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湮想哭。她覺得這一刻她的心真的快要崩潰,她長這麽大也從未說過這般尖銳偏激傷人的話!可是此刻卻說了,她不知道她的心為何會這麽痛,隻是靳楚天那明亮的眸子一直在她眼前晃呀晃,晃得她真的滿心委屈!
剛才那一番篤定的話,連她自己也才驚覺原來竟然已經把這裏當成和莫愁山莊一樣的家了!可是。為什麽忽然會冒出來一個烏雲珠,還是圖安公主?!在這短短的幾天裏,她著實給她帶來了太多的不快樂!
慕汐湮隱忍著眼角的那絲委屈。心裏忽然間又有些無助的茫然與迷惑,甚至連初見時靳楚天眼角那抹冷冷的不屑與桀驁也在心底浮現,微微的讓她討厭!靳楚天。當真要這般傷她麽?!
最初不過是因了不得已的不得已才要嫁。
可是他說心上有佳人,死生不願相見!
好。不見。留下她獨自一個人在迷茫與無助中前行。
可為何又要相遇?!相遇相戀之後才知道是彼此的彼此!而她才剛剛驚覺自己想要用心對待他,為何怎就又冒出這樣一個烏雲珠公主死活都要進清王府當側妃?!
她慕汐湮不是別的女子。可以容忍一個想要搶自己男人的女人這樣狠辣的欺負自己!如果為了這個男人和他的家族皇宮必須要丟掉尊嚴容忍這個女人,她寧可獨自離開一個人一生一世!
淺淺地紫色身影泛著濃濃的憂傷和委屈。慕汐湮倔強的轉身望著天邊,微微仰起頭將眼淚忍回去。——倘若這姻緣當真要這樣玩笑與多磨,她真的會迷茫。想起梅兒在她被烏雲珠打傷醒來後給的太後遺旨,慕汐湮心疼如絞。
梅兒那時對她說:
“少主,太後娘娘囑屬下在交由聖旨時傳給娘娘幾句話:姻緣天成,好事多磨。仁心無錯,不可太過。”
而那一絹橙黃的懿旨上也唯有四字:
“皆由你定”。
太後臨了還惦記著她,給了她這樣的教誨與權力讓她能夠努力幸福。可是為何卻要到今日竟然生生地逼著她去行使她已經漸漸遺忘的根本不想記起來的這樣權力!?她的姻緣她做主,皆由她定。可是她要如何定!那個男兒已經那樣的在心底紮根生芽,她縱然可以休掉他的人卻要如何休掉他在她心裏的心?!
忍了淚身子顫抖,一襲紫裙身影在微冷的陽光下被拉得細長。梅兒蘭兒香荷書玄還有老嬤嬤和一院子的仆人看著那嬌小受傷的身影轉身欲離開,慌忙的齊聲叫道:
“少主!”
“小姐!”
“王妃娘娘!”
整齊的一片喊聲。慕汐湮被驚了一驚,捏緊了小手握得手心生疼。她的心竟然似被一刀劃過,那絞痛比烏雲珠那一日狠辣的鞭傷來的更猛烈疼痛,尖銳地一陣陣來襲,讓她幾乎站不穩身子。
可是腦海裏又浮起最初靳楚天在新婚之夜棄她而去的冰冷難過,身後還站著此時執意要嫁與靳楚天並且已經得了皇帝聖旨的烏雲珠。慕汐湮在悲傷裏浸染了寒氣許久,才能倔強的忍回眼淚,忍回心頭那一陣陣空****的眩暈,轉過身麵對。
院子裏的人片刻跪了一地。
烏雲珠被滿院齊齊下跪的人羞得臉色烏雲密布,黑壓壓地深沉。
書玄單膝跪地向慕汐湮行禮又起身,直視著烏雲珠的臉龐聲音幾分冷漠,道:
“烏雲珠公主。想必我們王爺曾經有一句話您一定記得很清楚:公主說要,本王就必須得給麽?!
這話是何意思,想必公主不用再讓屬下解釋了吧。屬下想勸公主一句,王爺的心裏隻有王妃,絕不會有側妃。公主雖然拿的是皇上給的聖旨,卻不是王爺答應的。請公主還要顧及自己的顏麵,莫要再做更過分的舉動。否則不要怪屬下多嘴,將你出手傷到王妃娘娘的事情告訴王爺,到時公主您可真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烏雲珠豔麗的臉龐怒極,大眼睛如幽暗深不見底的怒淵,她冷冷地瞪了書玄一眼,急道:“你!”
卻無法再回擊,一時連一句話也說不出,臉龐一陣黑一陣紅,隻待眯了眼睛冷冷地盯著書玄,在心底算計著什麽,身邊兩個宮婢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烏雲珠身後悄悄縮了腦袋,生怕烏雲珠一時火及焚到她們。
書玄微微一笑,禮貌地向慕汐湮聲音堅定淡淡地道:
“王妃娘娘。王爺這幾日還有私下與屬下說過些話,此時想必說出來極是合適。王爺曾說世間但凡一夫多妻的男子都是悲哀的,因為他們皆失去了一心一意的至情之性。所以王爺這一生都絕不要二妻,王爺說他已經有了一個即使傾盡江山也換不回來的王妃,那就是王妃娘娘您。
所以屬下想請王妃娘娘放寬心,踏實的住在這王府裏,一切待王爺回來自有定奪。”
蘭兒氣結。書玄這一番話倒是說的煽情,可是她滿心都還惱著那一天那一記滿目殘忍的鞭傷,不待書玄話音落下,便咬牙氣道:
“玄侍衛這話說得是極好聽,可此時說了又有什麽用?!哼,這瘋女人出手這般陰毒狠辣,待王爺回來我們少主可還有命?!”
慕汐湮感覺胸口那一抹傷口痛若浸透鹽水。是啊。此時這些煽情的話可能讓她平安等到靳楚天?!她身上那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此時還在隱隱作痛!
靳楚天,靳之闊。縱然她心底再在乎,卻也不過是被迫被太後強旨嫁入皇宮的,當初他連看一眼都覺得麻煩。而眼前這個公主是毫不掩飾愛意要嫁給靳楚天,她與她慕汐湮相比,這份火辣的熱情便是慕汐湮永遠所不能及的!
慕汐湮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壓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心底靳楚天那雙明亮的眸子與淺渺如夢的白色身影開始有些微微的搖曳,慕汐湮竟然有些迷茫。當初曾想過要靳楚天休了她,放她自由。如今她有太後懿旨在手可以毫不猶豫的反休了靳楚天,為何卻始終有些隱隱的不舍和疼痛?!
沉默中隱約的風起,微微地冷。寒氣浸透人心。寂靜無聲許久。
“嬤嬤。玄侍衛。梅兒蘭兒,香荷,還有眾位兄弟姐妹,你們都起來吧。”
慕汐湮強忍了心頭那一陣陣襲來的眩暈與空**,機械地說道,
“嬤嬤,或是我還太任性,自進府便闖出這許多禍事來,連累你們總是為我操心。如今朝堂政事平穩,王爺約是過幾日便回來了。我身子這般不堪,此時麵對這樣場景也著實無力想要逃避,所以我想離開王府一些時日。勞您這段時間費心照顧,湮兒沒有別的想謝的,便把太後娘娘給我的這塊金牌給您吧,倘若誰敢為難嬤嬤亦或府中兄弟姐妹,嬤嬤便拿這個說話。”
然後生怕自己會反悔似的,急忙又向書玄道:
“玄侍衛,我知你意。可是我此時真的無力麵對這些,且想一個人冷靜些時日,此時我身無內力,怕是帶著香荷姐姐會連累及她,所以我將她交給你照顧,在我回來王府之前你能和嬤嬤一起照顧好她嗎?她與梅蘭竹菊嬤嬤一樣,都是我慕汐湮的家人。所以我必須要你保證她每天都開心快樂,健康無憂,絕不會有人欺負到她的頭上。你能嗎?!”
書玄一愣,聽著慕汐湮這機械的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覺得甚是奇怪,卻一時沒有細想也不知道要如何細答,隻是下意識的認真點了點頭,眼角餘光看向臉龐嬌媚圓潤的香荷,眼神堅定柔和。
蘭兒與梅兒錯愕。烏雲珠好奇地難得安靜,傲慢的帶著宮婢一言不發,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嘴角泛起一絲陰冷冷的笑意。——她此時什麽都不想再多說,她隻要慕汐湮離開。而隻要慕汐湮離開,她就有把握有更多機會贏得靳楚天的心!
慕汐湮故意背對了烏雲珠看著書玄與香荷眉目傳情的模樣,淡淡一笑。香荷卻臉紅微急,不解地看著慕汐湮道:
“小姐,您要丟下我嗎?!不,您去哪裏,我就跟著去哪裏,我絕對不要再離開您!”
慕汐湮盈盈一笑搖了搖頭,香荷眼底的淚水幾欲湧出。老嬤嬤木無表情的眉頭似是微微蹙起,幾分隱約的看不真實的憂傷與歎息,一身濃青的宮裝細竹輕綴。她打斷了香荷欲要開口說出的話,起身淡淡而恭敬地站在慕汐湮的麵前捧了金牌直視著慕汐湮淡淡地道:
“恕老奴放肆,回王妃娘娘的話。老奴陪了太後三十多年,若不是太後娘娘遺囑老奴務必用心侍候娘娘,老奴怕是早已隨著太後娘娘去了。所以,娘娘在老奴心中便是如同太後娘娘一樣,老奴隻從娘娘之命。如果娘娘不要老奴了,那麽老奴留著這殘老的骨頭還有何用?!
這金牌亦是。老奴知道娘娘心地仁厚,可是老奴倘若連從命之主也無,又何要苟且活這性命?!王妃娘娘若執意要離開,便是老奴再無主子,老奴隻好向太後娘娘以死謝罪,也免得太後娘娘寂寞!”
慕汐湮看著老嬤嬤悲傷的神情微微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