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懷胎鴨6
到了這天夜裏,天上電閃雷鳴,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四郎窩在被子下麵,掰著殿下修長的手指玩,邊玩邊替崔鐵蟾抱不平。
活著為崔氏捐軀,死後依然護衛主人,雖然靈魂附身於他人,得以長存,卻連姓甚名誰也不為人所知曉。這也確實稱得上是悲壯了。
不知怎麽的,四郎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看過的一句詩,用在崔師兄和鐵護衛身上最合適: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大約是雷雨夜的確會叫人感性一些,忽然擁有詩人氣質的胖狐狸大聲的吸了吸鼻子,有點替崔鐵蟾難過。
“嘀嘀咕咕說什麽呢?”殿下就勢把他的爪爪拉到自己唇邊,輕輕的吻了一下。
胖狐狸往殿下的懷裏擠了擠,擔憂地問:“鐵護衛好像殺了許多人,這樣就不能轉世輪回了吧?”
“對。不知怎麽的,那崔鐵蟾躲過了後土一族的追捕,得以滯留人間。可能他死的地方正是伏屍百萬的戰場,吸取了腐屍身上的屍毒和殺戾之氣,如今已經有化作瘟神的跡象。所以,他所到之處,就會有毒物滋生。那宇文青去餘家客棧住的第一晚,恐怕已經被他纏上了,此後才會纏綿病榻,食欲不振。”殿下攬住在他懷裏不安分亂動的小狐狸,耐心的和他解釋道。
胖狐狸就說:“李嬸娘說鎮上有個閑漢從餘家客棧的床板下頭挖出一具腐屍,回去之後就得傷寒死了。那具腐屍是崔鐵蟾的屍身吧?也不知道如今到哪裏去了,否則我就可以超度他,讓他早早去投胎才好。”
看著自己懷裏這隻眨著黑眼睛看自己的胖狐狸,殿下雖然不怎麽關心別人的死活,可還是好聲好氣的安慰他:“別擔心了,崔玄微好歹也是修習過道法的,雖然你師父可能主要是教導他兵書戰策一類的知識,與教導你不同,但是他也不至於對鬼神之事一竅不通。我就不信,那樣心思縝密的人對自己身邊的暗流洶湧會半點不知曉?你的每個師兄可都不是池中之物啊。你不是學會了望氣,看出他最近的氣息變化了嗎?”
四郎想了想,就說:“看是看出了一些,崔師兄以前身上的氣息是一頭黑麒麟,可是最近那麒麟似乎有化龍的跡象。還有那個被叫做老莫的侍衛,他身周的氣息,原本是一頭病怏怏的大犬,如今卻成了一頭威風的黑狼。”
“你看,事情變化之前,總會有些先兆。如今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兆示。你又何必替他們擔憂呢?路總是自己選的。”說著,殿下低頭吻了吻胖狐狸的腦門,懶懶道:“睡吧。”
胖狐狸抬起頭,就著燭光黯淡的光線看著殿下的眼睛。那是一雙毫無任何人類情緒的眼睛,淺金色的瞳孔裏看不到一點溫情,可是每當四郎注視著那雙眼睛的時候,便覺十分的安心。就好像看到了一片星雲風暴的核心,盡管外麵寂滅冷酷,煞戾十足,核心處卻風平浪靜,湖水澄清。
黑暗中,胖狐狸的眼睛仿佛被水洗過的紫葡萄,有一層瑩潤的光芒,裏麵隻映照出自己一個人的身影。殿下無聲的笑了起來,有一種大歡喜漫過他的全身。
於千萬年的光陰中,浩如恒河沙粒的生命裏,遇見恰好的這個人,不是一方無止境的付出,不是相愛不能相守的彼此折磨。這樣的相遇是多麽的幸運啊。
這些年看過太過殘缺的感情、求而不得的癡戀、扭曲的人性和**,卻讓四郎和饕餮更加珍惜彼此。不要我們的故事有多跌宕起伏,隻要平平淡淡的相守下去就可以了。
懷著這樣美好又渺小的願望,胖狐狸在殿下胸口眷戀地蹭了蹭,把自家戀人蹭得火起之後,這壞東西就兀自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睡多久,四郎恍惚聽見外頭的電閃雷鳴中夾著吵鬧的人聲。
起先是一聲長而淒厲的慘叫,接著似乎有誰幽幽的哭泣聲伴著夜雨敲打窗戶。四郎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外麵依舊是濃墨般的黑,對麵大堂的二樓已是燈火通明,想要爬起來看,就聽見殿下在他耳邊溫柔地說:“你安心睡吧。我出去看看。”
雖然這麽說,四郎還是睡不著,裹著被子坐在**,對著對麵二層小樓上的燈火和幢幢人影發呆。不一會兒,看到殿下重新回了屋子,敞開的臥室門外掛著一幕水簾,嘩嘩的水聲伴著雨夜清新的氣息一並傳了進來。
“怎麽了?”四郎問道。
“宇文青似乎做了什麽噩夢,被嚇住了。非說自己的侍衛被惡鬼捉去剝皮吃掉了。”殿下慢條斯理的脫下蓑衣,在炭盆邊烤火。“不過,跟在他身邊的侍衛的確失蹤了。”
“失蹤了?睡覺之前我還看到過,似乎是要往師兄那裏送蠟燭去。”四郎爬到床邊,作勢要穿鞋子。
“聽崔玄微的口氣,好似懷疑此人私逃。你繼續睡吧。那是宇文家的暗衛,你去了有什麽用。”殿下把身體烤熱,這才回到**,把四郎一巴掌按了回去。
四郎想想也是,加上此時正是淩晨時分,睡意正濃的時候,他倒在軟乎乎的被子間,嗅著殿□上的龍涎香,很快再次呼呼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居然是個難得的晴天。崔玄微一大早就過來和四郎告辭。
四郎問他昨夜是怎麽回事。
崔玄微皺著眉,似乎也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那侍衛的確失蹤了,四處找遍也沒見到他的蹤影。原本以為是拿著主家的財物私逃,可是卻又發現他的行李並沒有帶走,檢查的時候,居然在其背包中發現了各種極為珍貴的金子玉石。而且,”崔玄微頓了頓,臉色沉了下去:“在他的行李暗囊中還發現了南邊來的密信。這侍衛可能才是我們中間的叛徒。”
“那宇文青呢?昨晚我聽見他的慘叫聲。”四郎繼續問道。
崔玄微歎了口氣,道:“不知道那侍衛對青兒做了什麽,他昨晚上發瘋一般,說是有惡鬼要來害他,哭得很厲害,隨後就見人便砍,看到我隻會說對不起。我那他沒有辦法,隻好把他打暈了。正好今日是個晴天,我打算快馬加鞭去魚腹浦。請師父幫忙看看,青兒這究竟是中了什麽邪。”
才相聚沒幾日就要別離,日後恐怕再見無期,四郎很有些舍不得,拉著崔師兄的袖子道:“我做了一桌送別宴,吃完再走吧。”
崔玄微很喜歡這個小師弟,自然再沒有不答應的。
送別宴很豐盛,因為昨夜殿下略微露了那麽一點意思,加上師兄身上的氣息的確在逐漸蛻變,今日四郎做的便是一桌象征著前程光明遠大,運勢亨通的燒尾宴。
剛被拉去看過宇文青的狐狸表哥在廚房裏閑坐著,很感興趣地看四郎做菜。燒尾宴的菜點名目繁多,雞有“蔥醋雞”,魚有“鳳凰胎”,鱉有“遍地錦裝”,蟹有“金銀夾花平截”,還有鹿舌羊舌拌的“升平炙”,生蝦烹的“光明蝦”,活斑鳩炙烤出來的“箸頭春”等,此外又有飯粥,糕餅,餛飩,粽子等各式點心。
當今天下民生凋敝,若非有味齋乃是妖怪開的食肆,隻怕也難以重現這古代水6雜陳的豪華宴席了。
狐狸表哥是經曆過皇家富貴的人,他看了一陣,就摸著下巴道:“傳說洄水之上,韓城和河津之間有一道龍門,那裏的河水激流浪猛,魚兒遊到此處,就改遊泳為跳躍,凡是躍上龍門的鯉魚,即有**隨之,‘天火’自後燒其尾,鯉魚即化為龍。所以,燒尾宴曆代都是宴請潛龍的高貴宴席,表弟如今用這樣的規格來送崔玄微,看來,天下安定有望了呀。”
四郎手上不停,想了想就說:“崔師兄與世家關係好,自身又有驅逐北夷的軍功。他手上現掌著北府軍,因此不會受任何勢力的脅迫,但是崔師兄的性情柔和穩重,做事曆來與人留餘地。為人多情卻從不感情用事,也不見他對什麽事物過於迷戀,的確是帝王的合適人選。起碼比那猥瑣不堪的皇甫好多了……其實這麽說起來,不論是蘇師兄還是崔師兄,似乎都有帝王之姿,雖然他們二人性格截然不同,卻都有做帝王的基本品質——無私心。大概師父很久以前就在為今日做準備,以帝王術教之。聽說蘇師兄受了傷,所以才要招崔師兄回去主持大局。”
狐狸表哥聽完若有所思,連連點頭。
四郎接著問他:“剛才表哥去看過宇文公子了,他沒事吧?”
胡恪湊到白氣騰騰的蒸籠邊,用箸挾起一個粽子在手裏捧著,不甚在意地說:“此人心術不正,用子母蠱害人。我給他把過脈,他身上有一隻母蠱,又在他房間裏搜出來一截蠟燭,這種蠟燭融化後,裏麵的子蠱就會鑽進最近的人體內,被寄生之人會對宇文青言聽計從,瘋狂迷戀。隻是後來宇文青似乎中了一種屍毒,體內的蠱蟲失去了控製,開始反噬,他才會一日日孱弱起來,雖然一直吸取身邊侍衛的元氣補益自身,可是最近又吃了毒蘑菇,散出去的子蠱也不再回應母蠱。因此,母蠱開始反噬,加上毒菌帶來的幻覺,他才會覺得有惡鬼在啃噬他的五髒六腑。”
四郎聽得毛骨悚然,也不肯接胡恪遞過來的蠟燭,有些索然無味地歎道:“這宇文青也未必就是十足的壞人。他從小被送去做人質,在犬戎族裏受盡非人的折磨,家族又以及敗落,身邊除了一個侍衛之外,再沒有任何親人,所以性格扭曲也是難免。隻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說著,四郎不再多話,隻低頭專心做菜。
十幾個灶台同時開火,又有無數的小妖怪在旁邊幫忙,不一時,一桌燒尾宴便做好了。
入席後,饒是崔玄微於富貴鄉中長大,也忍不住驚歎道:“這樣完整的燒尾宴,我也隻在小時候吃過一次,還是汴京幾大世家為了恭賀新皇登基而設。”
四郎舉杯道:“崔師兄是胸懷天下之人,我也不做小兒女姿態。隻是今日一別,再會無期,便以這桌燒尾宴聊表心意,祝師兄前程遠大,直上青雲!”
崔玄微雙目如星辰閃爍,他看著四郎,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什麽也沒說,隻是舉杯一飲而盡。
人生在世上,又豈能事事順心?越是做大事的人,越要控製無益的情感泛濫。魚和熊掌到底不可兼得,孰重孰輕唯有自己衡量,但求無悔而已。
天下大勢風雲激**,亂世出英雄,流芳百世的名將演繹一場場永載汗青的經典戰役,帝王將相如同天邊的星辰一樣,照亮這暗無天日的世道。
一將功成萬骨枯,對於身處其中的人而言,那身後的美名卻也沒有多大作用。雙目所見的都是離破敗的山河,蕭索的市鎮。到頭來隻剩下滿身傷痕,一頭白發。
縱有兩三知己,也如那天上的參商二星,總在世事流轉中錯過彼此。縱有偶然的歡聚,轉眼卻要各奔東西,各自投入局中,進行那場永不能停止的戰鬥。
不過,世道如此,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若是莫逆在心,本也不必時時刻刻在一處,偶爾有書信來往互道平安,患難之時有人能千裏馳援,便也足未平生。這大概就是古人說的君子之交了吧?
酒席上的氣氛雖然略有哀意,但是因為雙方都是胸懷磊落的人,所以大體還算是哀而不傷。
酒過五旬菜過五味,忽然從二樓哭喊著衝下來一個人。披頭散發地跪倒在崔玄微腳下,大叫著救命,有惡鬼要吃他,自己肚子裏有蟲子之類的胡話。
四郎已經喝得有些暈乎,打起精神定睛一看,原來是宇文青。此時他麵上的表情恍如見鬼般驚恐,七竅中都有血跡冒出來,狼狽的姿態和他素日蒼白孱弱的模樣很不同。
宇文青的眼神十分散亂,他四處看了一圈,就縮在崔玄微腳下,一個勁求他原諒。
崔玄微卻一改往日溫柔,無動於衷地漠然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麽,何必求我原諒。”
宇文青啜泣了一聲,跪在地上顛三倒四的說起了自己是如何陷害崔鐵蟾,又是怎麽給崔家的侍衛下毒的。
雖然他的語序混亂,可是四郎還是聽明白了。
原來,宇文青雖然已經被犬戎人弄得不男不女,但是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心裏還是渴望恢複宇文家昔日的榮光。可是北府軍尚武,都看不起他這樣做過軍奴的人,處處排擠他,將他好不容易領到的差事全都搞砸。宇文青一氣之下,便與南邊的皇甫勾搭上了,答應替他做臥底。
是皇甫給他中下的母蠱,也是皇甫給他那種使人喪失神智的蠟燭,目的就是讓宇文青去迷惑崔玄微。
可是崔玄微對他實在太過溫柔,幾乎無可挑剔,讓宇文青不由得產生了錯覺,認為即使不用藥物,日久天長,崔玄微也會愛上他。他到底還有些世家子弟的傲氣,就不肯用藥物去獲得所愛之人。
隻是他不肯用藥,為了給皇甫有個交代,就一直在向南邊泄露北府軍的一些動態。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崔玄微帶著他們一行南下之後。有一次,宇文青和南邊派來的使臣私下會麵,被奉命保護他的崔鐵蟾撞見了。
當然,這種情況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南邊的使臣就帶著隊伍把崔鐵蟾殺了。
因為崔玄微的行蹤已經被南邊的使臣故意泄露給了冉將軍,所以宇文青借機誣陷死去的崔鐵蟾是叛徒。
也是知道崔玄微身邊忠心護主的侍衛很多,所以宇文青才敢放心大膽的將其行蹤泄露,反正死的都是看不起他的北府兵將。宇文青此人,被犬戎人折磨了那麽多年,又沒了丁丁,心裏早就有些扭曲了。在他看來,全世界都對不住他。因此除了崔玄微和他自己,別的人都是可以隨便犧牲的。
等到幾人到達餘家客棧之後,因為冉將軍已經死去,皇甫對崔玄微的心機手段更加忌憚,多次催促宇文青動手。宇文青隻好對崔玄微身邊的心腹侍衛用了那種蠟燭,套出不少機密消息之後送過去。但是,自從到了那個客棧,宇文青體內的母蠱便有些躁動不安,似乎在脫離他的控製,使得宇文青不得不從子蠱那裏吸取精氣。正是因此,崔玄微身邊的侍衛才會一日日消瘦下去,宇文青自己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好。
但即使這樣,宇文青也撐住了各種壓力,沒有對崔玄微下手。
宇文青自認為對崔玄微已經付出了很多,可是崔玄微不僅沒有給予他的深情以同等價值的回報,反而……
說到這裏,宇文青的眼睛裏留下了血淚,他轉頭惡狠狠地怒視四郎,指著他對崔玄微說道:“這個人,他什麽都沒有為你做過,憑什麽你對他比對我還好?崔玄微,你實在太薄情了!”
四郎覺得自己簡直是躺著也中槍,忍不住問他:“你把自己描述的那樣癡情,最後還不是讓侍衛送了包著蠱蟲的蠟燭過去,要拖師兄給你陪葬,是不是?”
宇文青臉上都是血痕,這讓他看上去恍如惡鬼,聽到四郎的聲音,他倏忽轉過頭,嘶聲道:“這是他欠我的!這是我該得的!”
一臉的理所當然簡直讓四郎無法反駁。
崔玄微沒有說一句話,仿佛接受了宇文青對他薄情的詰難,隻是揮了揮手,讓身邊的老莫將人拖了下去。然後,就仿佛沒事人一般,繼續飲宴,與四郎殷殷話別。
四郎心裏很為崔鐵蟾難過,但是,他也知道,這世上愛的種類有千萬種,並非如自己和殿下這樣才是圓滿。對於別人的選擇,自己並沒有什麽資格去指指點點吧。或許對於崔鐵蟾而言,隻要能夠陪在主人身邊,為其拋頭顱灑熱血,他也就滿足了吧。
因為心中有事,四郎多喝了幾杯,很快就醉倒了,等他醒過來之後,已經是夕陽西下。崔師兄和他的護衛早就踏上了新的征程。
宴席基本上沒有人動過,四郎聽槐大說,崔師兄的意思是這樣宴席他們幾人根本吃不了,請四郎做成流水席,施與斷橋鎮上的孤魂野鬼,也算是替自己積的一點功德。
很久很久以後,四郎聽身邊的妖怪談論起一件奇事。說是在北府軍南下,即將一統天下之時,崔玄微身邊的一員大將英勇救主,死在了敵人的流矢之下,屍體竟然變為了一匹黑狼,然後很快就化為煙塵消失掉了。大家都在討論這究竟是什麽傻妖怪,沒聽說狼族有族人不肯上船,反而留在人間當情聖啊。
四郎還聽說在崔玄微登基之前,故地重遊封禪太和山,正式追封這員大將為掌管天下疫鬼的瘟神。並且賜葬這位溫將軍於帝王陵寢之側。此後每年都會大辦水6道場,超度在百年戰亂中死去的亡靈。
雖然玄微帝一生精通製衡之術,後宮有三千佳麗,雨露均沾,可是,他臨終時,口中念念不忘的卻是一個男人的名字。
再也不會有人如你那般真摯而深沉地愛著我了,我一度無比羨慕得到小狐狸的那個人,卻不知道,自己也曾經被人深愛過……
此生壯誌已酬,若有來生,惟願和你做一對平凡夫婦,還你一世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