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注1)

月上西山,浮雲輕勻如絹,清輝之下,街道上行人依然來來往往,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林夜辰在這繁華裏行走著,他慢慢進了一家酒樓,酒樓裏皆是一群淡雅的人士在品酒,沒有絲毫雜亂的聲響。“這位客官,請上座!”這時,一個喜笑顏開的小二對林夜辰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夜辰順著小二指去的方向便看見窗邊的桌子旁坐著一個粉衣女子,他緩緩上前,在那女子麵前坐了下來。

“林大俠,多謝賞臉。”那女子笑道,說罷給林夜辰斟了一杯酒。

林夜辰托著酒杯笑道:“應該是朱姑娘看得起在下。”

麵前的朱語清嘴角上揚,看向窗外的夜色,林夜辰卻道:“四年了,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麵。”

朱語清突然轉頭看著林夜辰,正要張口說什麽,林夜辰又道:“真的,我以為你死了,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夜辰這般問著,朱語清想著幾年前被慕澤門誣陷的苦楚,內心一酸,月色下的她輕輕垂下眼簾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我想知道。”林夜辰看著朱語清道。

朱語清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四年前,我師父不知遭誰毒手離開了人世,但是我卻受人陷害,成為了慕澤門公認的殺人凶手。”

林夜辰這時喝了一口酒,歎道:“這我也聽說了的,隻是不知道具體內幕。”

朱語清笑道:“看來,不止慕澤門,連天下的人都以為是我殺了師父。”

林夜辰連忙反對道:“我從沒覺得你會殺你師父,一個連敵對門派的弟子都肯救的人,她怎麽會去殺自己的師父呢?”

朱語清聽林夜辰這麽一說,內心忽然一暖,一時笑道:“有你這個朋友,我朱語清隱姓埋名了四年也算值了。”她繼續道:“四年前,師父祭禮的前夜,我被關在大牢裏,師兄不忍我第二天受慕澤門的刑法便帶我逃離慕澤門。”

林夜辰拿著酒杯的手懸在空中,他極為認真的聽著朱語清的敘述。

“可是,當時年少無知的我們又怎麽能逃得出偌大的慕澤門呢?慕澤門的人一直追著我們不放,向我們射箭,結果我師兄就死了,他是因為我死的啊!”朱語清說到她師兄的死,忽然情緒激動起來。

林夜辰神色凝重,靜靜的聽著朱語清的回憶。

“看著慕澤門的人已經向我逼來,我以為我也要死了,當時抱著師兄冰冷的身體,我已經絕望。可是後來......”朱語清輕輕擦拭了眼角的淚水道:“後來我沒死,我被後山的大叔救了。”

“大叔?”林夜辰眉頭微蹙,疑惑道。

朱語清輕輕點頭道:“也就是今早你看見的那個大叔。”

林夜辰點頭表示會意,歎道:“你有沒有想過是誰陷害你成為凶手的?”

朱語清這時卻幹笑幾聲,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繼而道:“就算知道是誰,我無憑無據如何說得清?我現下連慕澤門都進不去,別說去找什麽真正的凶手了,我怕我沒進門就要被慕澤門的人追殺了。”

林夜辰歎道:“都說好人命不長,禍害活千年!我卻不信,我偏要揪出那禍害不可!”

林夜辰幾年來一直希望朱語清還活著,他想還她那份救命之恩,如今恩人沒死,這一次他非要為她洗刷冤屈不可。

朱語清身子一怔,道:“你也不用如此,我朱語清四年都撐過來了,什麽冤屈什麽名聲我都不在乎了。”林夜辰正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的樣子,朱語清繼續道:“今晚我請你來不是為了敘舊的。”

林夜辰奇道:“那是為何?”

朱語清突然不知如何開口,她幾番猶豫後慢慢說道:“你的雨昔姑娘......”

林夜辰這時突然緊張起來道:“怎麽了,是不是和她的病有關?”

朱語清見他一臉緊張,淡淡道:“她,她是你的......什麽人?”朱語清把這一句話說出後立馬便後悔了,她覺得不該這麽問,但是她卻是如此迫切的想知道葉雨昔與林夜辰的關係。

林夜辰一時笑道:“不久後我便和她成親了,還請那天你能賞臉來喝杯喜酒。”說罷一口酒下肚,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意。

“成親?看來最近要成親的不少呢。”朱語清淡淡道。

林夜辰似乎沒有聽出朱語清的話中意思,自顧自的喝酒,不多時他又繼續道:“對了,朱姑娘,你方才說雨昔她怎麽了?”

朱語清這時正色道:“你娘子是什麽來頭你可清楚?”朱語清之所以會這麽問,是因為白日她給葉雨昔診脈時,突然感覺她和那日的麵具女子極像。一來是葉雨昔麵對朱語清的診脈推推拖拖,二來是葉雨昔身上的傷與朱語清傷那麵具女子的毫無差異。

林夜辰道:“她是揚州人士。”

朱語清冷冷道:“揚州人士?我怎麽聽不出她哪句話有揚州口音。”她突然笑道:“要說揚州人,我才算是揚州土生土長的吧。”話一說完,她又喝了一杯酒。

林夜辰忽然眉頭微蹙道:“朱姑娘,你莫非是懷疑她的身份?”

“正是!”朱語清也不作隱瞞。

林夜辰突然站起來抱拳道:“朱姑娘,我知道你懷疑什麽,你是懷疑雨昔就是麵具女子對吧?但是你懷疑錯人了。”

朱語清不作回答,毫無表情的看著杯中的酒水,而後笑道:“你不也是在懷疑麽,否則你怎麽知道我懷疑她是麵具女子?”

林夜辰繼續道:“那日我看見麵具女子要取雨昔性命,你說,雨昔又怎會是麵具女子呢?她自小體弱多病,而那麵具女子卻是身手不凡,詭計多端,雨昔和她怎會是一個人?”

朱語清轉著手中的酒杯,輕輕起身背對著林夜辰看著月色道:“恕我直言了,我一向說什麽沒隱瞞,還請林大俠原諒則個。”

林夜辰笑道:“朱姑娘,我知道你替在下著想,我豈有責怪你之說?”他又道:“雨昔是個好姑娘,麵具女子心腸狠毒,她們絕對不是一個人。朱姑娘,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她還在屋中等我。”

林夜辰轉身離去,朱語清立在原地,看著林夜辰漸漸模糊的背影搖頭歎道:“真是傻瓜,一見到美女就什麽理智都沒有了,哎,她要真是麵具女子,我看你到時候怎麽辦。“

注1:選自唐,張若虛《春江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