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圭停住腳步:“溫醫女可是還有別的吩咐?”
“廖大人若看見世子爺,麻煩轉告一聲,世子爺若方便,看能否幫我查查,安平郡主最近是不是請了哪位大夫去府上?或者是去找哪位看過病?”
廖圭點頭:“明白。”
溫瑤目送廖圭帶著那太監離去,在原地待了會兒,才朝榮久殿的方向快步回去。
因為怕被人看見她與廖圭一前一後,特意選擇了另一條小路。
路過了一座小院,裏頭有一座四層佛塔樣式的小閣樓。
院子裏雜草叢生,一看就是長久沒有打理過。
閣樓上的油漆也有些斑駁,看起來年久失修。
在皇宮裏,這樣廢棄的院落,並不少。
溫瑤正要加快加快腳步過去,卻隱隱聽閣樓裏傳來聲音。
雖然壓得很低,卻還是聽得出,是人說話的聲音。
不是老鼠、蚊蟲的聲音。
而且,一個粗點,一個明顯纖細點,應該是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
女人似乎在抽泣,嗚咽聲斷續飄來。
她心髒一蹦。
自己今天這是倒了什麽黴?
先是被安平郡主派人意圖丟進枯井,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
現在又撞見深夜的皇宮中,男女在廢棄院落私會。
為了少些麻煩,還是能避就避開吧。
正要快步過去,卻不慎踩到了地上雜亂的樹枝。
“嘎吱”一聲雖然不大,但在靜寂的深夜廢棄院落裏,又格外刺耳。
閣樓裏的兩人立刻一個警覺,分開距離。
一道身披深色披風的纖細身影先出來,埋著腦袋,頭也不回,直接朝廢院西北角落的門快步離開了。
隨後,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後腳出來,目光筆直落在了天井內的溫瑤身上。
月光打在男人身上與臉上,溫瑤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別人。
竟然是烏蘭將軍拓橫。
之前在豐城見過,絕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
身型比起一般中原漢人,更加高大健壯。
一雙與漢人有些迥異的宛如奇岩峻石的褐色眸仁,此刻正震驚地看過來。
拓橫與烏蘭國二皇子是這次烏蘭使節團中的代表,今天已提前進宮住下,以待明日的國宴。
溫瑤壓下震驚,迅速便朝門口跑去,剛跑到門口,耳邊劃過金屬器械的聲音。
隨著“砰”一聲,一把北刀赫然飛過來,插在了她眼皮下的草地上。
她倒吸口涼氣,步子刹時一停,明白自己若是再往前一步,刀便不會隻是插入草地上了。
與此同時,拓橫已大步跨過來,一把將她扭過來。
粗糲大手掐住溫瑤柔嫩脖頸,低嘎凶戾的聲音傳來:
“你看到了什麽?”
溫瑤立刻說:“我什麽都沒看見,我隻是經過而已。”
讓她對付幾個綁架自己的宮女太監,尚可。
但對付這種征戰沙場多年、殺人如麻、將敵軍的腦袋當球一樣玩的北方大將,她心裏有數,肯定不能硬拚強幹。
光這拓橫滿身腱子肉,都能將她捏粉碎了。
拓橫卻顯然不信,握住她脖頸的手指一寸寸加重力氣。
眼睛裏的凶光也越來越明顯。
寧可殺錯,也不能擔一點風險。
溫瑤感覺空氣一點點從喉嚨管裏絕跡,意識到他非要將自己滅口,用盡力氣含糊道:
“若殺了我,你會後悔的!到時你以為沒人會查嗎?你今晚與人私會的事情,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這句話還算有用,果然,拓橫手指的力氣一凝,注視著她的目光也變得奇異,卻冷笑一聲:
“你們大晉朝廷會為了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調查死因?!小小一個宮女,也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拓橫,果然沒認出她便是之前在豐城的那個小少年。
溫瑤眸色一沉,沙啞著喉音:
“拓橫將軍果真不認識我了麽?”
拓橫見她膽敢叫出自己的名字,又這麽一問,臉色頓時一動,手從她頸項往上滑,將她下巴一抬,借著月光好好打量起來,卻還是滿臉疑慮,隻當她是因為怕死而故意拖延時間:“你們大晉的女人倒是滑頭的很,死到臨頭還在想法子妄圖逃脫?怎麽,是想跟本將套關係?下輩子吧!”
溫瑤不介意幫他回憶起來:“豐城一役,我與謹世子在峽穀與將軍狹路相逢,拓橫將軍這麽快不記得了?”
拓橫臉上肌肉狠狠一個牽扯,隨即,不敢置信,又將她的臉往上托抬幾寸:
“你是和元謹當時在一起的那個小蔫雞似的後生?”
溫瑤點頭。
拓橫眼色露出不敢置信。
溫瑤見他端詳自己,說:“不用懷疑,將軍,當時的我臉上化了易容妝。”
拓橫吸口氣,沒料到那日元謹帶著一起殺出重圍的小少年,居然是個美嬌娘。
還是這大晉皇宮的宮女?
“我與世子爺的關係,拓橫將軍應該也猜出來了。世子爺去豐城前線都要將我一個女子帶在身邊,還單槍匹馬跑回軍營救我,您覺得,我們會是一般的關係麽?您覺得我今晚若無緣無故死在了宮裏,或者找不到了人了,世子爺會善罷甘休?會不查下去?當今皇上有多抬愛與器重世子爺,拓橫將軍也是知道的, 這麽點兒事情,絕不會不答應世子爺。”
因為脖頸鬆了,溫瑤緩了氣回來,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
拓橫臉色似明似暗。
若真是這麽查下去,今晚他與那人在皇宮私會的事,到時候,便真的會一起曝光,想瞞也瞞不住了。
看來,這小宮女,還真暫時動不得。
溫瑤見他緩緩放下手去,後退兩步,鄭重其事:
“拓橫將軍,放心,咱們兩怎麽說也算是舊相識了,今晚的事,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提起。況且,我也真的沒看清楚你與誰見麵。”
拓橫眯了眯眼:“果真沒看清楚與我見麵的人?”
溫瑤舉起兩根白嫩手指:“我發誓。確實沒有。”
她的確沒撒謊。
隻知道與拓橫閣樓內說話的是個女子。但那女子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一下子就如貓兒似的跑了。根本沒看清楚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