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覺不對,一邊拿著對講機喊了兩聲,一邊就已經飛奔上樓。

她狂跑進書房,隻見沈重整個人趴在書桌後麵的地上,半個腰身都被他自己的電動輪椅死死壓住。

蘇青看了一眼就魂飛魄散,兩步衝過去掀輪椅。

沈重聽見她的腳步聲,就先喊了一聲“青青。”

電動輪椅很重,有幾十公斤,蘇青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它推開,晃了晃被壓在下麵的沈重問:“你怎麽樣?”

沈重轉頭對她勉強一笑說:“我沒事……”

蘇青馬上眼睛就紅了,她不可能把他直接從地上抱起來,隻好抱住他轉過身,先讓他坐在地上靠著書桌。

“怎麽回事?”蘇青焦急地撩起他衣服,“有沒有受傷?”

沈重堅決不說自己怎麽會摔下來,隻搖搖頭說“不要緊”,叫她不要緊張。

但是蘇青一眼就看見他腰上被輪椅砸出了一片巨大的青紫,從左邊肩下一直蔓延到胯上。

蘇青不敢亂動他,低頭又去看他腿,隻見地上摔碎了一個玻璃杯,有一塊碎玻璃插進了他小腿上,洇出一大片血跡。

她這下都不會哭了,也沒有追問他怎麽了,隻是打電話叫老胡上來,然後扶著沈重的肩膀努力冷靜說:“我們現在去醫院,看看你有沒有哪裏內出血,骨頭有沒有事,再把腿上的傷口包紮一下。”

沈重臉色有些蒼白,頭發也亂了,晃晃悠悠地抬起右手抓住她手,笑了一下說:“沒事,我不覺得疼。”

老胡噔噔噔地跑上來,一看情形就慌手慌腳地把沈重整個人公主抱起來,放回輪椅上。

幾個人沒有片刻耽誤,馬上開車去了醫院。

一路上蘇青都緊張地說不出話來,除了死死盯住沈重的臉色以外根本不知道做什麽才好,沈重反倒又衝她笑了幾下,說“我沒事”。

蘇青哪裏信他,匆匆到了醫院就把能做的檢查都做了一遍,再去給腿上的傷口包紮。

檢查結果出來沒有什麽內傷,側腰上的淤青靜養就可以,腿上則縫了兩針。

醫生比較謹慎,讓沈重留下來觀察一個下午,順便吊一點抗生素,防止腿上的傷口感染,畢竟他的身體不如常人,大意不得。

這麽一折騰就已經到了午後,蘇青讓人買了點三明治來,才終於有空擦了擦汗坐到沈重床邊的椅子上,一邊撕開一個三明治包裝,一邊故作鎮定問他到底是怎麽搞的。

沈重還是不肯答,蘇青也不再問了,默默放下手裏的三明治,掏出手機調視頻監控的錄像。

原來早上老秦走了沒多久,沈重的手機掉在了地上。他往下彎腰試了一下,沒有夠到,遲疑了片刻就解開固定在腰上的束縛帶,一手抓住扶手,一手再度去夠手機。

他本來手臂的力氣就有限,腰又彎得太低,根本沒法重新坐起來,僵持了幾秒就脫力摔了下來,輪椅被帶翻了壓在他身上,同時還撞到了書桌,桌上的水杯被震落在地,碎玻璃插進了他腿上。

他伸手在身邊摸了兩下手機,沒有摸到,隻好在地上趴了好幾分鍾,才等到蘇青匆匆趕來。

蘇青平靜地看完這段回放,放下手機盯著沈重,一時說不出話來,也沒有表情,隻有眼眶漸漸泛紅了。

沈重探手想夠夠她,但手上插著吊針,他一動就痛得“嘶”了一聲。

蘇青馬上伸手按住他手背,人也換了位置,坐到了他**。

她一坐過去就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了沈重,小心翼翼地撫摸了兩下他腰上的傷處,哽咽著問:“你怎麽不叫我?”

沈重側過頭不說話。

蘇青把他放回去,自己飛快拿出手機,在“小洛蒂”的賬號下麵發了一條暫時停止更新的通知。

其實她還存了幾期錄音,但她忽然一點也不想再更新了。

她放下手機,再度抱住沈重,輕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還是應該陪著你……”

沈重一直不說話,很久以後才輕輕推開她,自己坐回去垂著頭說:“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錯。”

蘇青握住他手,他卻不看她。

片刻以後蘇青重新拿起剛才的三明治,掰了一小塊送到沈重的唇邊說:“先吃點東西。”

沈重伸手接過那塊三明治,自己默默吃了,接著又把剩下的三明治拿過去,不聲不響地啃著。

他生氣了。不管是生她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總之是生氣了。

蘇青沮喪地看看他腿上裹著的紗布,默默地坐回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沈重一不高興就氣壓很低,蘇青看他這樣就心疼得難受,可不管她怎麽黏他逗他,他都還是淡淡的樣子,沒什麽表情,笑也笑得淡淡的,勉為其難的。

他身上還有那麽嚴重的傷,蘇青都不敢碰他,除了握握他手,親親他臉頰,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本來沈重下午還要複健的,蘇青打了電話跟林森請假,但沒想到兩個人輸完液回到家時,就見林森蹲在門口抽煙。

他看見沈重操縱電動輪椅從車裏下來,就站起來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尖重重碾了碾,沒好氣地問:“你怎麽搞的?”

沈重徑直往門裏逃,不理他。

蘇青和林森兩個人跟在後麵追,蘇青在路上把視頻調出來給林森看了看。

沈重自己去了露台上,林森跟過去把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你在想什麽?這個動作你這輩子都做不了!”

沈重看著露台下麵的花園,臉色沉得像暴風雨前的黑雲。

蘇青立刻忍不住替沈重頂嘴說:“不會一輩子做不了的,他以後會好的。”

林森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走到沈重麵前,二話不說就拉起他衣服,上上下下看了看他側腰上的傷,把手搓熱了輕按了兩下。

“你核心力量太差了。”林森收回手,把沈重的衣服重新拉下來,“好好養傷,傷好了練習自己轉移,可能會好一點。”

沈重抬頭看了看他,又一言不發地把目光投回花園裏。

林森看沈重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陰沉著臉說:“跟你說過很多次了,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一定要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