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傅。”整個錦屏殿裏本來就隻有方秋月和這瞎眼老頭子,現在方秋月竟對著這老頭下跪,口中竟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瞎眼老者手不經意的一頓,再沒有品嚐茶水,反而順手將茶盞放下來,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她。
“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不該……”方秋月見他那般看著她的模樣,就知道師傅這次來她定然是在劫難逃,那張臉本來就難看至極,現在已經找不出更加難看的形容了,估計這老頭要是做出一個不高興的表現,她就該趴地上了。
“不該如何?”老者輕哼一聲,“本座養育了你那麽多年,辛辛苦苦教育你,傳授我的衣缽,你可倒好,因為一個男人就不告而別,甚至在這金碧輝煌的宮裏一躲就是二十多年。”
“是。”方秋月跪在地上,一雙秀手塗了丹蔻,指甲死死扣在衣袖上,幾乎要把衣袖都抓破了才肯罷休,“可是師傅,徒兒不是……”
“怎麽,你還想說你不是因為那個男人才離開的?”老者幹脆不坐了,站起來全身的衣袍一掀,方秋月卻把腦袋低的更加厲害了,甚至若有若無的顫動。“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可有想過我這麽個瞎眼老頭子會過的不方便,你在皇宮裏錦衣玉食一呼百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有想過自己的師傅還在外行走?”
“師傅,徒兒知錯了。”方秋月徹底的把頭磕在地上,額頭撞擊地上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老者的耳中,他卻不為所動,甚至沒有叫她起來。
“哼,現在認錯是不是有點兒晚了。”老者走到方秋月麵前,慢慢蹲下,拉著她的肩膀將她拉起來正視著他自己,方秋月那雙眼睛早已六神無主,看到自己師傅近在眼前差點沒有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老頭子我在江湖上被人稱作鬼醫,也不是白來的,被稱為毒聖,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你單單學會了毒,卻不知道什麽叫做醫,我本想你多學著點就讓你出穀去曆練,到時候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我什麽都可以不插手,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徒兒辜負了師傅的養育之恩,師傅,徒兒真的知錯了,求您不要帶我回去。”方秋月白著臉,雙手改為抓著老者寬大的衣袍,“徒兒已經有了一個女兒,而且已經快要及笄,她在宮裏長大,徒兒不能拋下她啊!”
“哦?”老者似乎是一瞬間的驚愕又或者是什麽,竟然伸出枯瘦的手將方秋月扶了起來,那雙本來就沒有焦距的眼睛竟然動來動去,看起來像是有些激動的模樣,“好徒兒,你剛剛……說什麽?”
方秋月一瞬間就愣了,哆嗦著嘴唇才說清楚,這老者沒想到聽完之後一陣大笑,那樣子要多開心就有多開心,那模樣一看就是太過於激動。
“好好,沒想到這次前來竟然還能夠見到徒孫,真是讓我這個老頭子意外啊!”他在霧川國行走了多年,對周圍的是事情也不甚了解,他也是最近一段時間來到東錦國,找到了他離開多年的徒弟,他就想著潛入皇宮來看看,沒想到會有這麽個驚喜。也該他消息不太靈通,不然怎麽可能不知道雲思容的大名,這雲思容在東錦國也是唯一的公主,深受皇上寵愛,芳名早已經傳到了另外兩國,這老者竟然會不知道。
“快,快帶我去看看徒孫,老頭子我看來是後繼有人了。”老者一激動,竟然頭上的鬥篷帽子滑落下來,露出一頭雪白的頭發,還有額頭一直延伸下去的一條刀疤,看起來像是一條粗壯的蜈蚣正趴在他的臉上,本來鶴發雞皮的臉更加猙獰了。
“啊!”方秋月明顯是嚇了一大跳,指著他臉上長長的刀疤,手不停地抖,另一隻手捂著嘴,眼裏明顯是驚詫,她的師傅她自然是最清楚的,雖然自小不曾傳授過她武藝,但是師傅的武功幾乎是可以排到這天下前幾的,是什麽人才能在他臉上留下這麽重的一條傷疤?
“嗬嗬,嚇到了吧,還是別讓徒孫看到,嚇到就不好了。”老者竟咧嘴嗬嗬的笑著,把帽子掀起來蓋好,隻留下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悄悄地從隱蔽的地方溜了出去,竟然連禁軍都一點沒有察覺。
方秋月這邊是不知道在密謀什麽,但是童夢塵這邊此刻氣氛卻是如此的僵硬。
“賀蘭小姐,有事就說,不然就先拜了堂,不然再耽擱下去吉時就真的要過去了。”雲霄軒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依舊那般麵不改色,揮了揮手讓跪在地上的賀蘭心然先起來,按照他的估測,今天這堂估計是拜不成了,沒想到這賀蘭心然竟然到了這一步還是不甘願嫁去丞相府,不過這一點他其實樂於見到。
丞相和將軍把握著一國的兩大命脈,也可以說是互相製衡,這兩家向來一文一武,曆朝曆代來都是不對門的對頭,誰知到了這一朝丞相府和將軍府會打算結親啊!
雲霄軒可不是個傻子來的,當初第一次兩人並肩而來遞請柬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似乎這結親一事是兩方的意願,但是又好像兩方都不太願意,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他起了疑,特地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沒想到這兩人的確沒有結親的意願,恰恰丞相府大公子對將軍府的賀蘭心然一見傾心,還鬧死鬧活的非她不娶,結果丞相思量了一下利弊後果斷厚著臉皮去求了親。
賀蘭心然那時候正巧不在府裏,回來之後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就進了宮裏,所以直到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個多月以前了,事情近在眼前了,賀蘭德也覺得這次結親對女兒有好處,就強行的把賀蘭心然鎖在府裏知道成婚,於是,賀蘭心然當然是不願意的,就有了現在堂下的情景。
“心然,皇上再此,你還要鬧嗎?”賀蘭德板著一張臉,頗具威嚴,但是眼睛還是不是的給賀蘭心然使眼色,這個寶貝女兒可不能再出事了,我的個女兒喲,怎麽就不了解我的一道苦心呢?這次鬧成這樣估計是沒辦法好好收場了,結不了親奇怪小,現在這一番可是已經衝撞了皇上啊,該怎麽辦呢?
“父親,女兒向來任性,原諒女兒不孝。”賀蘭心然卻是木著臉重重的向著賀蘭德磕了一個響頭,賀蘭德心裏卻是隨之一震,這個女兒這次怕是打算不收場了。
“賀蘭小姐,地上跪了那麽會兒,不打算先起來再說麽?”雲霄軒似乎是依舊很輕鬆的笑著,但是除了童夢塵這裏正在沒有影響的輕輕鬆鬆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臉緊張,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雖然皇上表麵上看起來是那樣的和藹可親。
賀蘭心然卻是神情堅定,甚至連眼神都不曾變過,朱唇輕啟,鏗鏘有力的說著話語,“皇上,臣女自知冒犯聖威,還請皇上有罪稍後再論,一切都是心然一意孤行,和父親沒有關係。”
“行了,跪著好玩兒是吧,起來說話。”雲霄軒卻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依舊揮了揮手讓人把她扶起來先,他又不是暴君,不分青紅皂白就治罪可不是他的作風,如果要論到蔑視聖威,這個應該是要先說一說那邊兩個事不關己的混蛋小家夥吧!
把頭偏向雲若凡這邊,雲霄軒狠狠地抽了抽嘴角,混蛋小子啊,父親在這裏應付一大堆人,你可倒好啊,笑得那叫一個得瑟啊,那丫頭有什麽好看的,有貪吃又沒有禮貌,你還偏偏一臉傻兮兮的看著人家,沒看到人家眼裏就那隻狐狸還有桌上的吃的嘛?
似乎是雲霄軒扭過頭雲若凡和童夢塵的時候怨氣太過於濃了,結果遭受到的回禮就是……雲若凡抬起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若有若無的彎起,那是嘲笑啊,典型的幸災樂禍啊,雲霄軒青筋暴跳。
童夢塵還好,有點粗神經,也感覺到雲霄軒一身怨氣,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後,直接把他給無視了,繼續吃,這丞相府雖然不怎麽樣,但是食物還是不錯的,就是可惜了不能沾葷腥了。
雲霄軒再次青筋爆起,雲若凡那個沒良心的臭小子幸災樂禍也就算了,你這個小丫頭居然還敢無視我,我堂堂一個皇帝居然比不過桌子上一盤果子啊!
雲霄軒怨氣衝天的時候,他更加驚悚的事發生了……
九焱這小子可是狐狸啊,狡詐陰險什麽的當然是不落下的,雲霄軒這麽個小小的人類哪裏能躲過他的觀察。於是,九焱本來在童夢塵懷裏的,這丫頭偶爾塞一塊糕點給她,他也就這麽樣了,但是雲霄軒明顯的怨氣讓他惡作劇的興趣上來了,竟然跳上那桌子,尾巴甩來甩去,然後轉過身來,晃晃屁股……
“啪!”雲霄軒經不住黑了臉,一巴掌拍在麵前的桌子上,那重重的一下讓所有人都是一抖,九焱咧嘴笑了,沒錯,他是真的“咧嘴”笑了,狐狸般的微笑。瞳兒這丫頭愛玩,他也陪著玩玩兒不是?
“賀蘭心然,你剛才要說什麽?”雲霄軒鬆開手,裝作淡然的問道,其實桌下不停的在甩手,剛才沒注意,拍得太重,疼死他了。
“臣女鬥膽,想與皇上定下一年之約。”賀蘭心然重重的一扣頭,這麽一句話說出來,聲音鏗鏘有力,卻驚得滿堂之人竟然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