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五節 拜帥

黑的夜空中找不出一絲適才那漫天的繁華的痕跡,一)T滿池的驚駭,低垂的頭顱掩飾著百味橫陳的雙眸,在座人等沒有人不熟知適才閃爍在天空中的名字,邊越國十一歲的宰相,新封的六國大元帥楚韻歌,傳聞他的靈牙利齒傾動了五國的國君,一曲將軍令驚碎了安楚邊疆的安寧,傳言六國大軍已在邊境集結,秣馬厲兵,準備驚擾邊境,此時他出現在上京難道是為了這一場焰火盛會?抑或是為了坐在上首那位身懷龍裔、豔光傾動天下的皇後?

笑話吧!那兩個猜測都是笑話,都隻敢在心中徘徊,即使今夜醉得不省人事,也不敢宣於口吧!因為坐在上首的皇上,還有那位權傾天下的九州王麵色都不是那麽好看,此時任何的一絲異動,最終的結果都是身首異處。

喝酒!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麽可以完美的掩飾自己紛亂的心,連皇上和九州王都齊齊的捧起了酒杯,眾人忙不迭的一起捧起酒杯,喝得急了,嗆得幾乎閉過氣去,卻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響,紫漲著臉皮,隻能看著其他與自己同樣狼狽的同僚當作消遣。

“你是什麽意思?”站在亭外,清晰的聽見嫣然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尖厲的聲音,“連龍皇都不知道的事,我一個平凡女子怎麽可能知道?”

看來嫣然真的生氣了!如此尖刻的斥責問風是相識以來的首次,商不忘後退一步,卻聽問風低沉的聲音溫柔的安撫著嫣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楚韻歌這般做,是否是另有企圖?”

隨後,問風的聲音壓得更低,隻能感覺到他在說話,嫣然良久沒有回應,想必問風已經成功的安撫下嫣然,然後將一切的過錯都順勢推到楚韻歌頭上吧!

退到遠處,垂首沉思,不提防有人突然無聲的欺到近前,警覺的抬首,卻是神情複雜的姬無塵,飛快的躬身行禮,“皇上……。”

“不忘真是忠誠,”姬無塵似笑非笑,語帶譏諷,“有了不忘,這宮中的女子原來不安的心似乎都平靜了。”

緩緩的垂下眼瞼,不知如何回應,語氣如此尖酸刻薄充滿了醋意,不知何時觸碰了他的尊嚴,那麽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吧!

“不忘的舌頭病了嗎?”似乎沉默令姬無塵更加的惱怒,不知他的心是否還在因為那漫天的煙火燃燒,“還是無話可說呢?”

“皇上想要不忘說什麽?”商不忘抬首,漠然而生硬,“請恕不忘魯鈍,無法理解皇上所指,所以無法回應。”

黑暗中。姬無塵地眼神凝成兩根細細地尖針。如同要刺穿商不忘冷漠地偽裝一般。相持良久。商不忘緩緩垂下眼瞼。“對於宮中所有地人來說。不忘隻是外人……。”

“是嗎?”獲勝地姬無塵語氣仍然咄咄逼人。“沒有例外嗎?在不忘心裏。有一個人是內人吧!”

身後傳來門轉動地聲音。姬無塵鎮定自若地轉過身走進一旁地黑暗裏。似乎在笑。冷冷地笑。冷得可以將一切凝結成冰地笑。“不忘。早些回去吧!夜深露重。仔細著涼了。”

悠長地話語如同話語裏地含義一般意味深長。商不忘緩緩抬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姬無塵修長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商大人。”福安有些不安地站在遠處。“娘娘請你進去。”

走進亭子間。嫣然和問風並肩而坐。嫣然麵前地錦盒已經打開。盒蓋半掩。但仍然有寶氣外泄而出。不知道是怎樣地不世之寶。

“不忘,你說楚韻歌離開上京之後會做什麽?”

又是這樣的問題,商不忘忍不住苦笑了,他心裏明明知道,卻偏偏要別人說出答案,“我想他會立刻進攻邊境吧!”

回答完才明白,他是要自己告訴嫣然,他要出征了,這一次與前幾次不同,楚韻歌是六國的統帥,如果他不去,這一次安楚危矣!可是他出征了,嫣然怎麽辦?嫣然一個人留在危機四伏的上京,還有一個不甘落寞的爺爺,他這一走,仿佛拋棄了嫣然一般。

可是嫣然什麽都沒說,隻是淡然的笑,仿佛已經了解了一切,掌握了一切,仿佛已經洞悉這世間所有的悲哀一般的漠然,仿佛那悲哀並不屬於她。

上京城許久沒有這麽熱鬧了,九州王將要帶領大軍出征,迎戰六國的軍隊,上京城的人如同過節一般奔走相告,可惜點將台早早的就被戒嚴了,看不到九州王拜帥的英姿。

旌旗招展,身穿戎裝站在姬無塵身後,玉妃覺得一股凜冽的殺氣正在無聲無息的蔓延,那股殺氣說

何而來,隻覺得令人如墜冰窟一般的冷。

兩旁的將士早已排列整齊,他們的眼神堅定,用堅毅的神情無言的訴說著他們的決心與勇氣,情不自禁的激動,情不自禁的驕傲,盡管那位主帥遲遲沒有出現。

香爐裏的香在風中飛速的燃燒,心驚膽顫的看著長長的香灰頑強的不肯掉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虛假的幻境,隻要香灰不落,那麽,時辰就還未到,九州王還未走到漠視皇上權威的那一步。

每一次風吹草動都驚恐莫明,不好了,香灰顫顫的抖動,傾倒了,快要傾倒了,驚恐得幾乎就要尖叫,卻見一匹漆黑的馬優雅的出現在校場邊緣,明明走得不太快,偏偏轉眼就到了近前,馬上的人穿著粗布的白袍,自左肩至手腕繡著一條殘缺不全的紅龍,龍的眼珠分黑白二色,場中凜凜的殺氣似乎由此而來。

漂亮的少年束著青紗的冠冕,皂靴洗刷得一塵不染,渾身上下都帶著恭敬的笑意,相隔甚遠,已然跪倒在地,“臣姬問風參見皇上。”

“起來吧,”明媚的笑容看不出一絲勉強,仿佛姬問風來得正當時,“走吧,咱們一同上點將台。”

點將台!九層高的點將軍台用夯土打實,兩旁種滿了樹木和香草,鑲嵌著青石鋪就的小道,隻容一人通過,第一層都環立著衣甲鮮明的衛兵和司禮官,姬問風小心翼翼的後退一步,站在姬無塵身後,“皇上請。”

即使走在前麵,姬無塵仍然覺得一種被輕視了的委屈,難道不是嗎?這台下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是誰的?是朕的嗎?當然不是,是自己身後沉默的,刻意落後三步的九州王,自己的親弟弟姬問風的,嫉妒嗎?當然嫉妒!

三牲早已備好,紅漆木盤中擺放著太牢,牛頭、豬頭和羊頭沉默的仰望著天空,如同在等待某種不明確的宿命,台下是象征著十萬大軍的萬人隊,七百名將領分列四周,司禮官站在台上,聲音隨風四散,“皇上,吉時已到,請皇上發劍印、頒兵符,宣讀詔令。”

平日雄壯而威武的拜帥樂在兩旁響起,姬無塵莫明的一抖,然後抬腿步上了拜帥台的最高的平台,抽出腰間的長劍指向天空,“朕今日在此拜九州王姬問風為安楚國大元帥,總攬安楚務。”

“請九州王上台拜帥。”司禮官拉長了聲音,直到姬問風走上拜帥台,在姬無塵麵前跪下聲音才停住,“請皇上拜帥旗、帥印和兵符。”

恭恭敬敬的對著那三樣東西一一行了大禮,姬無塵突然覺得自己那般的可笑,如同一個小醜一般,這那裏是拜帥,完全是一場鬧劇,即使沒有這番作做,問風也早已總攬了軍務,現在這般,是否是多此一舉?抑或是讓問風可以心安理得的指揮安楚的軍隊?

“請皇上拜帥。”

微笑著站在坐在帥位上的問風麵前,姬無塵覺得脊背正在一點一點的變硬,變得即使要伏下身體也無比的困難,拜?不拜?由不得自己了吧,輕輕的咬著牙,伸長手臂抱圓,然後壓低身體拜了下去。

一個、兩個,牙根咬得緊了,口中鹹鹹的,想是出血了吧,這本是一個虛禮,按禮在第一拜的時候問風就應伸手阻攔,他一動不動,罷了,自己許是這七國之中,最委屈的皇帝了吧!最後一拜了,身體已經落下,問風這才伸出手,將姬無塵扶起。

台下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卻不知道年輕的皇帝雖然恨得滿口是血,麵上的笑容卻燦若春花,“授印。”

接過帥旗和金印,從此,問風就是安楚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元帥,總攬安楚全國的軍務,坐在皇位上,姬無塵的笑容有些絕望,莫非從此就將權力拱手相讓?莫非從此安楚的實權就將與自己越行越遠?

“請大元帥回拜皇上。”

司禮官的話音落了,問風快速的撩起長袍的下擺恭恭敬敬的在錦墊上跪下,按禮數,問風應該三拜九叩,可是他是大元帥,安楚國的基石,所以不等他拜完,一拜之後便急忙伸出手,“大元帥請起。”

又是如潮水般的歡呼聲,興奮而激動的人群沒有注意到年輕的皇帝緊握的拳頭,握得那般緊,握得幾乎連血都要溢出了。

“不忘,你說儀式結束了嗎?”

“按時辰推算,應該結束了,”站在窗邊的商不忘緩緩轉過身,“皇上想必非常惱怒吧!大權將要旁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