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沒料到,賢妃這麽快也知道了這件事。

顯然,找方太醫問脈是借口,她是想見荊芥先生。

怕是知道妹妹中意荊芥先生吧,想親自看看對方吧。

……

禦花園內。

今日氣候暖媚,風和日麗。

亭子裏,方太醫給賢妃問了脈,問了問近來起居飲食狀況,令身邊的荊芥先生一一記錄下,方才開口:

“娘娘玉體一切都安好,在同齡人當中算很好的了。先前說最近有些食欲不振,恐隻是因為天氣漸熱,暑氣襲人,這個隻是小事,臣回去後會給娘娘熬一劑湯藥,可開胃清腸,服個幾日,便會好些。”

“嗯,”賢妃點點頭,“勞煩方太醫了。”

“娘娘哪裏的話,這是臣的分內事。若娘娘沒別的吩咐,臣就先回去了。”方太醫抱袖告辭。

“方太醫莫急。”賢妃溫道,“你一直照料本宮的身子,也辛苦了,一直想好好答謝方太醫,卻苦無機會。正好,前不久烏蘭使節團來大晉,帶了不少本地珍稀古玩,皇上那邊也賞賜了不少到崇甯宮這邊。不如今兒你去選兩件,回去把玩把玩吧。”

方太醫受寵若驚:“娘娘的心意臣心領了,臣不敢。”

“客氣什麽?聽說方太醫也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古玩,那麽多物件兒,堆著也是暴殄天物。還不如給了喜好之人,才不至於浪費。”賢妃手一抬:“解憂,帶方太醫回崇甯宮。”

名喚解憂的貼身宮女走上前:“方太醫,請隨奴婢去一趟崇甯宮吧。”

方太醫千恩萬謝後,隨解憂一道離開亭子,讓亭外的的荊芥在此等自己,然後離開了。

亭子裏,賢妃見方太醫離開,這才悠悠看一眼亭子外的男子。

身邊的宮女明白娘娘心思,揚聲:

“這位醫士大人,請進來說話。”

荊芥見方太醫突然被叫走,心裏已有些猜測,並不意外,頓了頓,走上台階,進了亭子,抱袖行禮:

“下官拜見賢妃娘娘。”

賢妃近距離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身形清雅高挺,長相也英俊,雖然不算年輕了,但看得出年青時,應該是個美男子,而且這個年齡,倒是與妹妹也正好匹配,太年輕了反倒毛躁,不安於室,也不好。

而且,雖是第一次進宮,這男子倒也不卑不亢,沒什麽畏懼。

難怪芸翹說,他常年在外頭走,加上又在潭城軍營做過軍醫,見過世麵。

她得知芸翹看上這個軍醫,本來是拒絕的。

阮家再不濟也是國戚。芸翹再如何,也有她這個當賢妃的嫡親姐姐,便是想再嫁,也完全能嫁給好一點的門戶,也不必委屈下嫁給一個邊陲城市軍營裏沒家世、沒背景,甚至連自己身世都不記得了的無名軍醫吧?

無奈芸翹這妹子因為自小患有心疾,被家裏長輩與她這個長姊寵壞了,偏說自己對這個叫荊芥的軍醫一見鍾情,從在街上被他救下的那一刻,就非君不嫁了。

正這時,又傳來信兒,說是這個荊芥在潭城立了軍功,被平邑王賞識,還推薦來了京城。

她這才勉強接受。

也罷。

芸翹身子不好,先天心疾本就讓她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加上已喪過一次夫了,守了這麽多年的寡,難得看上個喜歡的男人,就隨她去吧!開心就好。

就算軍醫沒什麽家世背景,也沒關係。

大不了,讓這軍醫倒插門,入贅阮家做婿。

這樣也不錯。

想通以後,她想親自看看這個勾了妹妹魂魄的男人。

所以,打聽到荊芥進了太醫院,今兒才尋了由頭,將他也叫進宮,想試探試探對方人品。

畢竟,要當她的妹夫,也不是那麽容易。

念及此,賢妃目光一定,柔聲:“你就是救過芸翹的荊芥先生。”

在潭城被阮芸翹糾纏時,荊芥就隱隱聽說了她的背景不淺,有個親姐姐在京城皇宮裏為妃,隻今天才知道,竟是賢妃,更沒想到阮芸翹將自己被他救下的事已經告訴了賢妃娘娘,也猜得出賢妃將自己進宮的原因,隻屏息回答:

“是。”

“難怪芸翹對你這個救命恩人念念不忘,感激涕零。在本宮麵前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本宮還在想,區區一個邊城軍營的軍醫,又有何了不起?”賢妃輕說,“直到聽說你在潭城立下了軍功,連平邑王都對你讚不絕口,還親自推薦你進了太醫院,將你帶回京城,再看你眼下儀表堂堂,才知芸翹對你的讚賞,並不誇張。”

“殷夫人對臣謬讚了。臣本來不過是一介草民,進軍營,立軍功,也隻是機緣巧合。還有,臣前兩月在潭城街上無意救下殷夫人,也隻是抱著一顆醫者心,任何一個人若遇到這種事,隻要力所能及,都不會袖手旁觀,殷夫人也不用對臣過於感激。”

阮芸翹去世的夫婿便姓殷。

賢妃一聽他這麽稱呼阮芸翹,臉色微微一動,看得出這個男人,刻意在與妹妹保持著距離,再一聽他後半截話,更能確認,他並不想與妹妹搭上什麽關係,半會兒,才道:

“荊芥先生謙虛了。你現在可不是什麽草民,已是朝廷的人了,有官階在身了。大晉誰不知道平邑王對有功之人絕不吝嗇?你有了平邑王的提攜,再加上本身的才識,今後定會飛黃騰達。”

荊芥默默說:“再如何飛黃騰達,臣也自問趕不上京城的貴人們。何況,臣對高官厚祿並不感興趣,臣隻想守著家人,過些平凡小日子。”

賢妃臉色再次黯了一下。

這個平邑王剛提拔的紅人,擺明了就是在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本來還想試探一下這男人夠不夠格當自己的妹夫,孰料人家根本就不稀罕當阮家的女婿,對賢妃妹夫這身份也不放在心上!

空氣僵持了會兒。賢妃才克製住心緒,眼皮微微一動:“守著家人,過些平凡小日子?可本宮聽芸翹說,你出了意外,連自己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家在哪裏都不記得了。哪裏來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