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冬梅一把牢牢攙住,步依慈才免於摔倒,站穩後忙俯下纖頸,惶恐道:
“依慈身子無力,一時沒站穩,差點驚擾了平邑王……”
語態纖纖,每個子都楚楚可憐,再加上餓了三天後的柔弱樣子,任何一個男人都怕是招架不住,立刻會叫人端來椅子,看座問茶。
卻聽正前方的男人泠然撫了一把杯緣,似乎根本沒興趣聽她說這些,隻道:“步姑娘用這種法子讓本王過來,想必是有什麽重要的話,既然如此,就說罷。”
步依慈見他並沒任何憐香惜玉的心思,更沒讓人端把椅子給自己坐下的意思,臉上生起幾分失望,卻又迅速恢複容色,看一眼冬梅。
冬梅垂首走出蘭雅廳,關上門。
步依慈站在廳內中間空地上,咬了咬唇:
“平邑王將依慈從遊雲居接出來,安置在翩然苑後,便對依慈不聞不問,再沒見過依慈一麵,依慈想與平邑王見一麵,也不為過吧?”
元謹一抬首:“你在翩然苑住下後的這段日子,吃穿用住方麵,這邊下人可是有人虧待過你?或者給過你臉色?”
步依慈一愣,搖頭:“……沒有。”
“可是比在遊雲居過得要好一些?”
步依慈輕擰眉,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卻還是照直說:“這裏是平邑王的別院,自然是比遊雲居的生活要好一百倍不止。”
“那你在這裏每天要像在遊雲居一樣伺候人嗎?”
“……當然沒有。托平邑王的照顧,奴家在這裏非但不用伺候人,還有下人伺候著。”
元謹緩緩停滯身軀:“既如此,那不就行了?你既在這裏吃穿用住不愁,比在遊雲居成日伺候人的日子好一百倍不止,又何必管其他的?總之,本王保你今後在翩然苑生活無憂,再不會被人欺負,身上再不會背負罪臣女眷的壓力就行了。你也不用提心吊膽著,再來找本王問什麽了。”說罷,放下茶杯站起身。
步依慈呆住片刻,直到看見元謹差幾步就要走到門口,才撐起一口氣喊住:
“平邑王留步。”
元謹步子稍駐,卻沒回頭:“還有什麽事嗎。”
步依慈見他根本與自己懶得打照麵,也不多繞圈子了,一咬唇:
“所以,當年奴家爹爹真的是被冤枉的,對嗎?真正挪用稅銀的,是平邑王的父親……梁王殿下。是梁王讓奴家的爹爹頂罪,害得步家家破人亡,對嗎?”
元謹也不意外,步依慈不是個傻子,自從他那日讓她回憶小時候的事,又將她從遊雲居接出來,安置在別院這麽久,她也該明白了,隻隔了半會,緩緩轉身,並沒否認:“是。”
步依慈吸了口氣,唇邊浮出一絲苦澀的強顏笑容:“平邑王將奴家從遊雲居接出來,安置在別院多時,卻並未再翻查此案,恐怕也不是為了給步家翻案,而是為了……用奴家做砝碼,迫使梁王離京對嗎?”
梁王離京去往梁州的事,她是前幾日聽說的。
兩件事一聯係,她當時就大概猜到了元謹將自己安排在這裏的目的了。
看來梁王雖是平邑王的父親,但父子兩的關係並不好,或者說,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平邑王不得不趕走梁王。
但梁王怎可能就範?
於是,平邑王才挖出了步家這筆陳年老案,用她來威脅梁王。
若梁王不走,他便會將這案子公之於眾。
元謹見她都猜到了,便也沒說什麽,繼續:“是。”
步依慈臉上浮出幾分哀婉:“所以,平邑王將奴家留在翩然苑,是用來牽製梁王。有奴家在,梁王就隻能安心待在屬地梁州了。對嗎?”
元謹注視她,語氣毫無起伏,一字一句:
“你父親與步家背負冤屈的事,雖暫時無法昭雪,但本王可以保證,至少你日後一世,生活無憂。就當是本王代梁王償還給你的。本王已著人在官府替你打點過,幫你消了犯籍,你已恢複平民身,今後就住在翩然苑,吃穿不愁,有下人照顧,若你有意思成家嫁人,也可以招門夫婿上門與你一起住下。總之,本王會保你步家今後世代平安。”
步依慈唇邊滲出一絲苦笑:“這真的是償還嗎?還是平邑王隻是想一輩子將奴家當成威脅梁王的砝碼?”
元謹平靜道:“隨你怎麽想都可以。不過你若是像本王那麽想,日子會過得快活一些。又何必太過執拗?”
空氣靜默許久,步依慈咬著的下唇瓣方才放鬆下來,認命了一樣:“也罷,奴家這一生命苦,若能成為平邑王的砝碼,倒也算是奴家的福分。”
元謹見她忽然不再抗拒,同意留在這裏,眸色卻微微沉了幾許,審究地看著她,果然,隻見她抿了抿唇,繼續道:
“奴家願意終身待在平邑王身邊,由平邑王所差遣,平邑王想讓奴家做什麽都可以,奴家也不求榮華富貴,隻求……”
說到這裏,一抬淚汪汪的瞳,哀婉婉地看一眼麵前的男人,雙膝陡然一屈,跪了下來:
“隻求平邑王給奴家一個名分。奴家自知配不上王爺,可如今既然步家是冤枉的,奴家爹爹並未貪汙,奴家也並非罪臣女眷,便大膽為自己求個前程。奴家也不求能有多高的位份,不進王府都行,隻求在王爺身邊能有個名分……如此以來,便是日後奴家為王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元謹眸色平定下來,倒是不意外。
早預料她不會答應得這麽爽快,突然就不追究步家案子,也甘願留在翩然苑,不鬧了,原來是想用這些換取一個進平邑王府的機會,讓他收了她。
字裏行間,雖然都是哀求,卻又字字是暗含的威脅。
用步家為梁王背下罪責用來讓他愧疚,自責。
又暗示,她隻有成了他的女人,有了名分,她才會安心地當他的棋子,幫他牽製住遠在梁州的梁王。
“果然是遊雲居出來的人。被**得真好。居然有膽子跟本王談條件。”
一字一字,冷清地自男人唇齒裏迸出來。