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 好馬都讓驢給騎了
從李淵的寢宮出來,已經是半夜時分,淩霜臉上並沒有一絲輕鬆。
該怎麽說服福臨和楊侗兩姐弟,又該如何與甄命苦結束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以後的事,她真的無法預料,也不願去深想,她正真害怕的,是接下來要麵對的,一直將她當成仇人一般的母後。
每次看見她的母後,她就會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以前在百花樓的時候,兩人一年也見不上一次,如今李淵稱帝,帝製家規繁瑣複雜,她也成了大唐威名赫赫的三公主,但隻有她才知道這其中的無奈,到了長安,一切的繁文縟節變成了每日功課,雖然她現在征戰在外,可總有回到長安定居的一天,竇皇後從未認她是女兒,她卻不敢不認這個母後。
這是她最痛苦的地方,李淵對她恩重如山,竇皇後卻視她為仇人,在虎牢關外,被李元吉陷害一事,她從未跟李淵提起,更不會追究李元吉的責任,否則以竇皇後護短的個性,隻怕她母後會更加將她當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雜亂的思緒,朝竇皇後的寢宮走去。
……
匆匆時日過。
洛陽使者到達洛陽的時候,舉城歡慶,商賈,官宦與平民百姓組成的歡迎隊,簇擁於道,拿著鮮花,夾道歡迎。
王世充為了顯示洛陽的豐足富饒,自己的威望,特地讓人從長孫衣飾店采購各色綾羅綢緞,撕成一條條的彩帶,係在道路兩旁的樹枝上,微風一起,羅緞飄飄揚揚,煞是好看。
雖然龍門鎮收容了大部分有勞作能力的難民,但那些需要靠救助過活的乞丐卻依然在洛陽城中遊**,也都被王世充一聲令下,數千老幼病殘的乞丐一律被趕到城外,下令從即日起,隻要夏王的結盟使未離開洛陽,城中不得乞討。
如此一來,城中倒是幹淨美觀了不少。
甄命苦裝扮成淩敬的模樣,騎在馬背上,與王玄恕肩並肩走在洛陽大街上,看著街道兩旁形形色色的麵孔和眼神,無不帶著嘲弄和不屑,嘴裏喊的跟心裏想的,完全不是同一種,這樣的場麵,讓他如芒在背,渾身不自在,不由地暗歎不管在什麽時代什麽民族,隻要是有帝王和貴族這一類特權等級的存在,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都喜歡搞這虛頭晃腦的表麵功夫,看似光鮮亮麗,其實背後的勞民傷財,古今如出一轍。
這些人表麵高喊著萬歲,其實恨不得對方立刻死了下地獄才好,表麵歡呼歡迎,其實對所謂的貴賓連敷衍的興趣的都沒有,但惡政之下,人人盡管不情願,卻不得不隨波逐流,成為無奈之中的一員。
結盟一事,原本是一件利民利國的好事,讓百姓暫時免了兵役之苦,但就是這樣一件好事,被這樣流於表麵的儀式和形式給抵消殆盡。
其實百姓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少些苛捐雜稅,少些徭役兵禍,能得以休養生息,這比帝王台麵上空口白話許諾美好幸福未來更實際。
衛隊一路前行,聲浪高過一浪。
雖然甄命苦很不習慣這樣的場麵,但他身邊的王玄恕卻適應得很,按首挺胸,與周圍夾道歡迎的百姓揮手致意,顧盼自豪,仿佛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功績,成了萬民敬仰的聖明之君一般,頗有舍我其誰的得意之色。
王玄恕的身後,跟著身穿輕甲,隨身護衛的程咬金和秦叔寶兩人。
秦叔寶的眼睛緊緊盯著王玄恕的後腦勺,眼中寒光閃閃,這一路來,王玄恕幾次找他麻煩,不但硬搶了他的坐騎,還屢次出言侮辱他降將的身份,若不是甄命苦攔著,他已經將這王玄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看著王玄恕騎著他的愛馬,他的心裏比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騎了還要難受,臉色陰沉,連程咬金幾次跟他說話,他都沒聽見。
程咬金在一旁看著,暗自憂心,王玄恕是死是活,他完全不在乎,他擔心的是,如果秦叔寶真的暴走,殺了這王家二公子,隻怕兩人也無法再留在暗衛軍中。
雖然憑著兩人的身手和膽識,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但如果想要幹出一番事業,投靠一個有前景的隊伍是非常有必要的,目前就他看來,也就甄命苦的暗衛軍值得他投靠。
而且他跟甄命苦又是共過患難的兄弟,知根知底,知道這人對自己人一向都是掏心掏肺,毫無保留,也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人沒有其他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野心和陰毒。
雖然這對於爭天下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缺點,但對朋友來說,這絕對是可靠至極的優點。
他已經打定主意加入暗衛軍,不管將來是什麽前景,就憑甄命苦這人,他這輩子就紮根在暗衛軍中了。
秦叔寶若是這時殺了王玄恕,得罪了王世充,他勢必不能袖手旁觀,就算甄命苦能保他們,他也不忍拖累甄命苦,拖累暗衛軍,到時唯有逃出洛陽一途。
據他所知,如今的暗衛軍,隻有區區不到兩千人,雖然個個精銳,裝備精良,但跟王世充十幾萬衛府軍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寡不敵眾,這時候若跟王世充鬧翻,甄命苦絕討不了好去。
幸好這時,正在搜尋人群中是否有熟悉臉孔的甄命苦無意中回過頭來,發現秦叔寶眼中的神色,哪還不明白秦叔寶心中所想,放緩了腳步,漸漸到了秦叔寶身邊。
“秦兄弟,這一路辛苦了。”
秦叔寶這才將目光的從王玄恕的後腦勺收回來,語帶不忿地說了一句:“好馬讓驢給騎了!”
接著又轉過頭,略帶期待地說:“甄哥,你龍門鎮的馬真比得上疾風嗎?”
甄命苦失笑說:“放心,我龍門鎮的將軍府上那些可都是專門讓人從突厥帶過來的,有不少神駿的好馬,保證讓你滿意,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看不上,我隻要修一封信,讓你親自到突厥可汗那裏,給你挑一匹上等汗血寶馬,直到你滿意為止!”
秦叔寶聞言一臉激動,把這一路來奪馬之恨全都拋到了腦後,興奮得恨不能立刻飛到突厥,把突厥可汗的坐騎給騎回來。
結盟使的衛隊一路到王世充府邸門口。
王玄恕這才發現甄命苦落在了後麵,在跟秦叔寶和程咬金兩人有說有笑,臉色一沉,若不是甄命苦是竇建德的使者,他這回當場就要喝斥一番。
暗想這兩個降將,對本公子一副不屑搭理,冷淡桀驁的可惡模樣,對這竇建德的結盟使倒是挺熱情,一看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想要借淩敬這個跳板,跟竇建德勾搭上了。
“待我稟明了我爹,再收拾你們兩個喪家之犬!”
他這樣想著,強忍著心中怒氣,策馬走到甄命苦身邊說:“淩先生,今日入了府中見過了我爹,在我府上歇息幾日,我再帶你遊覽一番洛陽美景,至於結盟契約,需挑揀個好日子,隆重儀式,方可簽訂。”
甄命苦笑著說:“一切聽從王公子安排。”
王玄恕見他客氣,這才消了半分怒氣,說:“難怪淩先生能深得夏王的信任,委於重任,跟某些不識時務的敗軍之將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我王家怎麽就沒有淩先生這樣的人才呢,淩先生,請!”
說完,也不顧程咬金和秦叔寶兩人欲殺人的目光,下了馬,招呼左右,帶著甄命苦,一同入了府中。
至於程咬金和秦叔寶兩人,他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王家的衛隊也都紛紛入了府中,留下兩人和他們的幾十人的親信護衛,孤零零地。
“我遲早砍了這廝腦袋!”
秦叔寶恨恨地罵了一聲。
程咬金倒是不怎麽氣憤,王玄恕不來搭理倒也好,兩人樂得清閑,笑道:“叔寶,走,帶你到甄兄弟的龍門鎮逛逛,聽說那裏可比洛陽城有意思得多了。”
秦叔寶一聽,登時來了興致,激動道:“走!以後要跟著甄哥打天下了,甄哥這苦心經營多年的龍門鎮還真得好好熟悉一下,倒要看看這連二當家親自帶軍都攻不下的龍門鎮,到底是什麽個模樣!”
兩人帶著幾十親衛,一路觀賞遊覽,說說笑笑,出了洛陽城南門,直奔龍門鎮而去。
……
遠遠一公裏外就看見堡壘一般的龍門鎮城樓,秦叔寶忍不住快馬加鞭,一路急趕,搶先到了龍門鎮的北門。
剛到城樓下,入眼的是兩扇純鋼打造的金屬大門,閃著謠言銀光,門樓上排排站著裝備異於洛陽城守衛的暗衛軍城樓巡防。
城門口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人雖多,城門卻一點不顯擁擠,八道馬車寬的護城橋上,人來車往,熱鬧得很,橋的兩旁甚至還有人擺起了攤檔,讓人擔心這橋是否能承受起這麽多人的重量,不過那些城樓上的暗衛軍巡衛似乎並不擔心,站在城樓上,目光熠熠地盯著樓下行人。
城樓門口並無盤查,任意進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