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語清見林夜辰放她走,一時大喜,正欲離去,但忽然又停了下來,背對著林夜辰。月色之下,兩人的身影靜靜映照在地上,很是祥和。朱語清幾度徘徊,她得知葉雨昔一行人的計劃後,不知該不該和林夜辰說起。

“咦,你怎麽還不走?”身後的林夜辰卻也不緊不慢的說道。

朱語清道:“你這人也好生奇怪,我是賊你不抓,反而要放我走,見我走得慢還要趕我走,真是好笑。”她突然笑出聲來,林夜辰卻奇道:“你這聲音,我怎麽在哪聽見過。”

朱語清一驚道:“您老人家定是半夜耳朵不好使,聽錯了,我可不認識你這種大俠。”話語間,朱語清依然在猶豫該不該告訴林夜辰真相,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林夜辰被鸞翹宮的人欺騙,但是她方才已然答應洛舞不要把這個計劃告訴任何人。

“你是等著我來看看你真麵目嗎?”林夜辰忽然閃到朱語清身前,朱語清連忙後退道:“別!別過來,我這人長得醜,你還是別看了,我走了!”說罷,立馬翻出牆去,消失在林夜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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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天亮也隻有一兩個時辰了,朱語清獨自行在街上,月色依然為她映照,街邊的房屋都在沉睡的夢裏,朱語清路過了攬薇院時不禁停下來。她抬頭看著那熟悉的三個大字,心中突然又憶起往事,五年多了,這時光也正是在人們眨眼之間匆匆而過,不給人一絲提醒,也不留下一絲痕跡。

是什麽時候,她學會了舞?而且一舞便是驚豔世人。

是誰,又為了她的舞而從此對她念念不忘?而且多年來一直記掛在心間。

是誰,為了保她一命而使出千方百計?而且就算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是誰,手握玉笛,對喜歡的人沒有一絲懷疑?而且盡管她利用了他,他卻不知道這個事實。

朱語清靜靜的站在攬薇院門口,往昔浮沉,一一閃現腦海,眼淚早已打濕臉頰,她慢慢轉身往自己醫館走去。月色將她的影子慢慢拉長,空曠無人的街上,卻是如此的淒清。

二十四橋明月夜(注1),誰家玉笛暗飛聲。(注2)

回到語清醫館,朱語清疲憊的鑽進屋去,卻被薑罹叫道:“侄女,你可回來了,害我擔心得睡不著覺。”

朱語清麵色疲倦,慵懶的聲音說道:“大叔,我毫發無傷的回來了。”

薑罹卻將她拉到木榻邊,讓她坐下後連忙給她倒了一杯茶,朱語清卻不好氣道:“大叔,你還給我喝隔夜茶?”

薑罹兩眼一圓道:“我辛辛苦苦伺候你,還嫌棄了,哼!”

朱語清見他這模樣,突然笑出聲來,薑罹也在一旁坐下,道:“你查出什麽沒?”朱語清連連點頭,薑罹道:“查出什麽了?”

“沒有!”朱語清道。

“那你點什麽頭?掉我胃口!”薑罹不好氣說道。

朱語清突然麵色凝重道:“大叔,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說吧,你大叔知道的事情多著呢,盡管問。”

朱語清道:“大叔,這天下間真的有什麽寶藏嗎?”

這時,薑罹正要喝茶,他一聽朱語清這麽問,端著茶杯的手立馬懸在空中,他慢慢轉頭道:“侄女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朱語清道:“我也隻是問下嘛,難不成你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了,哼,大叔我跟你說,這天下間還真有寶藏!”薑罹一時激動,便一口氣說了出來。

朱語清一喜,道:“那這寶藏沒人去尋嗎,還有,怎麽個尋法?”

薑罹笑道:“這寶藏豈是人人能尋之理,不然還怎麽叫寶藏嘛!”薑罹又嘿嘿笑道:“侄女,要開啟寶藏是要四件寶貝的!”

朱語清一驚,薑罹所說的和洛舞所說的完全相同,她又道:“哪四件寶貝?”

薑罹見朱語清這麽認真的想知道答案,不禁奇道:“傻丫頭,你打聽這些幹什麽?別告訴我你要去找寶藏啊!”

朱語清別過頭去,故意憤憤道:“你還是不是我大叔嘛,都不跟我說!”

薑罹一時不知該不該說,當下抓耳撓腮,急道:“哎呀,不是不跟你說,隻是和你說了我也不知道對你是好是壞。”

朱語清一驚,但依然鎮靜道:“哼,不說算了,我自己去找比你知道得多的人問問。”說罷便起身,故意要離去。

薑罹卻拉著她道:“好!好!好!我跟你說。”朱語清一喜,便坐下來聽著薑罹說道:“這四件寶貝嘛,嗯......”薑罹沒說出口便又提起茶壺咕嚕咕嚕的喝著,朱語清無奈道:“大叔,你怎麽老是話說到一半啊!”

薑罹嘿嘿笑道:“因為我還在考慮要不要跟你說。”

“大叔,和我說嘛!”朱語清拉著薑罹像個孩子似的道。

“好啦!好啦!我說!”薑罹對朱語清卻也是寵愛,當下拗她不過,隻好說道:“這四件寶貝嘛......”話又說到此處,朱語清像是急出了汗,薑罹卻像故意似的又不開口。半晌後道:“誒?對了,你去查到那個麵具女子沒?”

朱語清哪知道薑罹又突然這麽轉開話題,她想到方才洛舞告知她的鸞翹宮計劃,臉色一時不好看道:“大叔,你還真岔開話題啦!”不過她忽然想到林夜辰,心想他被葉雨昔利用,便有幾絲同情道:“不過嘛,林夜辰要成親了。”

薑罹發現自己成功轉開話題,笑道:“是啊,人家要成親了,你呢?”接著又搖頭歎道:“有個小夥子對你也不錯,你卻不歡喜他,哎,這真是......真是強求不來啊!”

朱語清道:“大叔......什麽哪個小夥子對我也不錯啊?”

薑罹笑道:“你還裝傻,上次那個姓沐的小子你難道忘了?”當下又繼續搖頭歎道:“哎,他對你好,你卻記不得他了,這也真是......真是強求不來啊!”

“大叔,你怎麽像念經似的。”朱語清又突然笑道:“或許吧,人難道都是這樣的,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她怔怔的看著窗外道:“沐公子對我的情義我也知道,但是,大叔,我從進入慕澤門到現在,我對他的情義隻有一份感激和敬畏之情。”

薑罹見她這般說來,奇道:“侄女,你就沒喜歡過哪個小子嗎?”

朱語清道:“大叔,看你這眼神,也太好奇了吧。怎麽突然問起我這個事情來啦?其實,周師兄以前對我很好,但我一直當他作親生哥哥一般,目前真正讓我喜歡的還沒出現,估計還在娘胎裏哩!”

這夜,叔侄倆慢慢的聊著,都忘了睡覺,卻也是好不歡樂。

注1:選自唐代詩人,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

注2:選自唐代詩人,李白《春夜洛城聞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