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事先問過沈默,想知道許諾到了這邊想吃點什麽不一樣的,結果沈默說她一直很想吃麻辣火鍋。

所以他們就要在聖誕夜吃火鍋了。

許諾對吃的明顯熱情高漲,進了廚房就去問王媽火鍋底料是怎麽做的,又大開眼界地見識了各種涮火鍋的食材。

原來許諾笑起來眼睛是半月形的,一下子就顯得年輕親和很多,一點高冷的感覺都沒了。

蘇青帶她看完了晚餐食材以後,沈重跟沈默兩個人還在樓上沒出來,於是兩個女生就泡了茶閑聊兩句。

“許小姐,你是怎麽認識沈默的呀?”蘇青忍不住八卦問。

許諾笑笑:“在拉普蘭看極光的時候認識的。”

“哇,那好像很久了哦。”蘇青默默盤算,沈默去北極圈的拉普蘭那年好像剛到十八歲,應該算是成年了……

“嗯。”許諾喝了口茶,“當時隻是一夜露水情緣,聯係方式都沒有留。大概兩年前沈默來找我的。”

蘇青睜大雙眼,很想刨根問底,但是又不好意思。

還好許諾自己說:“應該就是他哥哥出了車禍以後。”

她抬頭看看蘇青,輕描淡寫地說:“我爸爸是世界級的神經康複專家,我也是他的學生。”

蘇青“啊”了一聲捂住嘴唇。

“沈默是聯係了當時拉普蘭的旅行公司,要來了我的郵箱,給我發了郵件。”許諾低頭看看杯裏的茶,“不過我當時填的那個郵箱不常用,他大概連發了幾十封信給我,我才看到,就已經……太晚了。”

蘇青壓抑住內心的顫抖,盡力理智問:“是……以後都不會有好轉的可能了嗎?”

許諾斟酌了一下用詞:“沈默找我爸爸看過沈先生的病曆,當時的救治手術和藥物都沒有什麽問題,隻是藥效反應因人而異,所以現在暫時就是這樣了。”

蘇青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現代醫學是一直在發展的,八十年前還沒有盤尼西林,一點點感染都會要人命的。”許諾抬頭看著蘇青的眼睛認真說,“將來的事情沒人知道,先把握眼前就好。”

許諾說著就站起來問:“有沒有冰淇淋?”

蘇青搖搖頭,他們家裏沒人吃這種東西。

“那我去買一點。”許諾當機立斷說,“我來做冰淇淋奶昔,應該跟麻辣火鍋很配的。”

許諾說著就一陣風似的出了門,蘇青都沒來得及跟她交代附近超市在哪裏。

沈重和沈默還在樓上,蘇青一個人對著窗外的雪景又發了一會兒呆。

或許是因為早就知道了何方換藥這件事情,又憋著不敢說,蘇青對於沈重將來能不能恢複一直都是比較悲觀的。

她有時甚至覺得現在這樣也不錯,拋開一切每天都守在家裏反而成了她贖罪的方式,每每看到沈重滿懷希望、堅定努力的樣子倒更加會讓她緊張,生怕他以後會更失望,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不得不順著他,強忍著心虛鼓勵他將來會好的。

她咬著嘴唇捧緊茶杯站了許久,沈默先下樓來了。

“許諾呢?”他一看到蘇青就問。

蘇青轉身笑笑:“去買冰淇淋了,說是要做奶昔。”

沈默兩眼放光:“她做的奶昔很好吃的。”

“那等下一定要嚐嚐了。”蘇青又問他,“你哥哥呢?”

沈默撓撓頭:“在看手機,讓我先下來。”

“你們聊什麽聊了這麽久?”

蘇青不過是隨口一問,沈默卻臉一紅,猶豫半天說:“青青姐你以後會知道的。”

蘇青被他這麽一說反而有點好奇,但看他臉都憋皺了的樣子,也實在不好再跟他打聽,於是就隻笑了笑。

沈重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才下樓,蘇青正在看小洛蒂剛收到的評論。

這天是聖誕夜,她放送的是一篇講《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文章。

文章裏說賣火柴的小女孩至少是帶著對生活的憧憬和希望死的,應該還算是幸福。

蘇青最後問大家有沒有什麽聖誕願望,對未來有沒有什麽憧憬。

聽眾們都在評論裏許願,隻有Raoul剛剛說:“我的願望就是你能實現自己所有的願望。My little Lotte.(我的小洛蒂。)”

蘇青正要回複評論,沈重已經在她身後叫她。

她扭身一看見他身上的紅毛衣就樂得撲上去摟住他脖子,沈重當著自己弟弟的麵居然還臉紅了,僵持了一下扭開臉說:“不早了,可以吃飯了。”

許諾這時候也回來了,拎著好幾個大號購物袋一頭紮進廚房,沈默馬上跟過去,接著就傳來料理機嗡嗡的聲音。

沈重不能吃辛辣的,也不能吃冰的,隻能對著半個清湯鍋,蘇青也不太吃辣,就幫他下了很多魚蝦,對麵兩個人則熱火朝天地整碟整碟往辣鍋裏丟牛肉羊肉。

沈默低著頭敬業地撈著鍋裏的肉,一邊往許諾的碗裏丟一邊說:“直接吃就可以,或者你嫌辣的話就蘸一點沙茶醬。”

許諾還了一塊肉給他:“不要都給我,你也吃一點。”

沈默把那塊肉夾起來吹了吹又放她碗裏:“鍋裏還有很多,先撈出來涼一涼,慢慢再吃。”

蘇青看這兩個人頭碰頭的旁若無人狀就覺得很好玩,默默地剝了一隻蝦給沈重,悄悄湊到他耳邊,學沈默說:“直接吃就可以,或者你嫌不好吃的話就我喂你吃。”

沈重咬咬牙,用左手虛弱地掐她大腿,壓低聲音說:“不要鬧。”

蘇青撇撇嘴,用力吸了一口許諾剛做好的海鹽焦糖巧克力奶昔,又對沈重說:“這個奶昔真的很好喝,是巧克力冰淇淋攪碎了做的,等下再放溫一點給你試試好不好?”

沈重一臉嫌棄地說:“聽著就好甜。”

蘇青嘟嘴過去:“那你親我一下,一樣也可以嚐到的。”

對麵的沈默和許諾兩個人忽然及時停止撈肉,一起抬頭看她。

沈重耳朵又紅了,慌慌張張地無視她索吻,假裝肚子餓問:“魚丸熟了嗎?”

蘇青隻好無奈地坐直了,幫他撈一個魚丸到碗裏。

沈重低頭去夾魚丸,但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無力,居然連夾了好幾次都失敗。

蘇青悄無聲息地幫他把魚丸用筷子破成兩半,他小聲說了句“謝謝”,悶頭夾起了半個魚丸吃了下去。

許諾一邊接著丟肉片一邊很自然地問:“那個姓何的回老家了?”

沈重鎮定地“嗯”了一聲,沒等別人問就繼續說:“以後他都不會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了。”

許諾聳聳肩膀:“可是他要打電話發消息上網什麽的話,也沒人能攔得住他。還是應該讓他坐牢。”

沈默也跟著當複讀機:“是的,還是應該讓他坐牢。不應該顧忌我。”

沈重不好說許諾什麽,隻能看著沈默皺眉說:“想對付別人,自己就不能出錯。你有什麽資格惦記著讓別人坐牢?”

沈默知道自己理虧,低頭不出聲地撈肉。

沈重又冷冷地說:“你放心,何方拿了錢,會放棄一切起訴你的權利。律師已經跟何方簽過協議了。”

沈默不敢接話,沈重斜他一眼,無奈歎氣補充說:“我已經找了私家偵探看著何方,他跟什麽人打電話、網上聊些什麽我想知道都可以知道。何方現在每天都無所事事地混在棋牌室裏,已經完全廢了。擊垮一個人不一定要用暴力的,精神上的失敗比肉體的痛苦更難承受。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了。”

蘇青聽他提到自己,就匆忙跳出來岔開話題說:“哎呀大過節的不要說這些了。這種人惡心都惡心死了,讓他自生自滅好了,我們幹嘛要在乎他?對了許小姐,上次聽沈默說你在這邊隻待半年?”

許諾點點頭:“我是來參加一個研究項目的。”

沈重問:“那項目結束以後呢?要回美國嗎?”

“對呀。”許諾點點頭,“我的家人都在那邊,工作的研究室也在那邊,肯定要回去的。”

沈重看了眼沈默,沈默則埋頭奮力嚼著嘴裏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