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節 洞悉

從未有人如此的無禮,心中的不悅更盛,楚韻歌神色不變,連眼神中的笑意都沒有任何改變,坐在一旁的楚韻遠細細察看,未看出他的不愉,暗中舒了口氣,楚韻歌此時已輕聲道:“姑娘覺得那不是故事嗎?那不是已經故去的往事嗎?”

這兩句反問,語氣中已帶了怒氣,楚韻遠心中一緊,這才明白他已是怒到了極致,正想擠出一朵笑容,化解場中的尷尬,楚韻歌已收了笑臉,“司馬姑娘,請你記住,這裏是隱龍嶺,不是司馬家的靜湖,我雖然已經知曉司馬家為何滅族,但姑娘不慌不忙,仍然維持著司馬家家主的風範,想必姑娘對於那樁往事心中同樣如明鏡一般,如此這般,姑娘若還有其他的事要辦,就請即刻下山。”

沒想到竟然絕決至此,楚韻遠心中一驚,又覺得茫然,若司馬寒煙果真下山,自己是否還應留在山上,不知為什麽,明明是初見,卻如同認識了許久一般,心中對她難舍難離,左右為難,抬首看去,司馬寒煙麵色微紅,目光中隱隱透著怒氣,還含著一絲淚意,似乎從未受過這般無禮的對待。

相持良久,司馬寒煙顫顫的起身,一言不發,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門,楚韻遠看她嬌弱的身子,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身便要追出去,楚韻歌業已轉頭,滿目的怒光,“二哥,你想做什麽?”

在他目光的逼視下,頹然的坐下,卻異樣的不安,耳中聽他嚴厲的斥責,“二哥,你瘋魔了不成?那個女子是什麽樣的身份?她到這裏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她為什麽一到這裏,便咄咄逼人,想要占盡上風?我們統統都不知道,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可是她隻是一個弱質女流,”.楚韻遠憤憤不平,“她對我們能有什麽威脅?”

“弱質女流?”楚韻歌滿目怒火,“能夠.統率司馬家遺臣的,怎麽可能是什麽弱質女流?你不要被她的表像所欺騙。”

這是十數年來,楚韻歌首次這.般的惱怒,看著他燃燒著憤怒的臉,楚韻遠心中劇震,再不敢說什麽,心中對司馬寒煙的迷戀也因為懼怕而消退了許多,楚韻歌盯著他,慢慢閉上眼睛,待他睜開眼睛時,已經恢複了平靜。

“二哥,司馬家的人不是被冤枉,他們是真的想要謀.反,”楚韻歌緩聲道:“這世間沒有什麽冤案沒有破綻,而司馬家的這個案子卻是破綻太多,無一處不是破綻,所以我們初期才會被表像所迷惑,其實所有的破綻都是掩飾。”

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一切都大白於眼前,難怪無論.怎麽尋找,都找不到一絲的蛛絲馬跡,想必因為是事實,所以無法否認吧,那些看似被刻意消除的記錄,那般的天衣無縫,能做到如此完美的,隻有一個解釋,就是原來就沒有。

“小弟,司馬家謀反的原因又是什麽呢?”楚韻遠興.奮的滿麵漲紅,“若果真如此,那麽司馬家為什麽又要謀反呢?”

“那是因為他們.已經被逼到了不得不反的境地,”楚韻歌揚了揚眉,“他們忍氣吞聲了數十幾年,在皇帝眼中卻是在韜光養晦,無論那一個皇帝,都不可能放過司馬家的,即使司馬家的後人已經淪落,再沒有先人那般的智慧與忠勇,但是司馬家的隱藏的力量不能忽視,但是所有的皇帝都很愛惜自己的名聲,他們不可能一下子就將司馬家的置於死地,所以,他們一點一點的,將他們逼到懸崖邊,讓他們不得不反,當他們真的反的時候,司馬家便有了滅頂之災,這就是為什麽司馬家的人在大權旁落了數十年之後,還有要謀反的緣故。”

鼓掌聲,輕輕的鼓掌聲,楚韻歌和楚韻遠同時轉過頭,司馬寒煙站在屋門邊,輕輕的鼓著掌,然後慢慢的走進屋,對楚韻歌行了一禮,“楚公子,請原諒寒煙之前的冒犯。”

說完,司馬寒煙走到初時的位置旁,款款坐下,“的確如楚公子所言一般,司馬家的人是被逼造反的,當時我還未出生,我的母親,是逃過那場災難,聽母親說,父親在半年前便已覺察到危險的臨近,所以他暗自將母親送出了司馬府,母親才得到幸存。”

看她的神情,說到被滅族,仍然是冷冷的,沒有任何的異動,令人覺得她心如鐵石,但她卻沒有的異常,徑直冰冷的說了下去,“當時府中有許多的死士,在謀反前一夜,一個與父親長得很像的死士將父親替換出府,父親便帶著母親逃到了深山中,滅族之後,父親一直很抑鬱,我們司馬家有一條鐵規是不許哭,但我記得我十歲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闖進他的房間,看見他在哭,我問他為什麽哭,他說風把砂子吹進了眼中,但那裏是鏡湖。”

明白了,死士!楚韻歌淡然一笑,對於高傲的司馬家的人來說,以死士的命交換自己的,那是多麽的委屈與不得以,苟延殘喘的活下來,是比死更加難以忍耐的痛苦。

“楚公子,我現在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性命和司馬家的遺臣交給你了,”司馬寒煙突然笑了,那朵笑容就像開在冰上的花,雖然美,卻不能讓人覺得溫暖,失去了笑的意義,“請原諒之前寒煙的無禮,在確認你真如傳言一般之前,我是不能隨意將一切都托付給你的。”

心中的不悅並未消散,楚韻歌甚至沒有笑,他沉思良久,緩緩抬首凝視著司馬寒煙,“司馬姑娘,我想知道司馬家的遺臣是如何保全的?”

“這些遺臣其實在司馬家被滅族十年前就漸漸的隱居了,理由很簡單,也很合理,沒有人能夠指責他們,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司馬家的人大勢已去,”司馬寒煙好奇的盯著楚韻歌麵前的玉鎮紙,“所以沒有人會懷疑,父親在鏡湖發出了召集令,他們每年都會到鏡湖集聚,這一次,就是為了等他們,所以才這麽晚到。”

安置司馬家的人足足用了十日,從不知道會如此的麻煩,司馬寒煙顯然是一個很懂享受的人,她所居住的靜院,幾乎整個兒的翻了個兒,在她安頓好的第二日,她便邀請楚韻歌去參加家宴,目的是為了將那些遺臣一一的介紹給他。

所謂的家宴其實非常的奢華,不說那些昂貴的膳食,就是用以裝載膳食的用具不是金,就是銀,還有一些是用暖玉製成,拈起金絲包裹著上等象牙製成的筷子,楚韻遠覺得自己正置身一場奢華的夢境之中,他不明白,在這樣的生活之中,司馬家的人如何還能想到報仇?

填充了羽毛的靠墊特別的柔軟,靠墊上用金絲繡著張牙舞爪的年獸,司馬寒煙難得的滿麵笑意,“看見了嗎?這個東西,不是放在你案幾上的那個鎮紙嗎?”

果然惟妙惟肖,司馬寒煙的觀察力果然不凡,微微一笑,並不回應,隻是將剛才她介紹的重要遺臣一一的記在心裏,這些人果然對自己很有用,至少在自己勢微之時,必須得用到他們,得好好兒的籠絡住司馬寒煙才是,二哥如此喜歡她,今後許得多多的給他們機會才是。

愉快的笑著,甚至連司馬寒煙此刻都不在討厭,飲了兩杯酒,正準備告辭,卻見一隻鴿子箭一般的飛了進來,落在司馬寒煙左側的侍女手臂上,那侍女取下信函,從案幾上挑起一塊肉,鴿子用爪子抓緊,撲打著翅膀飛了出去。

司馬寒煙沒有看信函,徑直交給了楚韻歌,楚韻歌緩緩展開,隻有四個字,龍皇已動。

龍皇已動?楚韻歌大驚失色,計算時日,嫣然身懷六甲,龍皇為何突然出兵?楚韻遠放下手中的酒杯,“小弟,怎麽了?”

“龍皇出兵了,”楚韻歌將手中的信函放在案幾上,“龍皇突然出兵,定然有特別的事發生。”

“的確是,”司馬寒煙將杯中的酒一點一點的傾到那張信函上,信函立刻燃燒成一團小小的火,隨後化為灰燼,“我想是月帝將要生產,龍皇想以一個國家作為賀禮。”

“你如何知曉?”楚韻歌驚愕的揚了揚眉,“這個時候,龍皇難道不應該在上京陪伴嫣然嗎?”

“嫣然?”司馬寒煙同樣的驚愕,“你竟然稱呼月帝為嫣然?外間傳言,你傾心於月帝,看來傳言非虛。”

“的確如此,”楚韻歌沒有否認,“我從未否認過。”

“這場仗你注定不可能贏,”司馬寒煙淡然道:“以龍皇的權勢,能夠用以慶賀太子誕生的賀禮,除了給月帝一個國家之外再無其他更好的選擇,我想不到雪融化,三淼國必滅。”

看來還是女子的心細,楚韻歌微微一笑,他明白自己永遠也猜不到龍皇出兵的目的竟然如此,他不由問自己,假如自己是龍皇,是否會以一個國家為賀禮?

“楚公子,其實寒煙能夠猜到龍皇出兵的原由,是因為這天下間所有的女子若有了龍皇這樣的夫婿,最大的渴望,當然便是……。”

“嫣然不會,”楚韻歌斷然道:“龍皇並不了解嫣然,在這樣的時刻,她希望龍皇能夠陪伴在她身邊,因為除了龍皇,嫣然再沒有其他的親人。”

“你如何知道龍皇不在月帝身邊?”司馬寒煙怪異笑了,“難道龍皇不會帶著月帝一同出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