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嫻柔靜謐的夜風,仿若沾染了幾顆火星,劈裏啪啦燃燒起來。

良久,她才將他推開。後退兩步。抬袖擦去他留下的印記。

他也恢複了冷靜,瞥一眼小女人被親自親得粉紅霏霏的臉蛋,總算壓下心頭熾,回到了剛才的話題:

“可惜,你爹爹如今失憶,記不得許多事了。”

溫瑤恢複能力也很快,馬上當做沒發生任何事,眼眸澄明:“能活著,已經是老天爺給溫家的福氣了,至於失憶之症,我會讓爹爹慢慢醫治。治得好,自然好,治不好,至少我們一家人也團聚了。”

元謹眉眸添了讚許。

他就是欣賞她性子裏的這一點,遇著再麻煩的事,都能從容麵對,不慌不忙。

宛如徐徐清風,能化任何棘手為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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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謹的安排下,溫天孝被安排隨太醫進宮當差時,趁機與梅氏又見過幾麵,每次也都有元謹派寶順在附近守著,所以每次也沒出過事。

這天,梅氏再次去了紫陽園。

紫陽園內,溫天孝早早在那裏等了,看見梅氏過來,迎上來:

“來了。”

因為已見過幾次,他對梅氏少了一點拘束。

梅氏點頭,拎著籃子過去,進了亭子,將蓋子揭開:

“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糕點。”

說著,端出幾碟尚餘熱氣的鬆子糕,還配了一壺金銀花茶。

以前在家中,丈夫就喜歡吃鬆子糕,然後配上金銀花茶。

家裏那會兒藥田裏便種了金銀花,直接摘來清洗了就是。

女兒說了,除了經常要對丈夫提一提舊事,最好還能做些以往他喜歡吃的喝的,這樣或許也能幫助他快些恢複記憶。

溫天孝看著眼前的小食,心頭暖暖,望向梅氏:“我以前喜歡這個?”

“嗯,”梅氏點頭,親自給他斟了茶,遞過去。

溫天孝忙伸手去接,不慎碰到了梅氏露出半截兒的細嫩手腕,不覺像觸電一樣,下意識彈回來。

梅氏雖然是村婦出身,但天生麗質,本就顯年輕,嫁到溫天孝後,也沒吃過什麽苦,溫天孝對她一向寵在掌心,藥田裏的活計從不讓她插手,就算家務活,也是自己能做就能做了。

所以梅氏皮膚一向白皙細嫩,並不像鄉下婦人。

加上後來又進了宮,成了太子身邊最得寵的紅人,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這幾年,愈發是保養得好,便是說隻有二十七八,也是叫人相信的。

梅氏見丈夫就跟婚前看見自己那樣難為情,不禁笑,笑完了,又未免有些歎息。

也不知道丈夫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記憶。

才不會將她這個妻子,一直當成陌生人。

明明是結發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妻,如今卻相敬如賓,宛如生人,這滋味,著實不太好受。

溫天孝喝了幾口茶,又嚐了梅氏給自己親手做的鬆子糕,時辰不早了,才準備離開,臨走前,又看一眼梅氏:

“剩下兩塊,我能不能帶走?”

這是她為自己做的點心,他不想浪費了她的心意。

梅氏心頭一動,有些暗淡的麵容上露出笑容,馬上點頭,用油紙將剩下的兩塊鬆子糕包好。

溫天孝接過來,小心翼翼塞進了自己袖袋裏,才看一眼梅氏,先離開了。

轎子回太醫院的一路上,溫天孝在轎子裏一路揣著梅氏給自己做的鬆子糕。

糕點早沒了溫度,但揣在身上,卻感覺熱乎乎的。

這麽些年,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妻子,兒女。

雖然還不記得了,但他相信慢慢的,肯定會找到那些記憶。

轎子在太醫院門口停下來。

溫天孝剛下轎,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被人喊住:

“醫士留步。”

他一轉頭,看見一個臉熟的婆子走過來,不覺臉上的暖意一止,打起精神:

“嚴媽媽怎麽在這裏。”

嚴媽媽正是那阮芸翹身邊的貼身婆子。

阮芸翹在潭城旅居時,也帶著這嚴媽媽,對他死纏爛打時,也多半是派嚴媽媽過來送些吃的喝的。

他早知道阮芸翹也跟著回了京城,也猜到阮芸翹會再來找自己,隻沒料到這麽快。

嚴媽媽一瞧見溫天孝,眉開眼笑著就走過來,施了個禮:

“先給荊芥先生道喜了。您得了平邑王的提拔, 進了太醫院,奴婢家的主人還不曾親自恭賀一聲,得知您這邊已在太醫院安定下來了,才遣奴婢來問候問候,看您這邊還有沒有什麽需要?”

溫天孝垂眸:“殷夫人客氣了。我這邊吃穿用度,都是由太醫院配備的,很齊全,不用操心。”

嚴媽媽見他還是一貫的字裏行間都是保持距離,也習慣了,隻一笑:“哦,如此便好,那奴婢家主人也不用擔心了,本來想著荊芥先生初來京城,怕是會不習慣呢。”

“有勞殷夫人操心了。若無別的事,我還有別的事,就先進去了。”

嚴媽媽見他避之不及,更先前在潭城更加抗拒,不禁皺眉。

還真是不識抬舉!

自家主人可是賢妃的嫡親妹子啊,一般男子,誰不想巴結?

也不知道主子怎麽就迷上這種心眼兒實、不知好歹的男人。

……不過,也可能正是這高傲樣子,才得了主子的歡心吧。

她惦記著主人的吩咐,按捺住脾氣,忙喊住:“荊芥先生稍等。”

“嚴媽媽還有什麽事。”

嚴媽媽笑著說:“主子說了,想親自恭喜您一聲,知道您後日休沐,約你後日在京城西城的迎賓樓見一麵,請您吃一頓便飯。”

溫天孝見阮芸翹連自己哪天休沐都調查清楚了,不禁眉心一簇:

“殷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在下休沐日還有別的事忙,恐怕是沒法前去。另外,殷夫人也不必特意請在下吃飯。恭喜之意,在下知道就行了。”

“您可救了我家主子的命,主子說了,這份恩德,別說吃飯,便是用更大的事情報答,又有什麽關係?”嚴媽媽話裏藏話,分明是說,便是阮芸翹以身相許,也是可以的。

又不等他說話,一撇嘴,說:

“荊芥先生初來京城,一無親人,二沒友人,更無家室能回,休沐日能有什麽事?總不是想找借口躲著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