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花開落,一曲殤別離,歎罷浮生歡樂幾何?亦夢亦真,愁絲亂紊,何必區分?

夜色黯淡,幽深山澗,一抹青衫影,看似流星一般從頂處的懸崖邊上滑落。呼呼山風,衣衫鼓動,發絲飛舞。

空中的一襲粉衣正往穀底落去,朦朧中,她緊閉雙眼,似乎視死如歸。

林夜辰焦頭爛額,加快輕功向下飛去,擔憂不定的雙目一直凝望著穀底的黑暗。

“佳兒,你難道已經……”林夜辰聲音有些顫抖,不敢再說下去。

她為了他,哪怕是跳向懸崖,被摔得粉身碎骨都毫無畏懼。隻要他的毒能解,就已經足夠。

他為了她,哪怕是毒發身亡,再也無法留在人世都沒有遲疑。他寧願跟隨她跳崖,一心想在生命中的那最後一刻拉住她的手,那樣就行了,就算刹那之後被摔得個魂飛魄散,都已無所謂。

身子急速的往下降落,穀底的風頑強的往上衝來,耳畔的呼呼之聲不絕於耳。一直沒發現朱語清的身影,林夜辰漸漸有些失望甚至絕望。

正當林夜辰準備必上雙眼,坦然的麵對死亡的那一刻,一撮粉影便映入了他的眼簾。林夜辰大喜,雖然此時身子劇烈的往下降落,正向穀底邁進,意味著死亡越來越近,但他此時的內心卻是歡愉快慰。

林夜辰提起氣力,往不遠處的朱語清飛去。

朱語清緊閉著雙眼,任由身體的衝力和穀底往上吹的山風相撞,狂風宛若尖刀一般割得她的玉臉生疼,一股氣勁迎麵撲來,倏地,她隻覺得腰間一緊,久違的溫暖之感立馬襲來。她詫異之時,便聽見一個有些急促又有些欣喜的聲音響起:“我終於在這最後一刻找到你了。”

朱語清聽著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猛地一驚,連忙睜開眼來,微弱的光線下,那張俊朗飄逸,英氣逼人的臉龐近在咫尺。

朱語清身子大震,話語有些發怒的說道:“你還下來做什麽?你還下來做什麽?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跳下懸崖,我好不容易舍你而去,我本以為我的死可以為你換來解藥,但是你為什麽還要跳下來?你跳下來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朱語清情緒有些激動,她雙手緊緊抵著林夜辰的胸口,用力的想將他推開。

林夜辰卻是死死將她抱住,他適才平和坦然的情緒也被朱語清弄得激動起來,“你死了我又豈能獨活?這些日子你一直陪我跋山涉水,我們共患難共同麵臨過生死,就算是別人我都不會隨便讓他丟掉性命!”林夜辰大聲說著,俊臉都被氣得有些紅漲,他繼續道:“更何況,你不是別人。”

朱語清的心忽然被什麽東西狠狠的觸碰了一下,有那麽一點疼又有那麽一點甜蜜。她不再試圖推開林夜辰,眼下就算她推開了他,又有何用呢,結果都一樣,最後他們終究會落到穀底。

林夜辰抬頭看著茫茫無盡的夜空,淡淡道:“爹,娘,妹妹的解藥我拿不到了,對不起。

上天在上,希望蒼天能眷顧一下雨昔,還希望她不要怨我。”林夜辰低下頭來,一手抱住朱語清,一手輕輕撥弄她額前飛亂的發絲,“我氣力完全耗盡了,等待我們的是那一刹那的疼痛,然後便是離開人世,佳兒,生命結束的這一刻,有你在旁我已再無遺憾。”語必,他必上雙眼,嘴角上揚,一臉陽光之色。

朱語清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似乎看見了當年慕澤門突然出現的那個楚陽少年,那時的他好似江湖浪子,慵懶的半臥樓閣頂上把玩手中的白玉笛。

為什麽此時此刻想哭又哭不出來?為什麽此時此刻的內心是那麽的痛又那麽的甜?

兩行清淚再一次劃過臉頰,朱語清突然死死的抱住這個男子,將頭埋進他的頸彎之中,恨不得將自己融進他的身體,到死的那一刻都無法分離。

二人的身體早已失去了知覺,往下快速的落去,他們雙眼緊閉,緊緊相擁。死神似乎在穀底等著他們,但他們再也沒有任何畏懼和退縮。

或許吧,不到最後一刻,人總是將生死看得至關重要,但到了生命盡頭,人都會變得坦然起來,一切的一切再也不重要了,眼下二人能死在一起,死後至少不作孤魂野鬼,隻要兩兩相伴,在陽世和陰間又有什麽區別?

二人的身影離穀底越來越近,山穀寧靜得可怕,偶爾還會傳來野獸的嘶鳴。

看來,要到最後一刻了。兩人卻是麵帶笑意的迎接死亡。

生命的結束,脆弱的身體觸碰到地麵的那一刻,是否會綻放出舉世驚人的生命之花?絢麗得讓人敬畏?

忽聽“撲捅”一聲,穀底水花四濺,二人的身影轉瞬消失。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大的轉折?

須臾,幾聲清脆的咳嗽聲傳來,在這個空曠的穀底顯得格外清響。

“佳兒,佳兒你還好嗎?我們落到穀底了。”林夜辰的聲音響了起來,伴隨著身子劃水的響動。

原來這萬丈深淵下,是一巨大的水塘,就算有人從高空掉落,隻要身入水中,斷然不會死去。朱語清和林夜辰命大,上天注定了他二人要掉落在這水塘中。

朱語清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伸出雙手捧著林夜辰的玉臉語無倫次的說道:“林夜辰,我們是不是到了陰朝地府?好冷!好冷啊!”

林夜辰緊握著朱語清的手有些高興的說道:“沒死,我們沒死!這裏是穀底,我們都還活著。”

朱語清睜大雙眼,四下環顧,隻見水波**漾,不遠處的岸上高草眾生,巨大的山壁拔地而起,直衝雲霄,遙遙看不盡頂部。朱語清內心一動,噙著的熱淚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林夜辰揚起嘴角,一邊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淚水一邊抱著她往岸上遊去。

斷魂毒帶來的疼痛已經讓林夜辰漸漸適應,眼下他尚有餘力抱著朱語清遊向岸邊,完全是由自己的意誌力支撐。

二人的身影漸漸向岸邊靠去,朱語清靜靜的摟著林夜辰的脖子,似乎他已經成為了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識水性,遇見水都有一些恐懼。正要遊到水邊,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林夜辰和朱語清心中大奇,抬眼看去,隻見前方的岸上不遠處正有幾十來苗人高舉火把走了過來。

“難道是七絕老人他們?”朱語清臉色有些發白,怯怯的問道。

林夜辰劍眉緊蹙,眺望著來人,他們還未走近,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遠遠的可以聽見他們交談的苗語。眼看那群苗人走向水塘,離朱語清和林夜辰隻有幾十來尺之遙,因為是深夜,所以對方並未發現他們的存在。

倏然,幾個苗人用苗語吆喝著,朱語清和林夜辰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但是可以看見那幾個苗人正跳入水中,正在捧著水洗刷著自己的胸脯,朱語清和林夜辰大震,若是那群苗人再走近就可以發現他們了。

“哪咕嚕嘛呢呲,哪哪喲!”一個苗族大漢忽然吼了一句,隨後他便脫下上衣,下水洗澡,正向朱語清和林夜辰的方向靠近。林夜辰張望之際,隱約可見那群苗人舉著幾麵旗幟,上麵雕刻著奇異的圖案,定睛一看,旗麵上繡的不是別物,竟然是繡的楓樹圖案,林夜辰詫異不已,但那人越走越近,當下也不再多想。

二人見狀,身子劇震,對方來頭看不真切,但多半怕是七絕老人的部下,若被他們發現如何是好?林夜辰和朱語清對望一眼,似乎心裏都有所打算,果不其然二人不約而同的將身子往水下一沉,水麵立即將二人淹沒。

半晌,苗人們還在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麽,時而會傳來幾聲大笑,朱語清和林夜辰在水底閉氣已久,尤其是朱語清,她不識得水中閉氣之法,眼下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快要窒息了,她呼出的氣息使得她周圍泛起幾粒水珠,一旁的林夜辰看見她痛苦的表情,一時也不再有什麽顧慮,當下迅速的將自己的唇緊緊封住了朱語清呼吸困難的唇。

雙層相觸,清冽的男子氣息立馬襲來,林夜辰將自己的氣息渡給了朱語清,她立馬覺得胸口的煩悶減少,除此之外,還有二人接吻的那種淡淡的甜蜜和激動。

時間過去了不久,那群苗人洗了澡之後,便麻利的穿好衣衫,又走回岸邊提起火把往離水塘越來越遠的地方走去了。

躲在水底裏的朱語清和林夜辰感到岸上再無聲響,林夜辰便從水中探出頭來,往前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岸上毫無一人,安靜的很是祥和。林夜辰一喜,連忙將朱語清抱著繼續往岸上遊去。

二人到得岸上,隻見有一旗幟遺落在岸邊,林夜辰撿起來看,隻見上麵寫著“九黎教”三字,“難道適才的人是九黎教的教徒?”林夜辰疑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