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節 成竹在胸

一夜大雨,天色初明,便聽見安都城裏的邀戰炮,贏霾惴惴不安的命人打開營門,跨領軍出了營門,一字形排開,隻聽護城河上的吊橋吱吱作響,鐵鏈嘩嘩作響,護城橋落下後,城門無聲的打開,一位頭發和胡須花白的將軍當前揮馬而出,幾乎隻是眨眼的功夫,便在贏霾對麵排好陣形,看來嫣然說得不錯,這位守將的確不容小覷。

“贏將軍,”對方嚴格的遵守著戰場的禮節,在馬上對贏霾彎了彎腰,“請始劉新禮甲胄在身,無法全禮。??”

“劉將軍,”贏霾同樣彎腰行禮,借著彎腰的那一瞬間,贏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抬首時,已是滿麵的自信,“劉將軍安好?”

細細的打量須發皆已花白的劉新禮,這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將,相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也許此刻脫下甲胄走入人群,轉瞬便會失去他的蹤跡,此刻即使相對而立,也不敢相信他便是駐守了安都十一年的將軍。

“劉將軍……。??”

“贏將軍,”似乎猜到了贏霾將要出口的寒暄,劉新禮搶先道:“咱們雖然曾經同朝共事,但是此刻戰場相見,同僚之間的情誼就止於此吧。??”

一時語塞,還未想出應對之策,他已撥轉了馬頭回到陣中,副將手中的令旗輕輕一揮,一個銀盔的將軍自左側拍馬則出,看了看贏霾。??拉住馬,小步踱了過來,贏霾無奈的撥轉馬頭回到陣中,對自己地副將使個眼色,副將揮了揮手中的令旗,不待贏霾入隊,已有一位將官應令而出。

許都是出於拭探的目的。??首戰並不精彩,甚至沉悶得令人想要睡過去。??隻見場中兩人槍來刀往,中規中矩,贏霾隻希望他們能一直這樣打下去,直到嫣然趕回營中。

幾個回合,對方陣中鳴金,接著又派了一員戰將出戰,如此來回。??眼看日上中天,再過一刻便可回營小憩,隻待下午再戰。

又一次鳴金,贏霾正準備收兵回營,卻見劉新禮又拍馬而出,贏霾一愣,難道這一次是他親自出戰?如果是他出戰,那麽自己隻好出戰了。

打馬來到陣中。??正要舉槍行禮,劉新禮卻將手中的大刀還回得勝鉤中,贏霾突然覺得不妙,劉新禮是安都的守將,於情於禮,都應該是嫣然出陣。??莫非他是在試探嫣然是否在營中?他肯定已經獲知燕啟偷襲醴陵,嫣然不得不回防,如果讓他發現此時嫣然不在營中,他一定會推斷出營中軍力匱乏,後果不堪設想。

緩緩將槍放回得勝鉤中,滿麵笑意的抬首看著劉新禮,“劉將軍……。??”

“贏霾,廢話不要說了,”劉新禮滿麵嚴霜,“讓贏嫣然出來吧!你應該明白規矩地。??”

心裏暗暗叫苦。??麵上笑容不改。??按照嫣然臨走前的囑咐,“劉將軍。??很抱歉,嫣然昨夜睡得太晚,不到中午,是不會……。??”

“廢話,”劉新禮沉著臉,萬分不悅,緩緩舉高左手,伸出三個手指舉在空中,“你當我是三歲地小孩?贏嫣然既然如此輕蔑本將,本將便再不容情,三指屈盡,便是安都攻擊之時。??”

滿頭的汗,贏霾忍不住就要回頭觀察營中的動向,可是嫣然臨走前的嚴令卻又令他一動不敢動,隻是直視著劉新禮,盡管麵上的笑容已經僵化,便仍然維持得很好,甚至還冷笑著,“劉將軍,安都有多少的軍隊?即使傾巢而出,也得浪費十天半月的功夫才能……。??”

話未說完,隻聽尖厲地聲音呼嘯而至,贏霾下意識的側過頭,隻覺得鋒利的箭刃堪堪從臉頰邊擦過,勁風刮得臉頰生痛,驚愕過後,怒形於色,抬起頭,卻是一個長得和劉新禮有七分相似的少年將軍,手中的弓還未放下,滿麵的譏笑,“十天半月?大言不慚!”

大怒之下,想也不想的抽出腰間的短刀便要撲殺過去,卻聽身後陣喧嘩,回轉身,遠遠看見嫣然駐馬在營門前,一身鮮豔地盔甲在陽光下閃爍著迫人的紅光,她手中的弓已經拉開,對準了說話的少年將軍,眨眼之間,箭已射出,箭穩而準,那少年將軍慌忙伸出手中的長槍想撥開箭枝,出手卻晚了,他隻得扔了手中的槍,向後仰倒,堪堪避過了那枝箭。

待眾人回過頭,嫣然已經拍馬到了贏霾身邊,神采奕奕,雙目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一絲疲累,“劉將軍是在下戰貼嗎?”

“是,”劉新禮麵色如常,雙目沉靜如水,“三日後……。??”

“無需三日,”嫣然傲然一笑,伸出兩根手指,“劉新禮,兩日後便是月圓之期,我會在安都地城頭飲酒賞月。??”

“大言不慚,”劉新禮並不著惱,隻是淡然一笑,躬身行禮後,撥轉馬頭,“那我在安都靜侯廢後光臨了。??”

微笑著看見安都的城門重又開啟,劉新禮一馬當先飛馳進城,煙塵滾滾,吊橋重又拉起,嫣然這才轉馬,“大哥,咱們回去。??”

直到進了營,贏霾才在嫣然麵上看到疲憊,走進主帳坐下,嫣然伏在案幾上,幾乎轉瞬便陷入了沉睡,贏霾知道她著實太累,也不打擾,輕輕將薄被覆在她身上,安靜的坐在一旁,靜侯她蘇醒。

“大帥,”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肚餓難耐,突然聽見吳成興奮的在帳外高聲叫喊,“大帥,糧草和軍餉都已經運到了。??”

嫣然輕輕一動,抬首四顧,眼神迷茫,雖然隻是一瞬間,還是讓贏霾想到很久之前,久到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候,也曾經在嫣然的眼中看到這般迷茫的神情,那個時候,隻覺得爺爺便是天,隻要有爺爺,贏家永遠都那麽的風光無限,那是多麽美好的時日,永遠的無憂無慮,甚至幾個月之前,還在那樣的美好之中,從不曾想過會有今天。

“嫣然,你再睡一會兒吧!”贏霾輕聲道:“這一夜,你也累得苦了。??”

“大哥,我地確是累了,”嫣然微笑著眨了眨眼睛,如同要將自己從夢中喚醒一般,“一夜地奔波換來了半年的糧草和軍餉還是值得地。??”

說完,嫣然起身,將薄被折好,輕輕放在帥椅中,“咱們出去看看吧。??”

眾人圍著糧草和裝著銀箱的木車興奮莫明,看見嫣然和贏霾,紛紛後退一步,待嫣然和贏霾走近木車,重又圍攏,吳成滿麵喜色,“大帥,你看,燕衛國的人可真大方。??”

圍著銀車走了一圈,嫣然躍身跳上銀車,輕輕揮了揮手,四下立時鴉雀無聲,嫣然滿麵微笑,“自起勢至今,已經數月,大家隨我連下三城,勞苦功高,我知道給大家的軍餉不多,大家家在殤陽,或在殤陽近處,都要養家糊口,都不容易,大家都看見了,這些銀子都是昨夜大家拚了命換來的,所以這個月發雙倍的軍餉……。??”

一片山呼海嘯的歡呼聲,贏霾將衝到喉邊的話強行吞咽了回去,他知道從殤陽帶出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在文陽關擴軍之後,銀子更加如流水一般,此次好容易有了一些補給,如同發雙倍的軍餉……。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嫣然滿麵微笑的回到主帳,剛剛坐定,贏霾終於忍耐不住,“嫣然,你知不知道銀子……。??”

“大哥,”嫣然壓低了聲音,“你放心,黃家的銀子就在安都城內,你知不知道他們這些年搜刮了多少的銀子?”

黃家的銀子?就是那張絹巾吧!贏霾放下心來,側頭想了想,“怎麽說也得上千萬兩吧!這許多年!”

眼看著嫣然緩緩的搖了搖頭,“你猜錯了,是幾千萬兩的十倍。??”

十倍?贏霾張大嘴,簡直不敢相信嫣然所說的一切,十倍!那得是多少的銀子?黃家的人怎麽藏到安都的?藏在安都的什麽地方?有什麽地方能夠安全的藏匿這麽多的銀子?轉念一想,“嫣然,莫非商不忘……。??”

“不是,”嫣然緩緩搖了搖頭,“不忘現在一定被扣押在官衙,寸步難行,而且他說不定會被劉新禮押送回上京,我不能冒險,不忘心裏也清楚,他沒有看過地圖。??”

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隻是想著筆巨大的財富,贏霾並沒有深思嫣然的話裏的潛藏著的危機,如果商不忘真的被送回上京,那麽已方軍力不足,糧草和軍餉缺乏的秘密就會暴露。

“嫣然,你剛才說兩天會進安都是真的嗎?”直到此時,贏霾才想到嫣然適才放下的那個諾言,“莫非你想飛進去?”

“當然不是,”嫣然得意的笑著,負手走到帳外,眺望著近在咫尺的安都城,“大哥,你看安都城的防守如何?”

“防守極其森嚴,”贏霾站在嫣然身後,皺眉看著城上林立的守軍,“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

“大哥,”嫣然滿麵的笑,“你知道嗎?三年前楚韻歌曾經潛進上京為我慶賀生辰,你知道他送了我一個什麽大禮嗎?”

楚韻歌?不是邊越國的宰相嗎?他怎麽會送禮給嫣然?而且那個禮物與安都有什麽關係?贏霾疑惑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一場焰火的盛宴,”嫣然閉上雙眼,如同在回味一般,“很美,直到現在,我還能看到那漫天絢麗的焰火。??”

靜候片刻,嫣然緩緩睜開眼睛,“大哥,我將送一場焰火的盛宴給安都,用來慶賀咱們第一場勝利。??”

焰火?難道嫣然想用焰火取下安都嗎?太不可思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