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一字一字:“你心裏很清楚,來了慎刑司這麽多天,若能出去,早就出去了,更清楚,吳王再寵你,也不可能為了你去得罪太後,太後這次也是勢必要讓你承認,不然,會一直將你扣留在慎刑司裏,不會放你出去。所以,老實交代吧,這樣你還能少吃點苦。”

寧善兒臉色又狠狠**了一下,紅腫的手指猛然一顫,似乎差一點就快繃不住了,到底還是咬緊了下唇瓣:“我沒做過,交代什麽?我沒找人威脅向司膳,沒想過害你,更沒想過害太後。我是冤枉的。”

溫瑤見她還是死活不認,涼了雙眸:

“那你就在這牢裏待到死為止吧。”

轉過身,拂袖離開。

寧善兒看著她背影消失在拐彎,身子一個劇烈的顫抖,撲過去,抓住欄杆又緩緩鬆開,滑下來。

溫瑤說的,她當然也知道。

太後既然將她送進了慎刑司的牢獄,若她不坦白,是絕不會輕易放她出去的。

她很有可能在這裏一直被關到死。

可是,坦白了,也絕對還是個死……

既然橫豎都是死,還不如咬死了不認,總還有那麽一點希望。

太後那老不死的,年齡不小了,還能活幾天誰都說不準。

而吳王如今勢頭正猛,指不定哪天能翻身,坐上最高的那個位置。

隻要她咬緊牙,熬下去,說不準能熬到太後那老不死的死了,吳王救自己出去?

想著,寧善兒淒淒一笑,眼眸裏綻出一線生機。

剛欲轉身,一陣眩暈襲來,一時不支,滑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神。

這段日子,她總是這樣,時不時就暈,格外疲累。

想必是用刑的緣故,損了氣血,傷了身子,落下了什麽病根兒。

天知道她是如何熬過慎刑司的這段日子。

她靠著牆壁,用力朝內關狠狠壓下去,讓自己的暈厥不適感稍微輕點,隻希望能熬到出去的一天吧。

……

慎刑司外,馬姑姑見溫瑤出來,迎上去:“如何?”

溫瑤搖頭:“寧氏就是不肯坦白。”

馬姑姑也猜到了,歎了口氣:“罷了。那寧氏既然已做好了打算,恐怕大羅神仙也是撬不開她的嘴的。還是有勞溫司藥跑這一趟了。”

冷冷望一眼慎刑司大門:“那就讓她繼續關在這兒吧。這邊的日子,也是夠她受的。”

……

西郊狩獵的日子很快到了。

天光甫亮,溫瑤隨尚食局一幹人,隨著西狩隊伍一起出了城。

傍晚時分,便到了京城西郊。

西郊的皇家獵場早就為從京中來的皇親貴族與隨行官員、宮人們備好行帳。

尚食局的人為了方便照顧皇室成員起居,就在太子與幾個王爺、郡王住的行帳隔壁不遠。

尚食局的幾個女官一天坐在馬車上的困頓勞累,在下了馬車,看到皇家獵場時,全都煙消雲散。

夕陽下,綠色草地一望無際,一路延綿至天盡頭。

不遠處,膘肥體壯的獵馬在英姿颯爽的獵場守將的驅趕下,撒蹄奔馳著

一個個連行帳都還沒來得及進,就都在草坪上雀躍歡呼起來。

青橘陪著溫瑤一塊兒來的,也被難得一見的曠然美景震懾得很是激動:“溫司藥,快看,好美啊。”

那邊幾個女官則竊竊私語著:

“景色美,人也好看,你們瞧見那邊驅馬的將士嗎?生得真是威武英美。”

“你這蹄子莫不是思春了?到底是賞景還是看人啊?”

“嘖嘖嘖,隔得這麽遠都看見人家威武英美了,羞不羞啊……”

“哈哈哈,要不趁這次西狩你就挑個看得上眼的,叫太子指給你當夫婿!”

“你們……你們別瞎說!人家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先前說話的那女官紅了臉,麵頰上的紅暈賽過天邊晚霞。

一片歡笑聲滿溢開來。

溫瑤也與青橘一起在旁邊笑了會兒,才進了行帳。

剛打理好一切,一個小太監過來了,得了允許,掀簾進來:

“入夜了,郊區這邊晚上蚊蟲多,勞煩溫司藥將防蚊蟲的藥膏分發給幾位貴人行帳中。”

溫瑤點頭應下,讓隨自己一起來的掌藥、典藥兩個女官拿了提前準備好的驅蟲藥膏,朝前麵貴人們住的行帳中去了。

先去太子那兒送了藥膏,然後是梁王、吳王等王爺。

進吳王行帳時,元廷煥正坐在賬內條案後看著書。

雖然在宮裏之前偶爾也遇過幾次,但這是溫瑤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與他打交道。

雖然元廷煥看著不聲不響的,但她卻知道,因為寧善兒這事,他心底應該是恨不能將自己大卸八塊吧?

若不是知道夏家的下場,光看他還算溫文儒雅,寡言不爭的外表,哪裏會知道他居然能派人那樣報複夏家?

她若不是人在宮裏,還算是個有幾分級別、也被上麵看重的女官,隻怕也逃脫不了被這元廷煥報複吧?

她行了禮,讓屬下女官將藥膏瓶子遞給元廷煥身側的隨從:

“這是分發給各位貴人們的防蚊蟲藥膏。郊區濕氣重,蚊蟲多,吳王殿下可以在入睡前先擦上一些,以防蚊蟲。”

元廷煥抬起眼睛,看她一眼,語氣倒是沒任何波瀾,隻讓隨從收下:“有勞溫司藥。”

射過來的目光,卻蘊藏著一股極深寒的涼意。

溫瑤後背微動。

離開行帳,她才感覺就像從壓抑的室內釋放出來,長舒口氣。

這個吳王,給人的感覺真是越來越陰沉,心思也越發不好捉摸了。

她帶著兩個下屬,又去了隔壁的行帳。

正是元謹住的地方。

行帳前,沈墨川見溫瑤來了,迎上來,領兩個親衛接過藥膏,又輕咳一聲:“平邑王這兩日怕是練兵過度,有些肩頸酸痛,怕會影響明日的狩獵,溫司藥既來了,就順道進去瞧瞧吧。”

溫瑤一頓,肩頸酸痛?這借口……

也就讓兩個下屬先在外頭候著,隻身一人進去了。

賬內,元謹來了獵場後已換下了寬袍大袖的王侯服飾,換了一身獵場上便於活動的短打裝束,看著倒是更添幾分勃發的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