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瓊玉膏7

還沒進門,就接連著死人,剩下的一行人自然格外留神。一路上破了不少機關,總算有驚無險的來到又一扇青銅門外。這一扇大門依舊嚴絲合縫,連開鎖的地方都沒有。

馬老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交給馬殷。馬殷戴上手套,一手拿著特製的螺旋狀鐵絲,一手拿著那個小盒子上前。背對著眾人搗鼓半天,青銅門方才徐徐打開。青銅門一開,便從裏麵嗖嗖嗖射出來密密麻麻的弩箭,馬殷一個鐵板橋,彎腰躲了過去,然後他按動手中小盒子,從裏麵暴雨般射出來無數牛毛的小針,全都沒入了一側的牆壁裏。

機關戛然而止。

馬殷開大門破機關,之後並不擅自做主,反而退回馬老頭身後。

“想不到馬老手上居然有地宮的鑰匙。以後的機關鎖可都拜托您了。”侯一峰折扇輕搖,輕輕嗤笑了一聲:“隻可憐百裏兄弟,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馬老頭不為所動,淡淡言道:“侯公子說笑了。”

侯一峰收起折扇,臉上現出不虞之色:“,馬老不聲不響挖了個坑給百裏兄弟跳,。不過旯為了驗證子午鎮龍鎖開鎖後發動機關的時機和方位,不惜斷送了五條性命。百裏兄弟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請過來的,這樣做,就算我侯某人無足輕重,未免也太不給陸公子麵子了吧。”

馬老頭那雙三角眼中精光一閃,目光如電的般直射過來:“侯公子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啊。昨晚小樹林裏的事情,侯公子忘記了,我的部下可沒忘記。”

“小樹林裏什麽事情?”張螢葶和於冰同時出聲問道。

馬老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侯一峰一眼,開口道:“侯夫人不必擔心。侯公子英俊不凡,自然能夠吸引到許多狂蜂浪蝶,不過,那些人在他心裏,沒一個比得上你。”

張螢葶的臉刷的沉了下來,她惡狠狠地瞪了侯一峰一眼,認定是他引誘了自己的部下,說不定人就是他殺的。不過馬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張螢葶沉聲道:“馬老的祖上既然是修建地宮的工匠,想必一定有地宮地形圖。不知能否提供一份供大家參閱?這墓下機關重重,占地極廣,不如拿了地圖,各自分開搜尋才好。免得無端又被人從背後捅一刀。”

馬老頭並不搭理張螢葶,隻做聽不見,顯然不願意將自己家祖傳的東西與眾人分享。

陸芳汀在一旁聽了,忽然開口道:“也好。如有墓道的結構圖在手,我們也能更快的找到蘇道長等人。我們隊伍裏的人目的各異,其實不該有爭鬥才對。從前麵一係列慘案已經能夠看出,我們這一次麵對的敵人異常凶殘強大,因此,我們更應該團結在一起,不管是求財也好,想要救人也好,唯有團結協作才能成功。”地下濕冷,陸芳汀臉色越發慘白,說話間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芳汀,你不要操心這些事,我沒事……”

侯一峰關切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陸贄打斷:“芳汀,過來。地圖是馬家祖上流傳下來的,怎麽處理是人家的事,你說的雖然也有道理,但是到底是強人所難,並非君子所為。”

聽完陸芳汀一席大義凜然的話,馬老頭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及至陸贄這麽一說,他反倒大方起來:“誒,陸公子此言差矣。不過是區區一幅地圖而已。我馬家這點氣度還是有的。馬殷,把東西給陸公子和張族長拿過去。”

馬殷極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禮:“回稟陸公子,古墓裏機關重重,危機四伏,下麵一共分為三層,規模極為宏大。祖上雖說是工匠,卻也隻負責一部分墓室和機關的修建,所知有限。不過,既然陸公子想看,區區自然應該提供。隻是我們也隻有一份正本,兩份拓本,便由陸公子和張族長一人一份吧。”說著,馬殷就摸出一張發黃的絲絹,先遞給張螢葶,然後順勢遞給另一側的陸芳汀。

陸芳汀點點頭,卻並不伸手來接,反而是站在她旁邊的侯一峰跨前一步,殷勤地將絲絹收起來,再轉遞過去。

一直注視著侯一鋒一舉一動的於冰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當場就要發作。隻是大庭廣眾之下,也隻得強自忍耐。

張螢葶看了看手中的拓本,冷笑道:“馬家倒是大方,隻是我們怎麽確定自己手裏的這幅,和老爺子手頭的一模一樣呢?嗬嗬,我可不是百裏兄弟那樣的傻瓜,給人利用了去趟路。”

馬殷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過,他強抑怒火道:“張族長若是信不過,大可以將這份正本拿過去。”

“好啊。”張螢葶立馬打蛇隨棍上,大聲同意。

馬老頭臉色變得鐵青,因為他知道,若不與張螢葶交換,隻怕陸公子心裏也會存一個疙瘩。自己家示好的行為非但沒有任何效果,反而之後隊伍裏有任何損失,都會歸罪到自己給出去的拓本身上。如今馬家一時騎虎難下。

斟酌片刻,最終馬老頭還是平靜的命令孫子,將自己家祖傳的地圖給了張螢葶。

拿著地圖正本對著火光看了半天,確定真是幾千年前的舊物,張螢葶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就此別過。”說完這句話,她就帶著幸存的蠱女,搶先一步跨進了青銅門。

門內分為左右兩條岔道。張螢葶進門後左拐,奔著地圖上標注的王妃配殿而去。

行了一陣,果然進入一個闊大的墓室之中。墓室的門並非青銅鑄就,隻是兩扇木製的柵欄,也沒有鎖,木頭早就被蛀出了大洞,如同兩扇破碎的胸骨般敞開著。

張螢葶的手才摸上去,木門就變成一截截碎片委頓在地。

進了門,張螢葶不由得愣了一愣。

墓室裏飄散著一股奇怪的腥甜氣息,正中橫亙著一個巨大的水池。池子裏沒有水,但是卻擺著許多黑箱子,池壁上雕刻著一些古怪的紋飾,看起來闊綽而別致。這個池子極大,必須從池子中穿行而過,才能到達對岸。

在岸邊搜尋片刻,眾女隻找到一些破碎的瓷片,此外,還有一口棺材,裏麵是空的,棺材外麵擺放著一個金碗,棺材中還零零散散地堆著許多玉製的小骨頭,此外,也有真的骨頭,骨頭的形狀千奇百怪,上麵印著很多牙印。

“族長,隻找到一口空棺材,還有這個。”蠱女們將自己找到的玉石和金器都交給張螢葶過目。

“會不會,會不會是詐屍啊?”小魚怯生生地說道:“我看那邊好多白骨,上麵都有牙印。既然已經找到了不少明器,族長,我們趕緊按照地圖出去吧。”

張螢葶陰沉著臉,罵道:“千裏迢迢下來一趟,還損失了不少人手,怎能入寶山空手而歸?既然這邊沒有,王妃的陪葬品想來不是在池中的箱子裏,就是在對岸。”

族長有令,盅女們隻好三三兩兩率先跳了下去。見這些女孩子已經安然無恙地走到了一半,張螢葶方才縱身跳了下去。在她身後,不知何時跟著跑進來的於冰也縱身躍入水池。

跳進去之後,眾人才發現池子四壁結著光滑如鏡的一層薄冰,西北方位貼著一張古裏古怪的符篆,上麵畫著一個八卦圖。池子正中那些成排像是陪葬品的箱子透出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張螢葶舉著火把靠近一口箱子,這才發現箱子被雕刻成精美的魚形。光是箱子,就可以說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了。張螢葶見狀大為歡喜。可是一想到還有一個外人在場,她又迅速收斂了笑意,略帶嘲諷地問道:“侯夫人是地仙徒兒,見多識廣,博聞廣識,想必知道這些箱子裏究竟裝的什麽吧?”

於冰柔美的笑了,她輕撫著箱子,淡淡道:“黃泉連接生死兩界,因此魚就成了死靈往返幽冥和人世的乘騎,那種延續至今的玉衣叢葬,其實也是由玉魚變化而成的,隻因為玉片象征著魚鱗。”於冰的長相柔弱中透出幾分靈氣,是一個一看就能叫人心生好感的絕色美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張螢葶也不例外,雖然對於冰偷偷摸摸跟在自己隊伍後麵有所不滿,此時見她還算有些用處,便緩和了麵容,笑道:“我琢磨著也是。這些箱子被精細的雕刻成魚形,想必不會是什麽邪物,其中說不定還會有大量的陪葬品。既然侯夫人跟著我們進來了,按照老規矩,便是在場的人人有份。”

在場的人人有份,張家人多,分起來並不吃虧,張螢葶的算盤一向打得很精。但是仙氣飄飄的於冰絲毫沒有猶豫,立即點頭同意了,似乎金銀珠寶一類的對她而言可有可無。

“張姐姐快打開吧,我去那邊岸上看一看。”

張螢葶冷笑著暗罵一聲傻子,將火把遞給身邊的侍女,便迫不及待的從袖子裏放出了一隻細如發絲的小蟲,讓它鑽進鎖眼裏。

既然要下墓來尋寶,張螢葶自然也做了萬全準備,可不是隻有馬家和那幾個侏儒才會開鎖的。

其他蠱女有樣學樣,紛紛站在一口箱子跟前,放出蠱蟲開鎖。

小魚總覺得有什麽人在暗中窺視著她。因此,她並沒有急著去打開箱子,反而拿起火把,好奇地四下打量。不經意間,她看見光滑的池子四壁上接著一層薄冰,光可鑒人的冰層上映照出層層疊疊的人影。

小魚疑惑地轉頭看看,池子裏空空如也……冰層裏的影子究竟是哪裏來的?

再次轉回過身的時候,小魚便看見冰層上赫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猩紅手印,一個披散著頭發的紅衣女人就站在她的身後。小魚驀地瞪大了眼睛,可等她轉回過頭時,卻發現自己背後依舊空無一人,隻有族長帶著其他姐妹在那些箱子四周,彎著腰不知道在開鎖。說來也奇怪,除開對明器毫無興趣的於冰和小魚,魚形箱子的數量剛好和張家幸存下來的人數相吻合。

從小魚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些箱子都是按照一定順序和規格擺放的,根本不像是陪葬品,倒像是,倒像是棺材。

小魚忽然心生後悔之意,不論張螢葶對自己多麽苛刻,當初若沒有張家,年幼的自己也隻有在戰亂中被餓死了。還有那些姐妹,雖然大家相處的都不好,可是,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去嗎?

這麽想著,小魚便要大聲喊叫,可是她發出來的聲音卻細小如蚊蚋。不經意間瞟一眼冰層,隻見上麵映出自己的身形,還有趴在左邊肩膀上一個模糊的紅影。

小魚驀地頓住了,難怪她一進墓室,就覺得自己左邊肩膀很重。她感覺到自己脖頸處涼颼颼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趴在她的肩膀上,對著她細細吹氣一樣。

一時間,小魚渾身都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紅衣服的人形在冰麵上越來越清晰,最後,她剝開黑發,露出一張青白色的小臉,是紅諾!

因為害怕到了極點,小魚的腦子裏反而一片空白,一動也不敢動。半晌,她方才囁嚅道:“紅……紅諾,冤有頭債有主,你……你不要找我。”

紅諾將冰涼的手指劃過小魚的唇瓣,幽幽地反問道:“冤有頭債有主?”對著小魚脖子上的黑痣,女鬼曖昧的吹了兩口氣:“別怕,現在我們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人了。”

小魚的牙關格格作響,顫抖的雙手不聽使喚一般,將她手裏的火把湊近了冰麵。

“哢哢哢——”冰層表麵出現了一道道裂縫,從那些裂縫裏冒出絲絲縷縷的白氣。

小魚留著淚不停搖頭,可是她的耳邊隻有紅諾陰森尖利的慘叫:“我死得好冤啊~”淒厲的聲音如同幽靈一般回**在整個水池子裏。

水池中正在集中精神,操縱著蠱蟲開鎖的蠱女們不能分心,唯獨張螢葶蠱術精深,她見情況不對,回過頭厲聲喝道:“小魚,你在做什麽?”

隨著白色的霧氣彌漫過來,絲絲縷縷鑽進鎖眼裏。原來擺在眾人麵前,怎麽也打不開的箱子啪嗒一聲打開了。

張螢葶探頭一看,發現箱子裏根本沒有明器,隻有一具屍體屈身蹲在裏麵。那屍體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被裝在裏麵的,容顏居然和死前一模一樣,半點沒有腐化的跡象。

不可置信的盯著箱子,張螢葶也沒精力去管四周若有若無的白氣,她俯□子,湊近了撥弄箱子裏的屍體,想要看看箱子底部有沒有明器。

隨著白氣愈來愈濃,池子裏的溫度再次下降。

就在張螢葶哆嗦著,中了魔般在屍體身上東翻西找之時,那具屍體的眼睛驀地睜開來。青白冰冷的手快如閃電般抓住張螢葶,將她往箱子裏拖去。那雙手冰涼刺骨,被它握住之後,張螢葶的手上迅速凝結出一層細細的冰渣子。

寒冷減慢了張螢葶的反應速度,她無力地掙紮著,兩手亂抓,嘴裏發出哢噠哢噠的響聲,隨著這聲音,她身體裏的蠱蟲全部振翅而出,沒入從箱子裏竄出來的活屍身上。

可是那具活屍卻半點不受影響,反而扭曲著直立起身子,鬼魅般跳了出來,將張螢葶頭朝下往箱子裏按去。

“吧嗒”一聲,箱子的暗鎖扣上了。

與此同時,池子裏傳出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白氣頃刻間蓄滿了整個大池子。使得這間墓室恍如幽冥鬼域,影影綽綽間,似乎有數不清的鬼魂在霧氣中哀哀歎息。

那些跑出來的活屍都做工匠打扮,他們似乎很害怕那種白氣,一出箱子就爭先恐後的往岸上爬。

於冰漠然的看著池子中的變故,見箱子蓋全都蓋好了,便抽出隨身白練,在冰冷的白氣中,一聲白紗裙的於冰仙子起舞,可她手上的動作卻半點都和仙子搭不上邊——潔淨的白練層層裹住肮髒的活屍,很快就將它們全都直挺挺地懸吊在了池子上方。

小魚哆哆嗦嗦的站在池子裏,一邊流著淚,一邊機械地拿著錘子往那十幾口箱子裏敲敲打打,釘上了鎮魂釘。箱子不停的震動著,被關進去的活人在裏麵拚命掙紮,“砰砰砰”的敲擊箱蓋。

見十幾口箱子全都釘死了,於冰才飛出繩索,將池子裏的小魚拉了上來。

看到小魚眼底的淒惶和淚珠,於冰的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這時候又哭給誰看。”

小魚沒有吱聲,她抹了一把眼淚,默默爬上了岸,跟在於冰背後離開了。走路的時候,她的肩膀一邊低一邊高,池中的冰層裏映出少女纖細的背影,以及她的左邊肩膀上趴著的那個紅衣的女鬼。

在她們背後,一道暗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裏麵露出一張暗紫色的臉,往外四處打量一番後,就縮了回去。

“將軍,不用我們動手,闖進來的凡人已經打起來了。咱們的冰室裏又多了十幾具儲備糧。”

紫二比紫一沉穩些,它躲在暗處將此事從頭看到尾,此時方才走進墓室回稟:“啟稟將軍,那些工匠也是可憐,陪葬時好不容易爭取到屈身葬,如今卻做了凡人手裏的刀,無端被人吵醒不說,還被吊在了墓梁上。”

紫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群凡人太過囂張了,待我出去咬死他們!”說著,它就要往墓室外麵竄。

“回來!”毛將軍終於開口了:“這一回來的人不比往日。老費不是說咱們墓裏要變天了嗎?這些凡人此來,恐怕還是為了第三層主人棺裏的瓊玉膏。現在主人剛剛醒過來,第二個命令就是讓我們放這些人過去。小主人又不在墓裏,誰敢違抗?”

“傳說瓊玉膏喝了就可以起死回生,成仙得道。是女媧流傳下來的神物。可是主人不還是睡了幾千年,沒能活過來嗎?依我看,還不如小主人的醫術厲害。”紫一插嘴問道。

毛將軍深沉地搖了搖頭,隻說:“這其中的事情複雜得很,當年你們也跟著我下過地宮,為何獨獨我們幾個變成了僵屍?瓊玉膏,瓊玉膏,嘿嘿,隻怕不是什麽好東西呐。這群凡人若真是為了這麽個東西鬥得烏眼雞也似,我都替她們不值。怪不得那紅衣女子覺得冤了。”

四郎隻覺下麵傳來一股大力,天旋地轉之間就掉進了井裏。

井底的空氣汙穢又沉滯,及膝高的水麵上似乎沒什麽危險的東西,但是井壁四周倚著的屍骸卻又分明地昭示了井中的確暗藏著某種極其恐怖的存在。

這絕對不是四郎疑神疑鬼,首先不說別的,在他前麵落下來的士兵和百裏兄弟去了哪裏?

就在四郎四處張望的時候,他腳下的水中忽然鑽出一個蛇人。在四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蛇人的拳頭已經砸到了他的臉上。這個蛇人似乎比他曾經在山穀裏遇見的那些都要強橫。

在蛇人的攻擊之下,四郎隻能使出龍象伏魔大手印,沒想到蛇人居然對這種玄門秘術絲毫無懼,行動間一點都不受影響。

單拚力氣的話,相比較於凡人,四郎真的稱得上力氣大了,隻是依舊拚不過這隻蛇人。井裏隻能近身搏擊,四郎練練後退,最後跌倒在水中,蛇人緊接著撲了上來。

自從下了墓中,二哥給做的那枚能夠噴出南明離火的銅鏡就像是被什麽壓製了一般,時靈時不靈。

四郎急中生智,伸出兩腿絞住蛇人的脖子,將它翻倒在水中的同時,自己飛身躍上一側的井壁。

退到了安全的距離外,四郎這才祭出自己的飛劍。心隨意動,飛劍如同有靈性一般,幫助四郎將再次躍起的蛇人定在了對麵的井壁上。

四郎呼出一口氣,可是還沒等這口氣呼完,水下又冒出來一個更加高大的蛇人,巨大的尾巴纏住了四郎的腳,他禁不住再次跌落進水裏。

冰涼的而巨大的蛇身帶著腥臭纏上了四郎的腰,伴隨著四濺的水花,一張半蛇半人的猙獰臉龐出現在四郎麵前。

紮在井壁上的飛劍掙紮的將自己□□,衝過來保護主人。

可是,新出現的蛇人估計是進化後的品種,不僅和墓外的那些不同,甚至比剛才的那隻都更為強橫可怕。居然連飛劍都破不開他的皮膚。飛劍徒然地上下翻飛,在蛇人皮膚表麵留下一道道傷口

就在這危急的光頭,四郎的右手上的五銖錢總算放出了純白色的火焰,那蛇人發出一聲人一般的哀嚎,裹住四郎的下半截蛇身直接被燒熟了。

當——從燒成灰燼的蛇身中掉出來一枚珠子枚,四郎覺得很奇怪,便走過去將其撿起來放衣服兜裏。

南明離火的火焰炙烤著井水,頃刻間,井水便幹枯。

水退下去之後,井底就露出士兵的屍骸。大約在他們落下來的那一刻,這些手無寸鐵的士兵就被蛇人纏著沉入水底。

說時遲那時快,從四郎掉下井,到他連殺兩蛇人,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片刻之間。

想了想,四郎變回了原型,打算自己先往上爬。留在井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險,等著二哥來救自己也不是辦法。

胖狐狸伸爪子抓撓著井壁,使出吃奶的盡頭往上爬。為了協調好自己的四條小短腿,胖狐狸必須全神貫注在直上直下、飛簷走壁這項高難度運動上。

因此自然沒發現在他背後,陸家士兵身上的鮮血好像活了一般,詭異地流淌起來,滲透到井底的幾個小洞裏。似乎受到鮮血的引誘,從那些小洞裏汩汩流出暗紅色的黏液來,頃刻間就在井底蓄積了薄薄一層。

胖狐狸正在吭哧吭哧地往上爬,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立即被嚇得炸毛了——那……那不就是表哥說過的,能夠融化萬物的食人黏液怪嗎?

粘液怪不斷的往外湧,暗紅色的井水再次漲了起來。暗紅色的粘液鑽入那些死去的士兵體內,鮮血就像一股小小的噴泉一般飆了上來。追逐著血液,飛不起來的粘液怪已經沿著井壁,迅速地蔓延了上來。

胖狐狸趕忙加快速度往上爬。可是井壁高的叫人絕望,加上胖狐狸對四隻爪子的運用本來就不太熟練,此時難免有些發慌。

越急越出錯,爬著爬著,胖狐狸的爪子抓到了井壁上的青苔,這一下子立馬打了滑,圓團團的身子直直往下掉。

完了,這回我的皮毛肯定毀了!胖狐狸悲觀的翻了一個身,將自己團成一個球,把真氣均勻地分散在體表。

“呼——”從空中降進來一個人,黑色的靴子踏在暗紅色的黏液裏。無所不食的粘液怪紛紛後退,避開了這隻來自食物鏈頂端的遠古大妖。

胖狐狸打著滾往下落,努力確保自己肚皮朝上的落姿。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伸出兩隻手接住這隻圓滾滾的小毛球。

精準地降落在男人伸出的手掌上,胖狐狸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於是他眯縫著一隻眼睛朝外看。

一見到二哥那雙充斥著殺意的眼睛,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劫後餘生的胖狐狸忍不住依戀地蹭了蹭二哥的手掌。

也是一物降一物,本來滿身煞氣的二哥忽然就消了氣。一抬手,將胖狐狸塞進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裏。

胖狐狸在二哥胸前扭來扭曲,終於找到了一個舒服的窩姿,還體貼的將自己那幾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搭在二哥肩膀上,給他做了一個純天然的毛披肩。

胖狐狸剛給自己漂亮的大尾巴找到正確的歸宿,就聽見“噗的一聲,從井上又掉下來一個人。

胡恪生長在墓中,對這裏的事情最熟悉。還沒跳進來,便發現下麵的情況不太對勁,於是立馬變成體積較小的狐狸身,最後成功著陸在二哥腳邊的安全區域裏。

“四郎,你真是能惹麻煩,怎麽招惹這麽些……”胡恪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頓住。

或許是因為饕餮在此,地上的粘液怪已經畏葸的縮回了地底,順便清理掉了地麵上的血汙和屍體,露出青灰色的井底。然後,三隻妖怪麵前的井壁無聲無息的裂開,現出一條幽深的地道來。地道前方,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個白衣白發的小男孩。

“霸下——”顧不上危險,胡恪率先衝了出去。

胖狐狸從二哥的胸口探出頭來,隻看到狐狸表哥一往情深的背影。他扭著小腦袋轉頭看一眼二哥,很深沉地歎氣:“看看吧,究竟是誰更能招惹麻煩……二哥,我們跟過去看看吧。表哥這樣,不出問題才怪。”

二哥點點頭,皂靴踏過暗紅色的血漿裏,抱著胖狐狸朝著暗黑一片的墓道中走去。

馬家眾人進入青銅大門之後,已經見不到張螢葶一行人的蹤影了。

“沒關係,我夫人跟著張族長,我們夫妻之間自有一套秘術能夠相互聯絡。”侯一峰合上扇子,指著牆角一個記號說道:“看來她們是往左邊這條道上去了。”

陸贄十分厭惡張螢葶的為人,心裏也覺得這群蠱女除了聲音大之外,並無任何用處,便道:“那我們先去右邊查看一下。張族長負氣出走,這次留下來的眾人,大家都並非為明器而來,也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馬老頭點頭,轉過身訓斥身後的夥計:“還沒摸著一口棺材,已經死了不少人,可見這老坑子裏有多凶險了。這次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救人,待會都給我皮緊一點,不要眼皮子忒淺,看見什麽都想往兜裏塞。”

說著,一行人往右邊的墓道拐去。

右邊的墓道裏有一排持盞青銅仙人像,馬殷上前嗅了嗅,用手中的火把一點,轟的一聲,火龍由近及遠被點亮,墓道裏頓時燈火通明。

“燈油是新鮮的。”一個侍衛疑惑道。

“很顯然。”馬老頭說:“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

陸贄和陸芳汀麵麵相覷,懷疑是蘇夔他們來過這裏。蘇道長神通廣大,想來給燈裏添些鯨脂並非難事。

墓道裏打掃的幹幹淨淨,靜悄悄的沒有半點活人氣息。暗黃色的光芒跳動著,隻有一行人空曠的足音回**,詭異的氣氛叫人的心裏發毛。

路上經過了許多密室,眾人都沒有進去,隻是根據馬家的地圖徑直往第三層奔去。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老話自有其道理。

走了一陣,眾人便來到了一個寬大的殿堂裏。馬家一個土夫子率先走過去點燈。

轟的一聲,燈光一層層盤旋著亮起。在那一霎那,閃耀的金光幾乎刺瞎眾人的眼睛。那份輝煌燦爛把每個人的臉孔都鍍成了金色。

——頭頂是明珠做成的星空,星空之下,矗立著一座金山。用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堆積在一起形成的金山。

“咕嘟。”不知道是誰咽了一口口水。

雖然說不是為了明器而來,可是當你麵前堆著滿屋的金銀珠寶的時候,凡人是很難克製住那種想要伸手的欲望。連馬老頭都意有所動。本來嘛,棺材裏的明器他們不拿,可是這堆在大殿裏的,沒道理不能小小取一些。

於是,眾人被黃金珠寶映花了的眼睛都轉向陸贄。

遲疑片刻,陸贄終於鬆口道:“在此地稍事休整。”

馬家的土夫子和陸家的侍衛全都歡呼著衝了上去。使無數人魂牽夢縈甚至為之送命的金銀珠寶,堆成一座小山一般,在他們麵前散發著可愛的光芒。這些珠寶和玉石,每一件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有了這些,他們再也不必過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眼見著天下馬上就要太平,他們完全可以買一塊地,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富家翁。

仿佛看到了未來的美好生活,眾人驚喜若狂,跳著叫著,撲進了珠寶堆裏。有的人將金子放進口裏啃咬,流出了熱淚。

陸家兄妹雖然是富貴鄉中嬌養出來的,也不是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膏粱子弟。他們追隨父親東征西討,自然知道打仗是多麽費錢的事情,更不用提之後新朝重建,更是時時處處都要錢,在江陵城外無意中發現這麽多金銀,兄妹兩個都很高興——若是有了這麽一大筆軍費,想來爹的頭上也能少生幾根白發。

唯獨侯一峰退到了他們身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像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那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侯一峰忍不住發出尖利的狂笑,隻是這笑聲也被淹沒在眾人的狂呼之中,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反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