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張口結舌,還好這時候老秦飛奔而至,解救了她。
“二少找到了!”老秦激動地在門口宣布。
蘇青馬上坐起來,沈重也臉色一亮問:“他在哪裏?”
老秦進來不敢直說,先繞圈子:“我們找了一家頂尖電腦公司,請他們說是看上二少的博士論文,想請他工作,給他的學校郵箱發的郵件,二少才終於回複了,說他在……”
老秦瞄瞄沈重,聲音小下去:“在南極。”
沈重的臉一下又暗了:“他跑到南極幹什麽?”
老秦低頭:“……看帝企鵝孵蛋。”
沈重沒有表情,沒有說話。
蘇青走過去悄悄握住他手,他僵了半天都沒有動,隻有指尖在她手心微微顫抖了兩下。
“假裝那個電腦公司給他訂機票麵試,讓他盡快回來。”沈重最後說。
老秦點頭,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蘇青看沈重跟老秦聊了起來,就自己悄悄退了出來,臨走時給了沈重一個walkie talkie對講機說:“有事叫我,我要去樓下做點事情。”
沈重也沒問她做什麽,默默點頭放她去了。
蘇青在影音室忙了一番自己要做的事,不時偷偷透過上次裝的監控偷瞄沈重兩眼。
老秦談完走了,沈重就拿起桌上的對講機,猶豫了一下又放下。
過了一會兒又拿起來,又猶豫了一下,又放下。
沈重大概還不知道蘇青一直在偷窺他,坐了一會兒又把對講機拿起來,蘇青同時按通自己手上那個問:“沈先生,你要喝水嗎?”
畫麵裏的沈重被忽然響起的機器嚇得手一抖,聲音還裝得很鎮定:“我有水。”
“那要吃水果嗎?”
“不用。”
“洗手間呢?”
“還沒到時間。”
蘇青撇撇嘴:“那要親親嗎?”
沈重忍無可忍:“你上來。”
蘇青一路小跑上去,乖乖坐到沈重腿上獻吻。
她怕他因為譚鷗或是沈默的事情不高興,一整天都很小心,但沈重完全都沒再提過這兩件事,隻在上床以後默默看了一會兒新聞,對著電視機裏的女主播說:“南極那麽冷,沈默不會凍掉手腳吧?”
蘇青走到床邊坐下說:“糟糕了,沈先生要徹夜失眠擔心弟弟了。”
沈重扭過頭去不看她。
蘇青又想笑又想歎氣,勾勾他手說:“沈默也二十多了,應該會照顧自己,再說他這幾年一放假就到處跑,全世界都去過了,去個南極也不足為奇嘛。”
沈重聲音低落:“沈家的倒黴事落到我一個人頭上就好了。”
蘇青馬上心疼起來,抱緊他不說話。
電視新聞播完了,開始熱熱鬧鬧地放廣告歌,沈重歎了口氣揉了下眼,蘇青則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變出了一個小方袋,邊撕包裝邊一本正經地說:“這是發熱眼罩,你今天看了很久電腦,敷一下會舒服一點。”
沈重明明有心事,還在努力跟她開玩笑:“眼睛都不讓我用啊?”
蘇青把薄薄的發熱眼罩展開捂在他眼睛上,認真說:“很快的,等廣告時間過去應該就好了。”
沈重乖乖地閉上眼。
果然熱熱的很舒服。
耳畔還唱著喧鬧的廣告歌,他覺得有點煩,剛想叫蘇青把音量開小一點,電視的聲音就忽然消失了,隻有光線還在一閃一閃的。
接著他耳朵裏就被塞進了一對耳機。
耳機的降噪效果很好,一瞬間就將他拉進一個安靜的世界。
接著耳畔就傳來輕微的畢畢剝剝聲,那是木柴燃燒時的聲音。
他眼睛被蒙著,什麽也看不見,有點兒緊張,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蘇青握住了他的手,沒有說話,耳機裏卻傳來她溫柔清淺的聲音:“一位純樸的青年在盛夏時節從家鄉漢堡出發……”
沈重一下就笑了。
她念的是德國作家托馬斯•曼的小說《魔山》的開頭,當年他們一起去德國玩,沈重說既然在德國了就應該看德國小說家的作品,於是拿出了一直讀不下去的這本《魔山》。
結果還是讀不下去,沈重就耍賴,要蘇青給他念。
不記得是因為當時山間小屋點著真火的壁爐太溫暖,還是因為她的聲音太溫柔似水,他甚至連書的前兩段都沒有堅持過去,就沉沉地睡著了。後來這件事就成了笑柄,她經常拿出來逗他。
這次也是一樣,聽到耳機裏她念的《魔山》,他的臉上就不自覺地帶上了笑容。
仿佛穿越回了當時那座阿爾卑斯山間的小屋,周圍靜得可怕,隻有爐火燃燒的白噪音,和她如新雪落地般輕柔溫存的嗓音。
同時有一雙微熱的手撫上了他的脖子,又沿著他知覺尚存的肩膀手臂緩慢地摩挲。
沈重覺得自己陷入了無邊舒適的溫柔鄉,一天的疲憊隨著她的撫摸漸漸泛了上來,他放鬆下來,剛開始覺得有些迷糊,就聽見蘇青問:“阿重,你是不是沒有怪過我?”
沈重沒太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思考了一下才硬撐著睡意回答道:“青青,你沒有做錯什麽。”
蘇青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臉上,帶著他輕撫自己的臉頰,緩慢地說:“對不起,沈先生,我愛你。”
沈重想說“我也愛你”,也想問她為什麽忽然哽咽,可嘴唇動了動還沒發聲,就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沈重想簽譚鷗這件事不像是玩笑,蘇青一連幾天在書房裏坐著陪他的時候,都聽見他跟老秦說起這件事,分析譚鷗的市場價值,跟公司現有藝人的互補性等等。
這種時候蘇青總歸不說話,假裝不認識譚鷗是誰。
有天她在老秦出門的時候偷偷叫住他問:“沈先生有沒有讓你們找何方?”
老秦麵露難色,半天才問:“沈太,沈總跟何醫生到底出了什麽事?”
蘇青也麵露難色。
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老秦說:“沈太,我隻能說何方可能真是得罪到沈總了,但沈總為人你是知道的,都是謀定而後動,所以我暫時還不知道沈總要對何方做什麽。”
蘇青隻好作罷,繞彎子提醒老秦說:“如果他真的要做什麽……情緒激動的事情的話……麻煩你還是提前跟我說一下好嗎?”
老秦若有所思地看看蘇青,點頭答應了。
蘇青回到書房,坐在沈重的書桌上,把腳踩在他椅邊上說:“沈先生,你好像該去醫院複查了。”
本來沈重是每三個月要回醫院檢查一次的,但他不願被人看見自己腿上的傷,這一次的複檢已經耽誤了幾個星期。
沈重點點頭:“麻煩你幫我預約一下,蘇秘書。”
蘇青又帶著小心問:“那……要不要順便麵試幾個複健師?”
這回沈重先沉默了一下。
何方那事以後沈重就沒有再複健過了,這種專業的事情蘇青不管是力氣還是技術都做不到,沈重也相當有心理陰影,不太願意再讓外人踏入家門。
蘇青看他半天不說話就自己說:“不過也不急在一時……”
“約吧。”沈重平靜地說,“不能因噎廢食,已經耽誤了很久了。”
他想要好起來的心情如此急迫又堅定,蘇青看他微抿起唇角的樣子就又佩服他,又怕他回頭會失望,忍不住從桌上跳下來坐到他懷裏。
沈重不出聲地抱住她,低頭吻她的發頂。
他並不能很用力地將她摟緊,環在她腰上的胳膊總是有些虛浮。
於是蘇青就自己用力往他身上貼去。
剛抱了沒幾秒,蘇青的電話響了,她看是一個陌生號碼,就維持著在沈重懷裏的姿勢接起來。
電話那頭一個男人叫“青青”,嚇得蘇青差點從輪椅上滾下來。
有點沙啞的聲音,是譚鷗。
她抬頭看了沈重一眼,他明顯已經聽出來剛才聽筒裏是誰了,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蘇青心一橫,把手機按成免提放在桌上,爬回沈重懷裏問:“你好,哪位?”
譚鷗直接問:“青青,敢問沈重為什麽要簽我?”
蘇青看沈重一眼,他豎起食指比了個“噓”,讓她不要暴露自己就在邊上聽電話。
“我怎麽知道啊。”蘇青公事公辦地說,“你為什麽要問我?我跟你又不熟。”
沈重的嘴角難以察覺地上揚,譚鷗則苦惱地問:“青青,沈重是不是要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