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鞭子,她淺笑輕道,、

“梅姐姐你真當這大靳皇宮有如此便利?嗬嗬。隻要有靳洛雲在,怕是有隻蚊子飛出來都會被檢查出是公是母。”

梅兒看著慕汐湮靈動的模樣又回來了,這俏皮的話惹她忍不住一笑,會心地騎馬跟上慕汐湮笑著問說,

“少主這意思是十一皇子故意放您出來的?呃。這十一皇子,看來是深得少主真傳!但是少主,屬下還是擔心您的寬容會是放虎歸山呀!”

慕汐湮心急似箭,上了馬隻想盡快趕到邊關,隻手揚了鞭子便急切地趕路,馬背上被梅兒準備好的包袱被馬兒顛簸的一起一落,那潔白如玉的飄渺身影嬌小如夢,卻堅定傲然。一邊揚鞭起程,一邊略略地緩和自己心情,慕汐湮向跟在她身邊極近的梅兒問道,

“梅姐姐這話何說?!”

梅兒揚鞭緊跟,四下看了塵土飛揚的道路上寂無人煙,便朗聲道,

“十一皇子掩護少主去邊關保護王爺對少主來說是好事。可是少主您又不是不知道烏雲珠是怎樣的人!為何少主總是幾次三番地放過她,甚至這一次,您才才從她手底下再次死裏逃生就出手幫她?!”

慕汐湮的小臉在馬兒飛奔的急風中輕淺笑嫣,長發上那支翠綠清透如新竹兒的簪子緊纏一頭飄逸青絲。

許久,馬兒奔跑在更加遼闊的荒郊之處時,慕汐湮那清脆淺淺的聲音才悅耳飄渺在清風裏:

“愛與恨的一念之間,便是佛與魔的一念之間。倘若能多愛一些,為何不能少恨一些?”

“烏雲珠不過是與我一樣,深愛著同樣一個優秀男子的女人罷了。縱然她再壞,至少她還是愛著我男人的一個女人。便是為了我男人,我再放她一次又如何?”

“夏國煽動圖安本就不是什麽好事。如果能夠用最簡單的辦法去做到最小的損失與傷害,何樂而不為?我們換了夏國的人,也換了圖安的人,不是要證明大靳對他們的容忍,而是想讓這天下蒼生少受一點戰火災難。

師父一直教導我,大愛無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我現在明白了,原來愛一個人,可以為一個而去愛整個天下的蒼生。我們大靳從來都不是弱者,莫愁山莊更不是烏雲珠認為的不堪。可是我們的強大不是用來欺負別人的,是要去守護天下更多平凡而幸福的人們,把愛堅定的守護在這人間。”

是啊。

愛與愛是不同的。大愛無疆。

烏雲珠的愛或許很熾烈,很執著,很堅定,也很潑辣。可是太過自我。當她揚鞭離去的那一刻,有沒有想過為深陷陰謀的父王與圖安子民想過?

她的愛,太過掠奪。愛情容許自私。可是,以自私去踐踏生命與別人幸福的愛,是不是太過殘忍了一些。

慕汐湮從來都沒有把這個一心要殺死她的女人視做敵人。

從烏雲珠的鞭下死裏逃生醒來,她從密探那裏知道的第一件事情是靳楚天受傷。她的疼,沒人知曉。她是那麽的害怕失去,害怕因為這原本可以沒有的戰火硝煙而失去這一生她最最心愛的男人。

她愛靳楚天。所以可以為了靳楚天一次又一次的原諒烏雲珠。因為烏雲珠至少是與她丈夫有著愛字牽聯的,雖然她不清楚靳楚天究竟是如何對待烏雲珠。所以,為了這個熾熱狂愛自己丈夫的女人,她揮手間放掉莫愁山莊莊主靳沐盈精心蓄集欲要全力擊潰圖安軍隊的兵馬。淡笑間將靳洛雲精心安排約半月時日的計劃全盤打亂,將京城淩亂的場麵交給一直無聲疼愛她的潘青墨。

她想再給烏雲珠一個機會。讓圖安老實的退卻步子,本分如初。讓圖安不受傷害,圖安百姓不受傷害。

那些精心召集的精悍兵馬一半已經於昨日晝夜不停地趕赴邊關支援,夏國絕不會有利可圖。數百年來莫愁山莊已經將天下藥材商人遍收麾下,夏國全國衣綢布線等細入生活的用品大半是由莫愁山莊秘密控製,潘青墨更是輔助大靳皇帝勵精圖治,大靳糧草實力充足,對慕汐湮與莫愁山莊更無二心。

之所以到此時夏國還敢動不動侵犯,不過是仗著靳國與夏國邊境遼闊之地極是人煙稀少,大靳太後逝世這一場混亂罷了。慕汐湮篤定,夏國絕不會清楚莫愁山莊的勢力,圖安也絕不知道靳國究竟有多少底細。就憑圖安派來的人與烏雲珠一起置她於死地的行動便知,圖安終究還是那個小小的漠北圖安。

或許大靳上一代幾十年真的太過太平寧靜,當朝皇帝也太過資質平庸。一出太後薨的故事讓圖安與夏國還有周圍幾個平靜了太久的小國心底又長出欲望的新苗,但終於這新苗隻是一顆泡在水裏生長的豆芽,最終隻是浮萍般飄零的生命。

因為。這一代,有更加強大的莫愁山莊。這一代,有慕汐湮,靳楚天,靳洛雲,潘存陽,還有那個看似不起眼,一直小心翼翼卻忠心耿耿的丞相潘青墨!

一入塞外邊關,風寒料峭,處處是潔淨的荒野,空氣也稀薄。雪山深處風雲萬幻,一日如年,晨冷午暖晚秋夜寒冬。寬闊的一道山脈裏駐紮著整齊的靳國軍隊大營。

主營帳中,傳來一個男子冷冷的喝聲。

“本王叫你出去,你沒聽見嗎?”

皮膚粗糙了許的靳楚天靜靜坐在軍帳頭也不抬的冷冷對書案前麵的女子冷喝。他右肩被一道長長的藥布斜斜緊裹,隱約滲著一些血跡,套著一件厚厚的披風。似乎是翻閱軍文扯痛了胸膛,年輕好看的男子微微蹙眉,爾後便迅速舒展,眉間一片冰冷。案頭靜靜地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侍衛,麵容清秀安靜,低頭一言不語地靜靜守著這個容顏冷酷無情的男子。

案前的女子一身紅衣倔強地站著,看著冰冷看也不看她一眼的男子倔強地溫柔說道,

“王爺,您為什麽就不能對烏兒好一些?!看著王爺傷心烏兒真的很心疼。可是她死了事實,請王爺麵對現實,不要這樣好嗎?你沒有了她,還有烏兒呀。”

嬌柔麻酥的話,幾乎嫵媚的能將骨頭融化。可是靳楚天隻是冷冷地看著手中的軍文頭也不抬,深邃清亮的眸子裏寒冰千尺,似乎是冰凍著麻木與絕望。隱約的指尖一抖,寒冰氤氳著一些心碎的情愫,靳楚天忽然又毫不留情的冷冷喝道,

“守帳侍衛!帶她出去!”

帳門口守衛應聲進來,一身紅衣的烏雲珠眼神一怔,錯愕中幾絲羞恨。但她仍是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倔強地冷冷一笑忍下那份恨意,趕在侍衛伸手拉她之前高傲的轉身離開。

靳楚天眼底在烏雲珠離開軍帳那一刻崩潰,啪地將軍文摔在書案上,身子忍不住輕輕顫抖,貫穿胸口那一道刀傷像一朵綻放的紅花般鮮血直滲,瞬間湧出迅速浸暈開來。

看著靳楚天幾乎要把拳頭捏碎,臉龐咬肌緊繃堅硬如骨,案頭安靜清秀的小侍衛輕輕地將靳楚天披風移開,迅速地解開染透鮮血的繃帶,用放在一邊的清水濕帕拭去鮮血,麻利的倒上一些愈合傷口藥末,又迅速的換上幹淨的繃帶把前後傷口都包緊。利落的完成這些,還不忘把靳楚天的披風給裹好。

麻利輕快的動作,似乎減緩了靳楚天的痛苦。靳楚天靜靜地愣了片刻,忽然轉頭看著身邊陌生的小侍衛兵淡淡地問道,

“本王記得以前沒有見過你,你是哪個帳中的?!”

清秀的小侍衛兵一愣。厚重的盔甲裹著微微黝黑的肌膚,但仍是看得出他很瘦弱。看到靳楚天問他,他毫不猶豫地輕聲堅定回答道,

“回王爺,小的是陳老將軍帳中的,自小被陳老將軍送往莫愁山莊學習醫術,年前被將軍召回來。兩日年玄侍衛代王爺與老將軍商討軍情,聽聞小的會些醫術便向老將軍要了小的來照理王爺。”

清秀的麵容,聲音也有幾分稚氣,卻不亢不卑。

靳楚天聞言勉強淡淡一笑,眉間更添幾分哀傷。怔怔地放鬆了身子,躺回寬大的椅子轉頭看著清秀的小士兵喃喃出神地道,

“怪不得我總有些親切感。原來你竟然也是與莫愁山莊有緣的。嗬嗬。對了,你多大了,叫什麽名字?”

問話慵懶哀傷,似乎問的完全漫不經心。清秀的小士兵是個機靈的人,看看靳楚天眼底那一絲完全無法掩飾的悲傷,靜靜地思忖了片刻,才輕輕地回答道,

“回王爺,小的今年十七了,名叫慕澤。”

靳楚天忽然一震,身上的披風滑落。小士兵連忙輕輕地將披風再替靳楚天披好,並輕輕地掖好靳楚天因傷隻能穿一半的上衣。靳楚天定定地看著清秀的小士兵在自己身邊忙碌,似是聞到一陣淡淡淺淺的清新味道,熟悉而飄渺。再聞,卻似乎隻有小士兵身上淡淡的藥材之味了。

怔怔地疑惑,靳楚天問道,

“你十七,還姓慕?”

小士兵點點頭,清秀小臉似乎有些被靳楚天的突兀動作嚇地有些驚慌,不過還算冷靜,微怯地輕輕低頭,不去迎上靳楚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