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了一會兒才強打精神笑著說:“不要對人家小女孩要求這麽高啦。我原來不也是這麽冒冒失失的。”
蘇青認識沈重那年,才剛到二十歲,比蔻蔻現在還要小一點。
沈重眼神不知道飄到哪裏,過了一會兒才放下手裏的平板問:“青青,如果你當年認識我的時候知道我現在會變成這樣,還會不會選我?”
蘇青當年認識沈重的時候是有男朋友的,隻是蘇青本來跟那個人也有很多問題,快要過不下去了,後來兩個人沒多久就分手了,蘇青恢複單身以後才開始正式跟沈重談戀愛。隻不過沈重一直很得意地默認蘇青是認識了他以後動了芳心,才會決絕地把那個男朋友甩掉的。
蘇青手下停了停,認真地思考了許久都沒有答案,隻是往手上又倒了些藥油,先努力搓熱了才往他腿上按。
沈重被她的沉默打擊到了,不出聲地又拿起平板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書房桌上有一個藍色的文件夾,你幫我拿一下。”
蘇青“哦”了一聲,把他的腿放回被子下去了。
書房桌上沒有什麽藍色的文件夾。
沈重不過是要讓她走開一下,緩解剛才那個問題帶來的沉默尷尬。
他知道是自己蠢了,那種問題怎麽會有合適的答案。說“會”明顯是不走心,說“不會”又太讓人傷心。
他以前不是這麽患得患失的人,哪會用這種為難的問題來冷場。
蘇青找了好久沒找到那個文件夾,心裏已經有點數了,回來時再看沈重已經假裝睡著了,就更懂了。
她默默湊過去吻了下他的額頭,悄然走到陽台上惆悵地看風景。
蔻蔻給她發了一條鏈接來,原來她“懷孕”的謠言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傳出了劇組。
蘇青想了一下還是給楊小姐發了條消息,拜托她把這謠言盡快掐滅,不用澄清什麽,刪帖少讓點人看到就好。
被沈重知道了,可能他又要胡思亂想。
但沈重還是知道了。
本來手下就管著經紀公司,人人都知道蘇青是他太太,關於她的流言怎麽可能瞞得住他。
沈重隻要願意就很會裝樣子,一直都假裝無事發生,微微帶笑,蘇青也暫時被他騙過去了。
睡覺前蘇青循例替他套上一條紙尿褲,笑笑說:“其實好像不用穿這個嘛,你表現都很好啊。”
說著就替他拉好被子,又變出一條枕頭來:“晚上試試把它墊在膝蓋底下好不好?可能會舒服一點。”
沈重默默點頭。
蘇青細致地替他都弄好,自己才去梳妝台前擦護膚品,從另外一邊上了床,吻了下他額頭說“晚安”。
沈重乖乖閉眼,卻一直無法入睡。
他等蘇青睡著以後才摸到自己的手機點開來看了一會兒,就看到一條娛樂新聞。
是一個叫譚鷗的搖滾歌手接受采訪,說他心裏一直有一個放不下的“白月光”,隔空喊話問“白月光”還願不願意回頭接受他。
這個譚鷗,就是蘇青前一個男朋友,當年說起來還是沈重底下簽的,隻不過紅了以後就解約了,沈重也懶得跟他計較,近幾年譚鷗越來越火,成了搖滾界的巨星。
自然有無數網友主動去八卦譚鷗的白月光是誰,也自然有人扒出來是蘇青,接著也自然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議論,說蘇青當年為了名利甩掉譚鷗傍上沈重,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如今譚鷗紅得發紫,沈重卻……
沈重有點氣,很想一條條地去回應說,蘇青根本不是看中名利才選了他的。
但不管蘇青當年看中他什麽,現在他都沒有了。
沈重頹然地垂下手臂,手機就從無力的指間滑脫,咕咚一聲砸在地上。
蘇青立刻就醒了,馬上爬起來問他怎麽了。
手機的屏幕還亮著,蘇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就起來幫他撿手機,邊撿邊說:“不開燈看手機傷眼啦……”
話音沒落她就看見了屏幕上顯示的娛樂新聞和八卦,自然站在那兒隨手翻了幾頁,多看了兩眼。
沈重不出聲地扭過頭去,閉眼不看她。
蘇青也沒說話,隻是看了一會兒,把他的手機放回床邊的矮櫃上。
她躺回去了很久,沈重才輕聲說:“青青,你隨時都可以走的。”
蘇青本來看到網上那些說她的難聽話就憋著氣,忽然坐起來問:“沈重你什麽意思?”
沒等沈重回答,她就又問:“別人說也就算了,你也覺得我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當年跟你在一起是圖名利,現在你出了狀況,我就應該跟譚鷗私奔?”
沈重沉默了一下,聲音放得更輕了一些:“就當你當年選的不是我好了。”
蘇青氣得咬住嘴唇,沈重還火上澆油地說:“你下午本來就想說不應該選我的,不是嗎?”
蘇青就知道他這件事過不去,咬著牙問:“沈先生,你真的希望我走嗎?”
沈重不帶半點感情色彩地說:“我重新請一個護工就是了。”
蘇青氣得眼都花了,站起來就往外走。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沈重就後悔了,遠遠地喊了一聲“青青”。
但是蘇青沒聽見,她已經奪門而出。
夜已經深了,蘇青也沒地方去,更不可能真的拋下沈重走掉,於是就去花園裏的池邊看魚。
水裏的魚不知疲倦地遊來遊去,活潑靈動得要命。
蘇青坐在水池邊默默發呆,忽然意識到沈重沒法像以前那樣,鬧完別扭就主動來找她,把她像拎小雞一樣拎回去扔回**。
他現在自己一個人連床都下不來。
蘇青連手機都沒帶,沈重想找都找不到她,回頭搞到最後她隻能自己灰溜溜地主動回去。
蘇青抬頭看看黑著的臥室窗戶,又低回頭去看水裏的魚,委屈地呆坐了一會兒。
身後花園的小路盡頭忽然有人叫她:“青青。”
蘇青轉回頭去,發現沈重居然坐在那裏。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發現他身上衣服穿得亂糟糟的,腰上那根束縛帶明顯沒有綁緊,他整個人都有點兒從輪椅中滑了下來,坐的比平時矮一點,有點狼狽的樣子。
她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轉回頭對著魚池喊:“你新請的護工不怎麽專業嘛,沈先生。”
沈重著急地對她喊:“對不起青青,是我亂講話。你不要生氣了。”
然後黑暗裏另一個聲音也弱弱地喊:“太太,先生急著來找你,我的確是很不專業。”
那是老胡的聲音,他又弱弱地問沈重:“先生,我哪裏做得不對?需要怎麽弄?”
沈重沒有回答老胡,隻是又對蘇青喊:“青青,你到這裏來,我再跟你道歉好不好?這個鵝卵石路我過不去。”
蘇青站起來轉身遠遠地看著沈重問:“誰是青青?你的護工嗎?還是你的秘書蘇小姐?”
老胡尷尬地別過臉去,假裝欣賞門邊的一棵樹。
沈重猶豫了一下,聲音小小地對蘇青的方向說:“青青是我的太太蘇青。”
蘇青沒有動,堅持站在原地說:“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沈重抬頭看了看老胡,又無可奈何地轉回頭來對著蘇青,閉了下眼高聲喊道:“青青!對不起!我不想讓你走!你不可以走!也不可以選別人!以前不可以,現在更不可以!”
“為什麽不想讓我走?”
“因……”沈重咬咬牙,“因為我是沈先生,你是沈太太!因為我……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