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受傷住在醫院裏的時候就找人來把別墅都改造過了,連著主臥的浴室分成了兩間,一間正常的給蘇青用,另一間更寬敞一點,就裝了各種無障礙設施,平時他自己用。

蘇青在他的淋浴房裏匆匆洗澡,隔著玻璃一直看坐在外麵的沈重。

淋浴房有輕便的輪椅,上麵掛著幾根綁帶,應該是給沈重洗澡時固定身體用的,蘇青都不太知道應該怎麽裝配。

蘇青忽然意識到沈重就是太體貼她了,擔心她害怕、難過、不適應,才會一切照料的瑣事都不讓她做,隻肯讓何方動手。

蘇青一邊洗一邊哭,也不敢耽誤太久,擦了個半幹就走出來了。

沈重讓她蹲下,自己拿著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蘇青怕他累,沒讓他吹多久,自己草草吹幹了問他:“你要不要洗澡?我幫你好不好?”

沈重下意識地往淋浴房裏看了一眼,有些黯然地搖搖頭:“算了。”

蘇青也意識到她大概不能順利地幫他進進出出,就放軟聲音小心翼翼問:“那你躺到**,我幫你擦擦身吧。”

沈重這回答應了。

蘇青先自己把他護理**所有的被褥用品全都換了新的,才抱住他幫他上了床。

他很努力地配合她,自己盡量多用力,連上半身的衣服都是自己花了點時間脫掉的。

他把護理床調到四十五度角,極認真地看著蘇青一點一點地幫他擦拭身體。

蘇青擦完正麵就坐下來抱著他,一邊把手伸到他背後擦拭,一邊吻住他的脖子,問他難不難受。

沈重隻是軟綿綿地趴在她肩上,完全沒有反應。

蘇青沒給他穿上衣,隻給他蓋了層薄被,又把AC溫度調高,才去脫他褲子。

把他褲子褪下來時,蘇青又哭了。

沈重兩條白白軟軟的腿上有好多青紫色的淤青,有幾處甚至能看出人手指的形狀。

蘇青抽泣著幫他擦拭著腿,就像在擦一塊冰淇淋一樣,一丁點力氣都不敢使,有點無法下手。

沈重的腿上已經沒有什麽肌肉線條,瘦得幾乎一隻手就能握住,她托住他的膝蓋,他的小腿就軟軟地垂下來,足尖掛蹭到床單上。

蘇青努力冷靜幫他擦完了身體,正準備給他給他蓋上被子。

沈重很冷靜地說:“我需要穿一下紙尿褲。”

他好像一點害羞都沒了,說起自己來就好像一個物件。

沈重受傷的位置高,雖然已經很堅強地養成了定時飲食定時排泄的時間表,但總有偶爾發生意外的時候。

這種事原來沈重不會讓蘇青動手,連提都不肯提。

蘇青這時卻一點都不害怕,在床下找到紙尿褲,先俯身下去親了親他腿間,才幫他套上拉好,又把他人往靠近大床的那一側推了推,自己則關掉燈,麻利地脫了衣服鑽進他被子裏,手腳並用地把他裹緊。

他的上半身還有正常的體溫,從腰部往下就真的涼得像一塊冰,她怎麽捂都捂不熱。

就因為她嬌氣,害怕他這副冰涼涼的身體,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沈重平躺著盯牢天花板,隨便她怎麽往他身上貼,就是一丁點反應都沒有。

蘇青急得都快哭了,晃著他肩膀哀求:“沈先生,你抱抱我好不好?”

沈重麵無表情地看著房頂,眼神在黑暗裏一點都看不見。

蘇青又抓著他手往自己身上帶:“你摸摸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沈重平靜地把手抽回去,沉默了很久才睜著雙眼恍恍惚惚地問:“我這麽相信他,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是不是很討厭、很……很惡心?”

“不是不是……”蘇青難過得要崩潰了,抱住他腰用力把他翻過來麵對著自己,腿也伸過去,把他冰涼麻木的雙腿勾過來,放在自己兩腿中間,渾身上下都貼緊了他,“阿重,你什麽都沒做錯,不要難過,不是你的錯。你不要亂想……你最可愛的,我最喜歡你了……”

沈重把手轉移到了她腰上,摸了兩下,忽然用力抱緊了她。

“青青……”沈重叫了她一聲,渾身一軟,一下子就繃不住哭了。

蘇青把一隻胳膊穿到他脖子下麵,另一隻則死死環住他肩膀,扣著他後腦把他的臉按在自己頸窩裏由他哭,自己也跟著一起哭:“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每天每秒都這樣貼著你,一寸都不跟你分開了,真的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

沈重在她肩膀上用力搖了搖頭,哭著說:“我怎麽這麽沒用……什麽都不知道……”

蘇青知道,他的身體感覺不到疼,所以所有的疼全都壓到了心裏。

他是天之驕子,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被人這樣虐待的一天。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打在蘇青肩上,蘇青心都揉碎了,使勁吻他肩膀:“不是的,不怪你,是我不應該丟下你一個人,是我不應該讓別人照顧你,都怪我……”

沈重從來沒哭過,連剛出事的時候都沒有,這時卻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整個人不住地發抖。

“不怪你……”他哽咽得口齒都含糊了,“……車……是我開的……”

蘇青怔了怔:“……你是去接我的。”

沈重出車禍那天,是去接剛殺青的蘇青。

片場在山裏,本來蘇青要到第二天才能出來,但是兩個人在電話裏聊了幾句,沈重就說忍不住了,今晚就要見到她。

蘇青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答應他開著不熟的山路連夜來接她。

那天偏偏沈重新提了跑車,連司機都不帶,一個人就開去了。

接著天黑之後下起了大雨。

兩個小時的路,蘇青等了五六個小時,後來接到電話趕過去的時候,沈重已經連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她一天之間收了五次病危通知,後來已經想好了,如果沈重撐不過去,她也不活了。

沈重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她不許內疚,不許她把這種意外算到自己頭上。

而她一貫很聽他的話,就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徹頭徹尾的意外。

而她原先不敢麵對他的身體,也是因為她潛意識裏覺得,隻要自己裝成一隻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情緒的鴕鳥,把整個人都封閉起來,就不會內疚到無法呼吸。

她大概是瘋了,才會貪心地想要他回到原來那樣,熱熱烈烈地填滿她。

她明明是隻要他活著就夠了。

塵封壓抑的感情猛地炸裂開來,把她整個人都點著了,全身都痛得如同一片廢墟。

“阿重……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蘇青已經心痛到半邊身體都麻木了,卻堅持住不讓自己崩潰,用全身每一個細胞貼住沈重,跟他交換所有的體溫,拚命穩住他顫抖的身體,沿著他有感覺的肩膀不停地愛撫,“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一丁點也不會離開你……”

沈重抱緊她腰,哭得根本停不下來。

蘇青怕他**怕他心悸,一手揉著他腰,一手撫著他肩背,用盡一切方法讓他在自己懷裏放心大膽地哭。

沈重的左手被他自己壓在身下,過了一會兒隱隱約約已經有點痛麻,他不自覺地側了側身體,想換一個平躺的姿勢。

蘇青馬上明白他的意圖,扶著他躺好了,探身去夠紙巾,給他擦臉頰上的淚水。

“……抱……”她不過是欠起身離開了他肌膚幾秒,沈重就沙啞著聲音要她。

“好,好。”蘇青幹脆整個人趴上去,像床被子一樣覆在他身上。

沈重環住她腰,又默默地哭了一會兒,才漸漸平息下來。

蘇青還在一邊親他臉頰一邊碎碎念:“我再也不要讓別人碰你了,以後隻有我能碰你,所有的事情都有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