖未再回可她隻覺得身上肌膚如螞蟻爬過般讓人難安。待到三更才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是卯時。
鴛兒進來伺候就說了沈循被罰的事,聽得沈謙竟然罰他跪了一夜,窈娘驚訝道:"三老爺竟舍得。"
"誰說不是呢,不過三老爺一向對大少爺寄予厚望,或許這便是愛之神責之切罷。"鴛兒歎道。
這話說的窈娘莫名的羞愧,自己竟然覬覦如此疼愛沈循的三老爺,當真是失心瘋了。
"大少爺如今在家歇息?"窈娘低聲問道。
鴛兒方才聽了徐嬤嬤與幾個婆子說嘴,就原封不動的般了過來:"大少爺一早就忍痛上值去了,奴婢們都說爺勤勉早晚也會和三老爺一樣出色。"
門外傳來一道嬌呼:"哎喲,你這丫頭莫非是心裏藏了什麽秘密不曾。"
窈娘起身往外探,就見柳月柔走了進來道:"孟小娘這丫鬟心思可活絡著呢。"
鴛兒因著鶯兒的事心裏正恨著她,紅著臉惱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這話是徐嬤嬤她們說的!"
見柳月柔還要捏著話頭不放,窈娘岔開話題道:"不知柳小娘過來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眼下我每日忙著幫夫人備中秋事宜,倒是抽不開身替少夫人挑秋衣的料子,我想著孟小娘與少夫人親近,不如此事就托給小娘了?"柳月柔拉著窈娘的手道:"還請孟小娘明日幫我走一遭成衣鋪子。"
這些日子她受了沈循冷落,正想趁著明日朝堂休沐,陪著沈循增添些感情,否則等山東兩個女人回府,什麽時候才輪到她出頭。
窈娘見她似乎另有打算的模樣,遲疑道:"可我素來對穿著不甚知曉,這差事怕是幫不了你。"
柳月柔訝然道:"怎會這般低估自己,孟小娘是府裏最熟悉少夫人的,怎得不願給少夫人選布料?"
見她是一定要讓自己認下這差事,窈娘佯裝為難思慮片刻才點了頭:"隻是少夫人約莫還有四五日就回來了,我到時與她身邊的丫鬟一同去挑選,或是讓那成衣鋪子送些好料子到府裏來,這樣定更符合少夫人心意。"
"那怎麽來得及,少夫人定會覺得我事先沒個不準備,我怕被怪罪呢!"柳月柔道。
她這話的意思是非要窈娘明日出府不可,窈娘臉上仍是不大願意的模樣,待柳月柔又要說話前,又開口:"既然如此,那我明日走一遭也是應當的,隻是……"
“隻是什麽?”柳月柔忙問道。
窈娘斟酌再三才道:“三老爺昨夜罰大少爺跪了許久,聽說傷了膝蓋又聞不到藥酒味道,我原本今日是要請府醫配一些活血化淤藥膏的。”
柳月柔雙眸清亮輕輕“哦”了聲,莞爾笑道:“不如這事我幫你?”
“你放心,我絕不耽誤事,今日就替你做好這事,必定告訴郎君是你的心意。”
見窈娘點了頭,柳月柔這才露了真心實意的笑來,又在窈娘這裏套了幾句孟麗娘的喜好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鴛兒收拾桌上的茶盞憤懣道:"她讓小娘幫著做事不說,還要在大少爺那裏搶功,真是厚顏無恥!"
窈娘止了她的手,淡淡道:"丟了吧,換那套雨過天青色的來。"
下午時鄭氏又差了人來說請她去佛堂一趟,待到窈娘去了佛堂才見到鄭氏笑著給她招了手道:"這府裏也就你還能和我說說佛法了。"
窈娘上前一看她手裏拿著一本圓覺經,看封麵的落款是百年前的古書。笑道:"圓覺經少有流傳,百年前的書更是難得,二夫人這是在何處得的寶貝?"
她今日的氣色倒是極好,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多了絲紅暈,道:"是我娘家嫂子送來的。"
"鄭夫人有心了。"
"我讓你來也是想你幫我抄經的,這些日子我身子雖好了些,但不知怎得總是發倦的很。"鄭氏解釋道。
窈娘秀眉微蹙道:"二夫人可是整日裏沒有食欲,看什麽也提不起精神來?"
鄭氏詫異:"正是......難不成你母親當年也是如此?"
"是有段日子這般,不過那時我們都覺得氣色好了怕是身體也會漸漸恢複,如今想來是要請大夫仔細看看的,二夫人不如也請府醫瞧瞧。"窈娘關切道。
她沒有說後麵的話,那之後沒多久林氏的身子突然又倒下了,比先前更憔悴無力,再不久又像得了癆病般咳了幾日,而後就再沒有醒來過。
鄭氏這才留了心,道:"我知道了,多謝你關心。"
夜裏沈謙路過佛堂時見裏麵還點著燈,俊秀的眉目頓時湧上了一絲暖意。
佛堂門被推開時,窈娘看著一眼來人起身道:"三老爺安。"
沈謙平平淡淡地向她道:"昨夜可還好?"
昨夜那般情形她自然是不會好的,可她先前還說了會守規矩服侍沈循,如今又要說不好豈不是前後矛盾,窈娘垂眸道:"還好。"
沈謙想從她的神態窺探一絲他想見到的難過與憂愁,偏偏沒有。
他藏在衣袖中的手緊握,轉身將鼻息間的的馥鬱花香擋在身後,道:"那就好,昨夜我責罰大郎聽說從你那裏喚起的人,必然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他這話裏有話,偏偏本是玲瓏心腸的人卻因思慮太過聽不出來,頷首道:"妾那時還未歇下,不曾打擾。"
佛堂裏沈謙背對著她,兩人看不清對方神色,本是一片寂靜時沈謙看著門外的夜色深吸一口氣,轉身道:"你怎麽這麽晚還在佛堂。"
窈娘將明日替柳月柔挑衣料的事情講了,才道:"明日怕是來不及為二夫人抄經,今夜就多抄寫放在這兒。"
沈謙聽她說的要給孟麗娘買衣料的事,提醒道:"玄武大街上最大的成衣鋪子就是沈家的,不必去旁的地方費力。"
窈娘淡笑道:"妾四處看看也無妨的。"
他的目光透過昏黃的燭火落道她的指尖,冷聲道:"你的手指怎麽了?"
窈娘低頭看著裹上紗布的食指,隻道是不小心受了傷,可話音剛落她的手指就被沈謙的大手握住。
那般令她著迷的觸感就像一條蛇往她顫抖的心髒鑽去,待到他輕輕柔柔理開薄紗,道:"怎麽回事?"
這動作於理不合,沈謙也隻抬手她的手看了一眼已就手放下。
窈娘低聲道:"不敢瞞三老爺,妾愚笨夾到大少爺的蹀躞帶上了。"
沈謙臉上諱莫如深,緩緩說道:“蹀躞帶太過麻煩,我從來不用。”
聽得這話,她的心緒又翻起了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