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到鬆鶴院時,屋裏已坐了許多人。孟麗娘見她來遲臉上神色不虞:“怎得來這麽遲?”
話音剛落眾人也都看著門口,沈謙坐在一旁與沈誠說著話,眼神掠過窈娘問道:“大郎還未回來?”
“妾是從佛堂過來的,未曾見大少爺。”窈娘不敢動彈,木訥地低著頭回他的話。
王氏生怕沈謙又怪罪沈循,忙打著圓場道:“循兒想必也快來了。”又抬了下頜道:“你去曹姨娘那邊說話。”
曹姨娘在幾扇屏門後麵閑坐,不論是青子衿還是柳月柔都對不上她的胃口,見了窈娘走過來笑著拉她坐下:“你總算是過來了,這些日子和大少爺可相處得好?”
青子衿揶揄看了一眼窈娘,又低頭吃了口糕點,她這般動作倒是未讓窈娘再紅了臉。
“還好,多謝姨娘關心。”窈娘溫聲答道。
倒是稀奇了,往日相處好的丫鬟已經說了窈娘還未與沈循圓房的事,可如今見窈娘這般不害臊也不紅臉的模樣,倒是讓青子衿覺得好生意外。
青子衿放下手上的糕點,擦了擦指尖道:“許久不見,孟小娘倒是開朗了些。”
窈娘隻是淺笑不言,好在曹姨娘轉了話題道:“你們都是好的,一個是大少爺心尖上的人,一個是少夫人的親妹,不過可都沒有柳小娘得臉。”
透過屏門的雕花就能看到柳月柔如今正陪在王氏身旁,端茶倒水左右逢源倒是比一旁的孟麗娘還像是夫人做派。
“那自然是沒法比的,柳小娘是夫人的侄女,身份貴重呢。”青子衿嬌聲一笑,眼神並無豔羨之色,她這輩子的誌向就是做個小娘,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不像柳月柔有大誌向。
幾人說著話就見沈循進了門來,他是來的最遲有些不好意思道:“翰林院有事耽擱了,讓祖母久等。”
“不遲不遲,這飯也才剛擺上呢。”沈老夫人笑著起身將沈循的手握住:“循兒做正事要緊。”
窈娘偷偷看了一眼沈謙,他麵色冷峻坐在椅子上,什麽話也不說卻讓人無端生寒。
果然沈循在他麵前忐忑道:“三叔,今日曾寂並未要侄兒幫忙。”
聽得這名字,窈娘想起雨中的青色身影,思量許久也不知為何自己平日深居簡出卻能被他厭惡。
沈謙隻淡淡回了一個好字就不肯再多言,這倒是讓沈循心裏打著鼓,今日他見曾寂拒絕他的善意心裏隻是憋悶,覺得翰林院裏的人都瞧不上他,故而請了個小黃門去戶部將魏思源請了出來。
近日他聽說了沈謙與司禮監太監走得近,心中就泛起了心思。用寶鈔局的銀子與太監結黨和送女人有什麽區別。本來他心裏還有些拉不下臉來,想通透了這事好像也就能輕輕揭過了。
晚飯時,柳月柔站在王氏身後布菜,倒是讓孟麗娘心裏好一陣不舒服。晚上沒吃幾口就已頭暈目眩,她強撐到王氏停筷時小腹陣陣抽痛。
“可是不舒服?”王氏見她臉色發青,也跟著緊張起來。
聽到動靜窈娘抬眸望去就見沈謙與她目光交匯,而後他低頭喝口香茶漱口好似什麽都未曾注意。
窈娘緩緩起身走到孟麗娘身後,小心安撫:“少夫人若是不舒服,不妨先回去歇息?”
孟麗娘哪裏敢動彈,生怕腹中的孩子出意外,掐著窈娘的手臂直搖頭。
沈謙目光從窈娘身上掃過,淡淡道:“今日是誰跟著伺候大郎媳婦的?”
碧蘭聞言忙湊上前去端茶服侍,這才換得窈娘脫身道:“還請夫人允準,請府醫來瞧瞧。”
她也是委屈,明明來時主仆二人說好了要讓妾室伺候的,她這才躲在了幾個嬤嬤後麵。
王氏忙差了使喚丫頭跑去請人來。
畢竟是婦人之事,沈誠邀了沈謙去他的書房議事。待年過半百的周府醫背著藥箱趕來時,孟麗娘已臥在了碧紗櫥等候。
碧紗櫥內窈娘陪在孟麗娘身邊,王氏與沈老夫人坐在一旁沉著臉不言語,沈循與其餘人仍舊在外麵等候。
“少夫人怕是衝撞了什麽忌諱之物了。”周府醫收了脈案道:“不過胎兒倒是未受影響,隻是母體有些難受。”
“忌諱之物?”沈老夫人麵露疑惑,沈府私下幹淨太久了讓她有些不習慣。
王氏心頭猛然一跳,忙問道:“不知是哪種忌諱之物?”
孟麗娘心中戚戚,雖不言語但覆在腹上的手卻不敢再鬆開。腦海中將今日接觸的人都想了個遍,還是沒有頭緒。
“這老朽也說不上來,不如我先看看少夫人方才吃過的飯菜。”周府醫道。
“我攏共也沒吃幾口,都是麵前幾樣。”孟麗娘看著王氏道,她不傻自然是知道若青子衿想害她早就趁著在來玉京的路上動手了,而窈娘那般成不了事自然也不可能。
唯一有理由對她下手的人自然就是柳月柔了,王氏見她這般看著自己,心裏也往柳月柔上頭猜,可若真是這般直白害人豈不是太蠢了些。
可周府醫剛到了外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臉色凝重的進來道:“老朽找到了,不過怕不是飯菜有問題,方才來時太慌張未曾注意,外麵隱隱有一股三七和麝香的味道,雖用了木香掩住但還是能聞到些。”
王氏與沈老夫人對視一眼,才道:“你去大少爺那裏瞧瞧。”
孟麗娘輕輕扯了扯窈娘的衣袖,眼神裏皆是疑惑。
“大少爺前兩日罰跪了。”窈娘替她打著扇附耳呢喃道。
誰知那隻扯住衣袖的手往裏狠狠掐著窈娘的手腕,眼神裏也帶著凶狠與責備。窈娘眼眶漸漸濕潤,隻能咬著下唇,將眼裏逼在眼眶中打著轉。
到周府醫再次進來時拱手道:“的確是大少爺身上用的香膏。”
王嬤嬤點了頭道:“大少爺嫌紅花油味道太衝不肯用藥,柳小娘這才讓人去外麵買了活血化瘀的香膏來。”
“胡鬧,這要是傷者孩子可如何是好,讓循兒趕緊回去沐浴,今後莫要再用那香膏了。”沈老夫人責備道。
終究是一場烏龍,周府醫心中還存了話,隻是大少爺也不可能害自己的親生孩子,他隻想早日榮養不敢得罪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