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8章 個性廠長
王明堂一隻胳膊腋下夾著個黑色的小皮包,另一隻手舉起來摩挲著那顆電燈泡一般的光頭,頂著微微鼓起的肚子,一臉皮裏陽秋的笑容走進來,到了楊小年身邊的時候微微彎腰,伸出雙手和楊小年握手,楊小年都能夠聽到他身上穿著的皮夾克哢哢吃吃快要崩開的聲音,很明顯,這人有點太胖,胖的彎腰都顯得有點吃力。?.
“楊市長,您好,我來主要是找您,想請您幫助解決一下我們廠子的問題……”王明堂一坐下,直接就開門見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這些年潞河市很多廠子都碰到了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也有一些企業發展的很好,效益不僅僅沒有受到國家銀根收縮的影響,反而節節提高,比如潞河市卷煙廠和潞河酒廠,這兩個廠子就是這一類企業中的佼佼者,每年光是上繳的利稅就達三個多億,絕對算的上是潞河市的利稅大戶。
廠子的發展,自然離不開工廠決策人的頭腦和思路,看著王老頭放在自己案頭上的那份酒廠的發展規劃報告,楊小年心裏還真的有點驚訝於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的能量。
“你們廠子想擴大生產規模,還想兼並其他的幾家小酒廠成立酒業集團。”看到這裏,楊小年就抬起頭來,笑著看向王明堂:“現在你們的生產規模是2.5萬噸,再擴大一倍的話,那可就是五萬噸了……咱們省可是白酒生產大省,幾乎每一個市都有自己的白酒生產企業,你們計算過市場需求量嗎,規模擴大一倍,到時候賣不出去怎麽辦,還有這個……你們想兼並下麵縣市的三家酒廠,說主要的阻力來自政府是什麽意思。”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王明堂的那份報告,笑著從位置上走到沙發前坐下,與王明堂之間的距離隻隔著一張茶幾。
這個距離讓王明堂顯得有點惶恐。
不管他的生意做得再好,王明堂畢竟是國有企業的廠長,就像他現在的生產規模,不管是見到再厲害,再趁錢的私人大老板,他都有平視的本錢,在和那些人談判的時候都能應對豁如,但見到楊小年這樣的掌管著他“命脈”的“大官兒”,王明堂依然還是放不開。
其實這也不能怪王明堂在當官的麵前膽子小,關於酒廠擴大規模、升格為集團的報告,他打了都快一年了,但市裏麵的領導這個退那個那個推這個,一份報告在好幾個領導的手裏麵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沒有通過。
原因很簡單,這個家夥搞生產、經營是一把好手,就是為人處事上麵有點呆板,下麵的主管局領導他很少請客送禮,包括曹福元、薛世義在內的這些市府領導就更難抽他一顆煙了,要不是酒廠離開他之後效益馬上下滑,隻怕他這個廠長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被人給替換了。
促使曹福元沒有拍板讓酒廠升格的真正理由還不在這裏,而是不管哪個縣的酒廠,在下麵的縣裏都是縣一級領導的小金庫,你市酒廠要擴大,要升格,兼並了我們的酒廠,那今後我們花錢怎麽辦呢。
而這些縣級領導在市裏麵又有著直接的代言人,過年過節、平常孩子上學、老婆買個皮包包什麽的,這些錢不都是下麵那些幹部效勞的麽,你市酒廠兼並了縣酒廠,把縣裏幹部的小金庫斷流了,今後在辦這種事情的話,誰還給你爭著報銷。
所以,這個事情隻要是一拿出來討論,馬上就會被一片反對的聲音淹沒,他們所用的理由,幾乎就和剛才楊小年問的這個問題如出一轍:“現在酒廠的生意已經夠好的了,你們還瞎折騰啥,萬一規模擴大之後產量過剩,賣不出去虧了怎麽辦呢,你王明堂敢說規模擴大之後就一定沒問題嗎,到時候槍斃你又有什麽用處。”
現在,楊小年隻是隨意的翻了翻自己遞上來的報告,也和其他人似得那麽問問題,王明堂心裏一酸,眼淚都幾乎要掉下來了,這要是自己的私人企業,打死王明堂都不會這麽跑來跑去的找不自在,自己願意幹啥就幹啥,憑什麽要受這些人的白眼呢。
整個潞河市的領導班子這都啥人啊,難道真的就沒有一個懂得經濟運作規律嗎,生產經營這玩意說玄乎也玄乎,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這就跟撐船是一個道理,你的船小,船上拉的貨物也就少,你還隻能在小河溝子裏麵轉悠,你跑大海裏麵去試試,隻怕潞河酒廠這樣的小船兒,都抵禦不住大海裏麵的一個浪頭。
現在國家改開的程度越來越深化,早早晚晚這片小河溝也會變成**大海的,你不提前做好抵禦大風大浪的準備,你不趁著發展的大好時機做大做強,到時候被淹死的肯定就是你……
這個道理實在實在簡單不過,可為什麽坐在市委市政府裏麵的這個幹部就是想不明白那呢,張錦園那老家夥還給自己說新來的這個楊小年有眼光有魄力,狗屁,他還不是和那些人一樣的,目光短淺,根本就不懂的什麽是發展,什麽是經營,上級領導把潞河交到這樣的人手裏,實在是……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王廠長……”看到王明堂瞪著眼珠子,臉色一陣白一陣暗的,楊小年不由就有點奇怪,心說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怎麽臉色還帶變色的?
“楊市長,我們廠的事情……嗨,算了,反正我再怎麽說你也搞不懂,就算我沒來過……我走了……”原本王明堂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既然市裏不同意自己也沒有辦法,唉,改革改革,什麽時候政府要是把發展的自主權放下來別胡亂指手畫腳,那才叫好呢。
說完了之後王明堂站起身就走,倒是把楊小年給弄愣了,心說這人什麽毛病啊。
一直到王明堂走了五六分鍾了,楊小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下麵一個酒廠的廠長給涮了。
是不是幹酒廠的人一直都這麽迷迷瞪瞪跟喝醉了似得不靠譜啊,楊小年順手把他那份報告往桌子上一扔,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水,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去醫院看望曹福元的,怎麽這時候了楊茂禎那邊還沒動靜。
想到這裏,楊小年站起身叫道:“李陽,你打電話問問楊秘書長準備好了沒有,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有……”
“領導,楊秘書長那邊都準備好了,所需要的禮品也都放在了下麵車子裏了,隻不過我看您和那位王廠長在談事情,就通知他在等一等的……”外麵,李陽趕緊跑進來解釋了一句,楊小年就站起身說道:“那好,通知他下樓,咱們過去……”
在潞河市醫院高幹病房的病**,楊小年見到了曹福元,這位在潞河市工作了幾乎一輩子的老人,臉色紅潤,一點都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看到楊茂禎帶著一個年輕人進來,沒等楊茂禎介紹,曹福元就從**坐了起來,笑著說道:“楊市長,沒想到咱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這種地方吧,不過,我能夠現在還留在潞河,說起來還應該感謝你呢。”
他這個話說的是什麽意思楊小年自然明白,但那個時候自己幫了曹福元一把,卻並不代表現在兩個人就是盟友,今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怎麽樣,還要看兩個人的施政觀念、利益糾葛是不是一致,在這一點上麵,曹福元可能也心裏明白,要不然也不會一見麵就說出這種感謝的話來。
該感謝的感謝,但事情應該怎麽做還是要找規矩來。
對於他這個態度,楊小年卻是由衷的感到敬佩,最起碼曹福元這個人很有性格,也很直接,並不像那種嘴裏說著好好好,下麵就踹過來一個飛腳的人那麽陰,這樣的人認死理,但隻要他認準了你值得信任,卻有可以不顧一切的付出真誠。
相比起來,他卻要比鄭耀民好打交道。
“曹市長氣色還不錯嘛,以來就聽說您病了,昨天就想來看望您的,隻不過碰上了一點事情,我初來乍到,市府這一塊還需要您掌舵,希望您能夠盡早康複……”楊小年握著曹福元的手,很是誠懇地說道。
曹老頭兒也很直接,嗬嗬笑了兩聲說道:“我自己也覺得沒什麽大病,要不是老婆子管著,我可不願意躺在這裏,昨天被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又是抽血又是拍片子的那一通折騰,還不如坐在辦公室裏麵舒服呢,剛才他們吧老伴兒交出去了,也不知道又想什麽法子折騰我老頭子呢,嗬嗬……”
這老家夥是真的不明白還是給我裝糊塗啊,我說市府離不開你,不就是往我分管的工作上引話題麽,雖然現在你住院我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什麽都能管,也什麽都能問,可你一直不明確我的職責,這總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我拉著楊茂禎這位市政府大管家來是幹嘛的,市政府原來的那份分工表我可是見到過,咱也不想攬的太多,你隻要給楊茂禎說一句,讓我名正言順的接手原來常務副市長那一攤子事兒就行了,讓他回去弄份通知往下一發,不就什麽都齊了麽。
自從原來的常務副市長調走之後,你把本來應該是常務副市長的那一攤子事兒分給了三個人先管著,沒有你的話,我總不能自己找他們要回來吧,這老頭兒看著很精明,這是在故意給我裝糊塗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