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四節 分歧

在文陽關修整了七天,每一天文陽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商不忘的確是難得的人才,文陽的百姓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生活,和黃若峰在的時候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將糧倉打開,每戶按人頭分糧,足夠他們過到秋季,迅速的安定了人心,隨後,他命令城中原來的軍士幫助百姓疏通了文陽關的排水渠,隨後又讓贏霾帶領著他們將黃若峰草草挖就的汶河河道加深加寬,堤壩雖然來不及修築,但已經解決了文陽關的燃眉之急。

按照時辰推算,此時已近傍晚,因為在山腹之中,根本無法分辨天色,與嫣然並肩行走在大街上,兩旁文陽關的百姓似乎不相信這突入奇來的改變,所以都按照從前的作息匆匆回家,看著他們木訥的臉,商不忘感慨得不知說什麽。

“放心吧,”嫣然又一次猜到了商不忘的想法,滿麵的微笑,“他們很快就會習慣新的生活了,不忘,我覺得這城建在山腹裏太壓抑了,總是不見天日,我有一個想法,就是用咱們火炮裏的藥粉,把山頂炸開。??”

炸開嗎?商不忘仰頭看了看黑壓壓的頭頂,也許是一個好主意,不過這裏的天險就失去了,“嫣然,文陽畢竟是在邊關,最重要的……。??”

“不忘,很快文陽就不是邊關了,”嫣然微笑著,自信的站在城樓邊向下張望,此時已是薄暮。??山間霧氣繚繞,山下的樹木影影綽綽,放鬆了心情,景色極美,“我昨天到山頂地時候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有一個想法,汶河水不泛濫不可能。??有一個方法可以防患於未然。??”

“什麽方法?”心裏隱隱覺得嫣然將要提出的那個方法與將山頂掀起有關,可是總覺得不可思議。??隻是微笑的看著她,“也許是一個可以杜絕汶河水泛濫的好方法。??”

“不忘,將山頂掀開後,把汶河一分為二,”嫣然轉過身,眼睛就像天上初升的星星一般閃爍著璀璨的光芒,“把汶河地水引起汶陽關內。??這幾日我隨意翻看了文陽這幾年和外城交易的紀錄,文陽地主業是冶鐵和鍛造,不忘,將百姓遷到山頂居住,山腰鑄劍,山腳冶煉,文陽將是咱們的兵工廠。??”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嫣然這幾日這麽興致勃勃的在文陽關來回走動。??也許她的心裏,早就盤算好了文陽的用途吧!這用途的最終帶來的結局就是兵災,永遠是兵災!

並肩而立,眺望著無盡遠處地上京,暗暗猜測著姬問風的動靜,他到現在都按兵不動是什麽用意?難道姬無塵真的想憑借他倉促間調集的十萬大軍將嫣然的謀亂扼殺在安都之外?十萬大軍?對嫣然有什麽樣的震懾力。??看她的模樣,完全是視為一碟小菜,也許自己從前太過於注意治國之道,對軍事並不注重,所以現在完全猜不到嫣然的下一步計劃,既然猜不到,就不用浪費精力了,直接問也許更好。

“嫣然,”商不忘轉身凝視著嫣然削瘦地臉,那張臉那麽的熟悉。??那麽的陌生。??商不忘覺得自己也許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嫣然,“你想以文陽為根基嗎?這裏並不是一個太好的選擇。??這裏不能種植糧食,隻能作為工廠。??”

“我知道,”嫣然微微的笑著,她抬起手臂指著遠處看不見的城廓,“不忘,安都,我們地根基在安都。??”

安都?那是邊陲四關通往上京的唯一關隘,也是最繁華的所在,士農工兵俱有,駐軍十萬,百姓二十萬,城外是一馬平川,毫無掩護和遮蔽之所,守將並不出名,但是在安都駐守了十一年,十一年啊!去年的吏部考績是二甲、三乙,在所有官員中並不突出,當時對他並不在意,現在細細想來,卻覺得能在安都駐守十一年都沒有出大亂子的人,一定不簡單。

“嫣然,這一戰勢在必行嗎?”商不忘突然背轉身,看著文陽關內漸漸熄滅的燭火,“你真的要征戰安都嗎?”

“是,”嫣然回複得很快捷、很幹脆,昭示她已經深思熟慮過,“你也知道,姬無塵的十萬大軍即刻就到,咱們必須在七天之內打下安都,半個月之內平定安都的局勢,還要完成布防,也許還得和六國的人交戰。??”

“為什麽?”驚詫地揚起眉,“難道問風地刀鋒還不能讓他們學會安守本份嗎?”

“我猜其他國家的人忌憚龍皇都不敢輕舉妄動,”嫣然突然冷笑出聲,“但是有一個國家我想會有異動。??”

“燕啟?”商不忘轉念一想,驚呼出聲,“他還敢來。??”

“你還不太了解這個人,”嫣然鄙夷地笑著,“他不僅僅是一個蠢人,而且是一個固執的蠢人,他在六國盟軍麵前下丟了那麽大的人,現在肯定日思夜想要報仇雪恨,無論對手是姬問風,還是贏嫣然,他們都是安楚國的人。??”

明白了,其實並不難猜,隻不過楚韻歌也許會約束燕啟,不會讓他輕舉妄動的。

“他來得正好,”嫣然似乎對燕啟的到來很期待,“他來,是送錢送軍隊給咱們的,送上門來的禮物,為什麽不要?”

看嫣然的神情,似乎覺得燕啟此時到來最好,忍不住淡然一笑,看樣子嫣然在離開上京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謀反了,隻不過她是如何將這一切考慮得如此周到細致?難道是她在離開上京到殤陽的途中策劃的嗎?

“嫣然,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商不忘斜靠在城樓上,感覺涼意從粗糙的巨石上傳到自己後背,讓自己發燒的頭腦慢慢清醒,“這些仗怎麽打是不是你事先策劃好的?”

這一次嫣然沒有立刻回答,她仰望著天空,沉默了很久,然後慢慢低下頭,“不忘,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特別害怕孤獨,無論做什麽,我都希望有人能陪在身邊,如果沒有人,即使是一隻鳥,一隻貓也好,可是這一次我從上京萬裏迢迢的到殤陽,關山萬裏,形單影隻,我隻能依靠這些想像消除路途中的孤單和恐懼。??”

想像?隻有想像才能幫她克服一切的困難、消除一切的恐懼,相識日久,對她的習性早有了解,自己何嚐不知道她害怕孤單,何嚐不明白她對孤獨的恐懼,自己馬不停蹄的趕到她身邊,就是為了陪伴她,就是為了讓她不覺得孤單,但這般聽來,還是晚了。

“嫣然,我很佩服你,”商不忘伸手拍了拍嫣然單薄的肩,“至少你將一切都想透了,隻要掌握了先機,這場仗何愁不勝?”

斜眼望去,嫣然麵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茫,一種孩子般的迷茫,看著她美麗的臉,商不忘覺得自己幾乎都已經忘記她才十八歲,比自己小半歲,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她其實還是一個孩子。

“不忘,”嫣然轉過身,如同要逃避那可怖的戰事一般,“這場仗從一開始便注定我會輸,隻要問風出動龍鱗黑甲,我必然會輸。??”

“既然明知是輸,為什麽還要那麽執著呢?”商不忘忍不住想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其實隻要你開口,問風都會……。??”

“不忘,問風就是在等我開口,”嫣然的笑容有些沉重,“他一直一直把我當成普通的女子那般看待,他覺得贏嫣然就應該站在他身後,但是他忘記了,贏嫣然是獨立的人,這天下間所有的女子都是獨立的人,女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智慧,為什麽一定要靠男人?我曾經告訴過福安,讓他牢牢的記得,贏嫣然會用鮮血告訴姬問風,贏嫣然要殺的人,即使是他,即使他是龍皇,也無法保全。??現在,他一定已經明白了。??”

突然覺得憤怒,難道嫣然謀反的初衷僅僅是為了和問風賭氣?難道這就是嫣然的目的?這麽的幼稚,卻這麽的冷酷,但是為了這樣一個目的,已經死了十萬人,值得嗎?

“嫣然,我想到安都去,我想去勸降他們,”商不忘將伸到一半的手緩緩收回,“我想醴陵十萬人的性命已經教會了他們如何躲避刀鋒。??”

看嫣然此時的神情,她顯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做這麽樣一個愚蠢的決定,的確是愚蠢,連自己都明白,隻不過為了安都三十萬人的性命,自己隻能去做人質了。

“你是想救安都的三十萬人吧!”嫣然突然笑了,“你難道不知道,即使你在安都,我為了拿下安都,絕對不會有半點兒的顧忌。??”

這一刻產生了誤覺,自己麵對的是姬問風,而不是嫣然,幾乎在所有的方麵,嫣然和問風都有九成的相似,如果此時是問風,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直到此時才省起剛才嫣然的話,她說問風隻要出動龍鱗黑甲她就必敗,那麽是否可以認為,如果不出動龍鱗黑甲,連問風都不是她的對手?看來嫣然和問風的戰鬥,從他們小時候開始,問風就已經敗了。

“你不用有顧忌,”商不忘微微的笑著,“我是自願的,嫣然,隻要你不把安都整個兒夷為平地,我想我還是安全的。??”

看著他的眼睛,嫣然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其實到現在不忘都不了解她,從前他隻看到了贏嫣然的表相,現在真正的贏嫣然在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麵,他卻不相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要拿下安都,為了安都,再大的犧牲自己也能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