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啊,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時間的眷寵,順著要變,在不知不覺間,也就變了。
前段日子還是秋末,一片落葉枯黃,四處充斥著蕭瑟的氣息。這轉瞬之間,僅僅隻是一個月過去了,直到天空降下了一種名叫雪的東西時,她才明白,原來人類的日子,過的也和妖一樣,不知不覺一個寒暑就過去了。
又是一個月了,冬月十一,已經到了不可能不冷的時間,童夢塵從被窩裏頭起來的時候,都覺得一股冷氣直鑽被窩裏,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趕緊運轉內息,才讓自己保持溫暖不受冷氣困擾。說起來童夢塵就是個懶到極致的妖,滄玄讓她修煉什麽她都懶懶散散的,若不是天賦極高的話,她現在恐怕連化形都沒有吧!
別的修行者斷然是不會被寒暑的氣溫所困擾,也就童夢塵吧,史無前例第一個。
童夢塵是從來沒有見過下雪的,所以在推門而出的時候,她卻忘記了邁步,重彩這丫頭在她身後掩唇偷笑,還是給她穿上了一套裘衣,姑娘這身子看起來就瘦弱單薄,這一夜下了雪溫度下降了許多,萬一給凍著了了怎麽辦?
重彩顯然是給忘記了,她家小姐可是飛簷走壁,上竄下跳的武功高手,這點寒氣對於她來說其實沒有什麽,不過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溫度已經下降了那麽多。
“重彩,我們出去玩兒吧,看起來好漂亮啊!”童夢塵一時興起,蹦蹦跳跳的就出去了,連狐裘都被她甩了開來,這上麵一股子氣味她不喜歡,而且這毛,看起來怪眼熟的。
“小姐,你頭發,再跳就該散了!”重彩急急忙忙把裘衣放了回去,再出來的時候,童夢塵卻已經跑到了院子裏頭。她那一頭烏黑發絲隨著動作歪歪斜斜,一副要墜落的樣子。但是童夢塵根本不會在意,依舊蹦著,院裏本來一片平坦的地上已經被她踩得亂七八糟。
可能是早就有婢女來將院中道路清掃過了,童夢塵踩在路上並沒有雪,但是鞋子上也已經沾到了不少,於是留了一地的白色小腳印,重彩急急的跟在身後,一臉無奈模樣,這個小姐的性子她可是早就清楚了。
“重彩,你說雲若凡在做什麽?”童夢塵躲在地上,一身白色錦裙幾乎和雪地融為一體,隻剩下銀色淺顯的花紋,若不是一頭青絲,恐怕還真不容易看出來她的存在。
“小姐,雪涼,別玩這個。”重彩一副不省心的樣子,搶走她手裏的雪團子,童夢塵頓時就跳了起來,追著讓她還回來。兩個年紀看起來就不大的丫頭一陣嬉鬧,院裏本平整的雪地被她們踩上了各種痕跡。
這是梅蘭居,童夢塵當然清楚它名字的由來,跑著跑著,她走到了院裏那棵很大的梅樹下麵,可能是這一日溫度急劇下降,梅樹是存留了很久很久的花骨朵終於還是在這一刻綻放了。紅梅映雪,恐怕這一株紅梅應該是院裏除了房子之外唯一的景物了。
梅花細小,隻有手指頭那樣大一朵,鮮豔紅媚,生在雪裏,卻妖嬈之極。一樹梅花紛揚,盡管是才剛剛盛開,有風吹過的時候,還是帶下來一兩片的紅色花瓣。
“走,重彩,我們出去玩兒。”仰望著梅花出了一會兒神,童夢塵突然又像雕塑活了一樣,蹦噠的就往梅蘭居外頭跑,後麵出來的辰露還來不及叫她,童夢塵就已經跑得沒影兒了,看的辰露一陣無奈搖頭輕笑,但是暗自卻也猜到了,她定然也是跑出去找雲公子了。
“姑娘,今日也要去飄然樓嗎?”倩兒侍立在她左側,伸著脖子看了看外頭一地狼藉的雪,吐吐舌頭,重彩姐姐和夢塵姐姐一大早上的就鬧,把這地上的雪景都給破壞了。
“嗯,這已經辰時了,我們走吧!”辰露披了帶絨毛的外套,脖頸處都是白色細細的毛毛,看起來很暖和的樣子。倩兒幫她準備了手爐,抱在手中,兩人也緩緩出了門去。
說起飄然樓這個事啊,其實還是賀蘭墨然幹的,說的好聽呢是飄然樓缺一個琴師,所以特地重金聘請辰露每日去飄然樓彈彈琴什麽的。其實說的不好聽一點誰都猜的到賀蘭墨然這樣做的用意,為此童夢塵還氣的咬牙切齒,差點就此把賀蘭墨然丟出去。
“哎。”童夢塵來了凡苑,卻發現裏麵一個人都沒有,守衛的人才告訴她,雲若凡一大早上的去了府中梅園,也就是凡苑後頭不遠處的一個種滿各種梅花的園子。於是,童夢塵又一副火急火燎的拉著重彩往後麵梅園跑,換來重彩這丫頭大翻白眼,心說你急著個什麽啊,王爺又不會跑掉了。
來到梅園的時候,果然就看到了院門口站立的幾個人,童夢塵當然認識,那是雲若凡的貼身侍衛淩風和小廝司樂,現在正現在梅園的門口走來走去,看到童夢塵的時候幾乎是眼睛頓時一亮。
“哎,司樂,雲若凡呢?”童夢塵蹦噠著過去,非常熱情的打招呼,司樂趕緊的屈身行了個禮,“童姑娘,王爺在裏頭呢,王爺說不準下人跟著,這不,奴才著急呢!”
“沒事,我進去。”童夢塵笑笑,就要去推那扇木門,但是好像推不動,裏麵的門栓被人拉上了,於是,童夢塵撅著嘴叉腰不滿的瞪了那門數秒,最後哼哼兩聲。
“哎,童姑娘,使不得……”司樂眼睛一瞪,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呢,童夢塵這一個跳躍,就從那院牆上翻了過去,留下一群人傻傻的看著,目瞪口呆。要說童夢塵在這王府裏頭自由慣了,雲若凡也沒管過她,於是翻牆這種事情簡直就是手到擒來啊!
重彩仰著頭看那白影飛過去了,不由得無奈扶額,就差蹲在地上畫圈圈了,她沒見過她,她真的不認識童夢塵,太丟人了。
梅園麵積其實很大了,幾乎相當於富人家裏的一座宅子,環繞在這裏,中央是一座荷花池,清澈的水映出裏麵深處的魚兒,不顧嚴寒還在水底擺著尾巴悠然自得的遊動。
梅園裏有一個亭子,其他的就隻是假山和梅樹了,看起來單調,但是這一下雪一開花之後,這種單調的感覺反而映襯出另一種美,說不出道不明,但是童夢塵很喜歡,就是喜歡。
那抹白影很顯眼,縱然在萬千梅花叢中,她依舊一眼便找出了那抹欣長挺拔的身影,一身白袍,頂著寒風依舊在輕輕搖曳著。
白袍的主人正安靜的站立在雪中,四周梅花怒放,他一抹纖細身影在梅中倒是顯得單薄了許多,那長而白皙的手執著一直毛筆,或許是出神太久了,筆尖的墨汁濺落下來,將他麵前那矮矮的桌案上擺放的白色畫紙暈染,一滴又一滴,本潔白的畫紙上染上的淩亂的墨色,浪費了一張紙,而執筆之人渾然不覺,依舊出神。
童夢塵掂了腳尖輕輕走近,探著腦袋看他紙上的東西,那張白色畫紙上,除了墨汁外,什麽都沒有畫,但是一張白紙已經被他這樣浪費掉了。看著雲若凡出神到這種地步,童夢塵順著他的目光方向看去,不過是院中那株不曾綻放的臘梅,其他梅花都已經盛開它卻依舊骨朵傍身,一點沒有綻放的意思。
童夢塵狡黠一笑,一手在雲若凡左肩一拍,雲若凡瞬間驚醒,轉過頭去看,卻發現空無一人,他愣了,剛才怎麽回事,是幻覺嗎?但是,很快,他右手上一鬆,他才察覺,這不是幻覺,再次向右轉頭,卻看見那一身白裙的女子玩弄著手中的畫筆,一笑嬉笑。
“夢塵,別鬧,還給我,那個不好玩兒。”雲若凡無奈笑笑,但是目光觸及桌案上的畫紙時,眸光還是凝固了一瞬間,搖著頭就要把畫紙取走丟棄,結果童夢塵卻速度快多了,還沒等他觸碰到紙,她一個閃身後,畫紙就已經不見了。
“雲若凡,看著。”童夢塵足間點地,右手轉著那支毛筆,左手的畫紙被她一抖平展開來,她速度極快,右手毛筆沾了墨汁後,隨意的一甩,墨汁便全部去了畫紙之上,雲若凡淺笑搖頭,看來夢塵又是一時玩心大發了這張紙是廢定了,也不怕她再玩點兒什麽。
“喂,雲若凡,你看。”童夢塵把毛筆一扔,抓著畫紙就是幾下抖動,像是在招攬蝴蝶一樣,抖了幾下後,她才把畫紙展開,雲若凡卻笑意凝固,那畫紙上,錯落的墨汁縱橫交錯,看似沒有一點規矩,甚至將整張畫紙攬過,但是當她這樣展開一看,卻是一株梅花樹,缺的,就隻是樹上一點紅梅了。
“怎麽了?”童夢塵齜牙笑笑,看著雲若凡臉色好像有點不對勁,她有些茫然,把畫紙藏在身後一臉緊張模樣,雲若凡不會是生氣了吧!
雲若凡卻不說話,輕輕踏步,湊到近前,纖長手指在她臉上一抹,然後遞給她看。雲若凡的指尖上,一抹漆黑,還帶著淡淡墨香,童夢塵瞬間抖了抖嘴角,胡亂在臉上擦著,結果成了一個大花貓。
雲若凡不由得輕笑,無奈的取了絹布替她輕輕擦拭,一下一下那樣認真,童夢塵不知不覺間卻已經紅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