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四節 賞花會(shang)

天色漸暗,長湖的湖麵燈火通明,各色的花船挑著五彩的燈籠在湖麵上緩慢的行進,船到之處,在水麵上灑下豔紅的光,湖麵上飄浮中湖邊花樹上落下的花瓣,滿湖碧綠的水似乎**漾著淡淡的胭脂香味兒。

長湖的東岸是一個木製的寬闊平台,定晴細看,才能發現原來這個平台下是無數的小船,一艘緊靠著另一艘,用鐵索相邊,船上鋪放了一層柚木板,那些柚木板顯是新上了桐油,在傍晚的夕陽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輝,每塊的柚木板上都有無數的木隼與旁邊契合,即使細看,竟然連契合的縫隙都不見,真真的巧奪天工。

平台兩旁一根一根粗大的木杆直聳夜空,中間的木杆上係著一條粗若纜繩的油繩,油繩上垂掛著數道輕紗帳幔,紗幔下端應是掛有垂物,湖風吹拂,那些帳慢被風吹鼓得如同一麵麵船帆,平台左側放了一些高低不同的木架,木架應置物的位置卻空無一物,令人見之疑,而右側卻旁著十數架花,那些花的枝葉自花架頂端垂落,碧綠的葉片中,星星點點的夾雜著大若拳頭的紫花,花得極盛,在暗夜的燈光和河水的反光中,異樣的嬌豔。

平台下方便是湖水,正奇怪為何不設座位,卻見幾條精致的畫舫緩慢的靠近了平台,在相距平台同樣距離的水麵停住,立刻有人從平台兩側跑出,接過船上扔來的纜繩,將纜繩係在平台下方,然後抬出幾塊木板,搭在船頭與平台之間,這才發現平台下方還有幾尺寬的邊緣。

船在湖中間,始終沒有駛向平台,魯小魚覺得驚訝,在船頭不停的走來走去,寧不凡揚了揚眉,似乎想讓她回來,卻始終沒有開口,天黑之後,平台兩側已停滿了船,隻餘中間一個極大的位置。

“為什麽我們還不過去?”魯小.魚終於跑進了船艙,伸手將寧不凡麵前的茶杯捧起,仰頸一飲而盡,“馬上就要開始了。”

“獨孤家是賞花會的主導,獨孤家.的人不到,賞花會便不會開始,”寧不凡皺眉將空茶杯推到一旁,“而且獨孤落日在長湖城中萬人敬仰,那麽早就出現,是否有點兒掉價呢?”

沒想到短短的時日,寧不凡便.能如此的洞悉世事,從前在邊關之時,他隻知打仗,對於人心從不曾下功夫去關注,卻不知道,這世間最險惡的,不是戰場,而是人心,嫣然一邊欣慰的笑,一邊又為寧不凡的迅速成長感到憂慮,凡事有利有弊,不凡的心原來如同冰雪一般的通透,在洞悉了世間的汙穢之後,不知……。

震天的彩聲之中,大船緩緩駛向平台,雖然身處船.艙之中,但是視線極好,平台上的一舉一動都能盡收眼底,待大船將要到達平台,獨孤落日突然從頂艙走了下來,對嫣然斂袖行了一禮,“主公,委屈你裝成我的朋友一同上頂艙。”

穿了男裝的嫣然微笑著起身,揮開手中的灑金扇,.神態瀟灑,“能與獨孤公子同行,在下不勝榮幸。”

獨孤落日當前引路,嫣然隨後舉步上了台階,寧.不凡快步上前跟在她身後,將魯小魚擋在身後,魯小魚急得直踩腳,卻又能無可奈何,隻能老老實實的跟在寧不凡後麵,盡量快的上了頂艙。

上了頂艙,視線.自然廣闊了不少,許是為了避忌,兩旁的船都沒有獨孤家的船高,這樣一來,坐在頂艙不僅能將整個平台收到眼中,兩旁船隻的動靜也看得清清楚楚,獨孤落日當先在正對平台的座椅上坐下,嫣然隨後坐在他左側,寧不凡和魯小魚站在嫣然身後。

頂艙上很開闊,除了用不透風的幔帳三麵圍住案幾和座椅外,隻有前方左側的一麵銅鑼,那麵銅鑼極大,幾乎有尋常使用的圓桌那麽大,鑼棒也有小兒手臂般粗細,不知用做何處?

待他們坐定,坐在右側的唐濟民起身,對獨孤落日和嫣然分別行了一禮,滿麵笑容的走到船頭,四周的喧嘩聲立時停歇了,唐濟民緩步走到艙前的銅鑼旁,舉起鑼棒停在空中片刻,再快速落下,也不見他如何用力,但銅鑼的聲音響徹雲宵。

一聲鑼響過後,無數身穿錦衣的男子舉著不同的樂器從左側走上平台,在那些木架旁站定後,緩緩坐下,剩餘的男子手中持鼓,他們將鼓拋在在空中翻轉一圈,再穩穩接住,小心的安放在木架上。

待台上平息,唐濟民又舉棒敲了第二下,平台的帳幔後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影,那些人似乎穿了不同顏色的衣裙,帳幔晃動間,隻覺得滿目錦繡。

待人影站定,唐濟民手捧鑼棒返身走到獨孤落日麵前,雙手舉著鑼棒過了頭頂,躬身行了一禮,獨孤落日對嫣然點頭示意,上前抓起鑼棒,走到鑼前,“各位,按照慣例,賞花會開時的鑼聲應由在下敲響,不過適逢在下多年不見的好友造訪長湖,所以在下想請這位朋友代勞。”

說完,獨孤落日轉身看著嫣然,嫣然愣怔之後,微笑著起身走到獨孤落日身邊,伸手便要接過鑼棒,獨孤落日借著交棒的功夫,壓低了聲音,“下唐國的國君來了,左邊第二艘畫舫。”

微笑著舉起鑼棒,趁著走近銅鑼的機會,目光快速掃過那條畫舫,倉促間,隻看見一個圓桌,圓桌後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穿著紅袍,目不斜視的盯著平台,那隻正在拈須的手,即使相隔這般遠,仍然能看清他拇指上套著的那個玉指環。

輕輕的敲響了銅鑼,將鑼棒放回掛架,借著走回座位的短短數步,再次看了看畫舫中的人,應該沒錯,下唐國國君的信物與其他國家不同,正是那人拇指上套的玉指環,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個賞花會,竟能驚動下唐國君的大駕,更沒想到這位國君竟如此的沉迷玩樂。

從艙中看過去,那個白衣的男子與傳聞完全一致,他麵色發黃,目光無神,左邊下骸上有一條醒目的刀疤,正中獨孤落日唯一的朋友餘逸軒,隻不過他一向在六國遊走,行蹤不定,不知今日為何卻突然出現在此?

“文治,”夏問日目不斜視,“你看那男子是否真的是餘逸軒?”

諸葛文治竭力的摒棄熟悉的禮儀,目光斜視,“適才臣也曾仔細觀察過,的確與傳言中一般模樣,他膚色發黃,伸手接鑼棒時露出衣袖的手臂也是同樣的膚色,傳言餘逸軒極好女色,早早兒的就淘空了身子,他走路時腳步不穩,目光散亂,而且敲鑼的時候三心二意,視線一直盯著帳幔之後,他左下骸的刀疤便是燕衛國與人爭搶青樓女子時受傷所致,所有特征都與傳言一般無二,所以臣覺得那個人就是餘逸軒。”

聽他這般說,夏問日肯定了自己的猜疑,懸在心口的心雖未完全落定,但也安穩了不少,聽聞龍皇與月帝已進入下唐境內,但他們在十日前突然不知去向,最大的憂慮便是來到長湖,而且與獨孤家的人有了聯係。

獨孤落日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早在六國結盟之初,他就斷言一旦燕衛國派出燕啟,六國結盟將麵臨尷尬的境地,事實果真證實了他的猜測,隨後,他又說楚韻歌借假國內叛亂,保全了邊越國的軍力,又一次證實他的先見之明,再過後,便是國庫大開,為燕啟的愚蠢付出代價,幾次三番,早就明白今時今日將獨孤落日賦閑不智,但是先祖嚴令啟用獨孤家,所以一直都在猶豫,但是若獨孤落日投靠了龍皇和月帝,那無疑是……,即使他不投靠龍皇和月帝,而是投靠了邊越國的楚韻歌,對下唐國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智慧,還因為獨孤家的財富,足以敵國的財富。

“皇上,”諸葛文治將手中的一封書信推到夏問日手邊,“這是剛剛截獲的書信。”

書信?夏問日心中一緊,這是半年來的第三封,難道是楚韻歌寫給獨孤落日的?如果是,那麽他應該很肯定的表示願意接收獨孤落日,握緊了拳頭,卻又無計可施,因為他不可能單憑幾封書信就去質問獨孤落日,這些書信上沒有紅蠟封印,當然也不會有獨孤家或者楚家的徽標,這樣的書信拿出去,隻會引人嘲笑,所有人都會認為自己想滅了獨孤家,所以故意找到的借口,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楚家的回信,”諸葛文治輕聲道:“楚韻歌在信中邀請獨孤落日在方便的時候去邊越國……。”

果然不出所料,楚韻歌是聰明人,他當然知道得到獨孤家的財富對他會有怎樣的幫助,看來不能再等了,待賞會花過後,即使成為千夫所指,自己也要對獨孤家下手了,而且必須斬草除根,最好一把大火令長湖城消失,從此下唐國再無內患,隻有外憂。

心意一定,夏問日整肅了神情,“文治,待朕離開長湖,你就安排後續事宜吧!”

心領神會的垂首,再抬首時,感慨萬分,獨孤落日有長湖城十七萬百姓陪葬,也算沒有薄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